第4章 第 4 章

沈弗辞想了不少,不过直到她困得自己睁不开眼睛了,床上躺着的人也没醒。

沈弗辞脱了鞋在他边躺下,男人身上满是药味儿和着血腥味儿,她当天晚上做梦被一个流着血的人参追了三条街,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不过盖在男人身上的被子此刻倒是都在她身上。

许是晚上睡得冷自己拽过来的吧。

沈弗辞将被子盖回到男人身上,然后起身简单清洗之后便出了门。

宁州县风沙大,今天是难得的晴天,没有一点风沙。

何文津已经在楼下了,提了壶茶水对着门口。

今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大街外吵吵嚷嚷的,夹杂着男人的哭声和喊声,听不真切,沈弗辞从楼上下来才听清楚了些。

“我儿子就是被他们带走了的……可怜我儿子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啊……”

“把我儿子还给我啊…”

年纪有些大了的老人跪趴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双眼浑浊,竟是不认人了。

“真是可怜,听说他儿子是个干农活的,可老实了。”

“可不是嘛,就是因为惹了事,这才……”

“哎哎哎,别胡说,巡街的来了,散了散了,小心惹祸上身啊!”

围观的人一哄而散,只剩下那个老人家怔怔地趴在路中间,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没人听他说话了。

沈弗辞定睛看了眼,猛然发现这老人家竟是前日里她在路上碰见的那个。

巡街的捕快从他身边经过,看也没看地想要绕过去,谁知道那一动不动的老人突然暴起,朝中一旁带着刀的官兵冲了过去。

“什么人?!”

队伍被老人冲散,躲闪不及的人被他压倒在了地上,场面一度混乱,就连何文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你们把我儿子还给我,把我儿子还给我!”

巡街的捕快手脚麻利地把他拉开,老人抓着他们的胳膊不松开,逮着一个年轻的便咬了上去,那人瞪大了眼睛没躲。

“你们把他拉开,”年轻的捕快皱着眉头说,“别……拉开就行。”

其余人一看他不肯松口,嘴里什么难听的话都冒了出来。“铮”的一声,雪白的刀锋亮了出来,晃了下沈弗辞的双眼。

沈弗辞蹙眉,这种看似莽撞但实则目的明确的冲上去的场景太过熟悉,没等她开口,那老人便突然俨了声。

那年轻的捕快似乎愣了下,胳膊上紧咬的嘴送开了,老人的身子砰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晦气,一大早出门就碰到这种不知死活的老东西,”长相魁梧的捕快把刀收了起来,“老子这刀新换的,刚开刃就被他赶上了。”

“陈哥……”那小年轻还有些发愣。

“不用管,”陈永摆摆手,“扔这儿就行,谁门前谁收尸。”

“快走快走,街还没巡完呢。”

“可是……”

宁州县的人对此似乎早已见惯,目露不忍,却不敢靠近,都瑟缩着身子,生怕惹上麻烦。

“何文津,”何文津愣了下,转头看向身后脸色不太好的沈弗辞,听见她说,“宁州县一向如此行事吗?”

捕快已经走了,店家骂骂咧咧地出来找人把尸体拖走了,听说这老人的家在宁州县东边,家里没了人,现如今也只能草席裹裹随便扔到哪里去。

何文津没说话,只静静看着。

沈弗辞给了那店家一些银子,让他帮忙好生安葬。

那店家接过来叹了口气,“这人也是个可怜人,他儿子想要上山打猎,正巧碰见了官府的人说要封山,想要上山就得交钱,这人死心眼,非说不到封山的时候,就被他们给抓起来了,至今都不放人,这老人家觉得儿子凶多吉少,就变成这样了。”

沈弗辞垂下眼帘,“他儿子叫什么名字?”

店家想了想,说,“好像叫徐立,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老人的尸体被人搬走了,地上的血混着水很快被冲刷得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却人人心口都堵着什么。

沈弗辞回到客栈,在何文津身边坐下,还没等何文津开口,便伸手拿了他那一壶茶给自己倒了杯。

何文津看过去,“姑娘倒是不客气。”

沈弗辞淡淡说,“是文津公子看起来不相识会计较这些琐碎小事的人。”

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有心情计较这些小事,有些人却连计较的资格都没有了。

低沉压抑的东西驱散了不少。

何文津在她身侧坐下,“他们确实一向如此,我来前曾有所耳闻,这里地方官府势力极大,胡作非为的情况不在少数。这几年宁州县这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多数是逃到其他地方去了。”

“所以这里年轻的壮丁很少。”沈弗辞说。

“嗯,”何文津点头,“能走的都走了。”剩下一些年纪大的在这里蹉跎岁月,等着年岁大了便身归故土。

沈弗辞握着杯子的手紧了些,“我还从未想过……”这里竟有这样的事情。

何文津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地说,“这世上的事情太多了,只是藏在阴沟里,叫京中的贵人看不得。”

即便是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他们过得好好的,便不会去顾忌这些底层之人的死活。

沈弗辞心头一跳,手指在光滑的杯面摩挲着。

她明白何文津的意思,现在的他还会对世事多变愤怒慨叹,还会恼怒京中贵族的毫不作为,可几年之后便会沦为其中之流,他是择其明主没错,但那样正直清明的何文津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人一旦落入世俗圈套,便难免被其污浊同化。

“文津公子,”沈弗辞叫他,“我未见过这些,但也知道事实不该如此。”

“不该又能如何,”何文津没把她的话当做一回事,“你我平民百姓,无权无势,两手空空,能做些什么?”

不过是给人看笑话罢了。

沈弗辞看向门外,突然笑了笑,“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何文津来了兴趣,“什么赌?”

“七天之内,我会让宁州县的县令亲自将那位老人家的儿子送出来,为他开坟立碑,彻底悔过。”沈弗辞说道。

她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何文津。

何文津心头那点快被磨没的热血在看着她时竟然有些躁动,他的喉结动了动,问,“赌注是什么?”

沈弗辞笑笑,“到时再说,若是文津公子不愿意,就此作罢便可,我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

何文津望着那张脸觉得有意思,他笑了下说,“好啊。”

他且看看,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

……

宋柏第三次在盆里洗手,想要去洗第四次的时候,被自家老母亲打了一巴掌。

“小柏,你想啥呢?”

他从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

宋柏回过神来,低下头说,“没什么。”

宋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这儿子年纪小,但总是心事多。昨天夜里他拎了好几壶酒说要给同住的捕头们一起喝,亏得她娘家哥哥在官府混,把她儿子也带了进去,他们现在这日子才过得还算是平静,就是不太受邻居待见。

但这也没什么,能活着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那些看他们不顺眼的人就是想干官府的活儿还干不了呢!

“我听说,今天街上好像死了个人。”跟你们有关系。宋母好奇地问。

宋母没说完,宋柏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出去走走。”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宋柏没说话,直愣愣地就往外面走,可出了门又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

他随便在街上逛着,不少人认得他的脸,老远看见他就走开,都不愿意和他碰面。

宋柏走了许久,再抬头才发现自己到了早上那老人家殒命的地方,他吓了一跳,几乎是立刻就扭头往回走。

谁知道一转身便撞上了人。

宋柏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拉,定睛一看是个女子,又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姑娘没事吧?”他忐忑地问。

沈弗辞站稳,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土,“没事,”她看了眼眼前的人,提醒道,“走路看着点儿人,不小心的话会惹上祸事的。”

宋柏脸色有些凝滞。

虽然她是无心之言,但他听着却仿佛是在说另外一件事。

“是,是,姑娘说的是,”他叹了口气,“姑娘不是宁州县人吧,我没见过你。”

沈弗辞看着微微点头,“途经这里,宿在亲戚家,不过我只知道大致方位,却不知道具体位置……你是捕快吧,可否请你帮帮忙?”

宋柏看向她,“姑娘不怕吗?”

沈弗辞笑了下,“你不是捕快嘛,为什么我要害怕呢?”

宁州县哪有什么捕快,他们算什么捕快。

宋柏看着她把话咽了下去,“我陪姑娘走一趟吧。”

两个人沿着街走,宋柏意料之中的话少,关于官府的事只字不提,只问了几句方位,便跟着沈弗辞一路走,可谁知道一条街走到尾,这姑娘却还是一直摇头说不是。

“姑娘,”宋柏脸色冷了下来,“你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吧?”

“我想找的地方不在这,”沈弗辞对他说,“宋捕快,你想找的在这里吗?”

宋柏咬了下牙,刚想质问她到底在干什么,就见着那女子朝着他身后的方向微微抬了下下巴。

“那边,是乱葬岗。”

宋柏的脸僵了。

提前放,明天不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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