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

耳边传来晴玉的声音，李柔回过神，瞧着泡着药材的水面及氤氲的水汽，才恍觉自己已回到公主府。今日晴玉回府，所以由她给服侍自己泡药浴。以前这段时日来，一向如此。

“怎么了？”她定下心神，问道。

“水有些凉了，公主要再加点热水么？”晴玉一边为李柔打理湿发，一边问道。

其实她很想问，自把王御医送回铁花巷，公主的心情就不太好，是王御医说什么了吗？

“晴玉。”李柔并未回头，但也知她想问的不是这个。“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梳发的手略顿，晴玉如实相问。“奴婢看公主今日与王御医相谈甚欢，但送回王御医后，心情就不大好，是王御医说了什么吗？”

“王御医没说什么。”刻意忽略内心深处叫嚣的心绪，李柔道。“他只是让我明哲保身。”

“明哲保身？”晴玉大惊。“王御医知道您回京的打算了？”他怎么知道的？

“嗯。”说意外也意外，说不意外也不意外，李柔道。“他当了太医院左院判多年，这点嗅觉的还是有的。”不愧是待过京城的人。

双鹤楼一事是她故意闹大，方世昌被她唬住，勇毅伯府还在观望，章家态度不明。

而能从双鹤楼一事中，就看出她的目的所在，王御医不容小觑。并值得拉拢。

“公主不怕王御医……说出去吗？”若这个消息传出，京城势必不会坐视不管。

“虽不知王御医真实想法，但从今日的事来看，王御医至少是中立。”否则，他也不会主动告诫她，要明哲保身。

“而且。”李柔意有所指。“西玉京的动静，有心之人若想打听，也能打听得到。”

她要做的就是，在京城还未作出反应之际，将回京的事安排妥当。

如此，才能打的旁人措手不及。

这样算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公主说的是。”晴玉还是没懂为什么，但她听公主的。公主就是公主。接着，她又听李柔道。“晴玉，你对惠阳公主知之多少？”

“公主为何这么问？”

“之前听方大人说，惠阳公主生女了。”

“惠阳公主有孩子了？”晴玉惊讶。

“你很惊讶？”

“当然。”晴玉点头，她道：“惠阳公主与薛驸马成婚已有六年，却未能生下一子，前些年薛家老夫人还颇有微词呢。”晴玉回道。“公主您以前都在公主府待着，所以不知道那些传言。”

“薛老太爷？”

“就是如今官拜左相的薛大人，他是您的表舅，您之前和他们不怎么来往的。”

哦，就是女帝的表哥薛璟林啊。

“如今左相薛大人拢共就三个儿子，薛大爷、薛二爷早已成婚，惠阳公主及笄后，还未成亲的便只有薛三爷了，所以陛下给薛三爷和惠阳公主指了婚，公主您和薛驸马也不怎么走动，逢年过节也不过礼，所以不知道那事。”

之前从未聊过京城的话题，晴玉今日很是健谈，她事无巨细地将京城流言一一说来——

“听说惠阳公主当初属意的驸马并不是薛三爷，薛三爷属意的娘子也不是惠阳公主。但一道圣旨下来，两人只能结为夫妻。”

“惠阳公主下嫁薛家后，听说还受了薛家姨婶们不少气，但后来您猜怎么着？惠阳公主朝女帝陛下禀告，女帝就撤了薛家好几个诰命夫人，还特许让惠阳公主不用日日请安……”

从晴玉嘴里，李柔大概拼凑出一个惠阳公主的形象。她受女帝宠爱，嫁了京城最好的男子，无法处理好夫家关系，却有女帝撑腰。

不愧是大雍最受宠的公主。

只是。

“这都是父亲和我提的，当初是女帝陛下要给你们选封号，您和惠阳长公主都钟意昭阳二字，陛下为了不是偏颇，给长公主惠阳二字，给您平阳。”李柔想起方世昌的话。

昭阳公主。

别人不知道这其中门道，李柔却知道。

昭，日明也。前朝数代以昭阳为封号的公主，均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且能豢养私兵。

若李婵真因这个公主封号而与惠阳公主相争，那她很明显不是在争所谓的公主封号。

李婵她……是在争权吗？

只是，在那场悄无声息的对弈之中，李婵落败，被李婼踢出京城罢了。

若她真有相争之心，那么她手下一定有可以调动的力量，或者留给自己的后路。

这个后路是什么？

且，李婵被罚西玉京，又是否真的认输了。还是说她真的在扮猪吃老虎，谋定后动？

“因为不能生育，惠阳公主这几年都没回礼国公府，连带着薛大爷也不回了，公主你以后要是回京……”

眼见晴玉情绪高涨起来，李柔不禁好奇问道。“晴玉你觉得，我回京的机率有多大？”

“公主一定会回京的。”晴玉没有一丝犹豫，眼睛亮闪闪的看向她。“公主说一定回京，就一定会回京的，奴婢相信您。”

晴玉无论对李婵还是对她，都是真心相待，李柔也不禁对晴玉敞开了心怀。

她问。“若回了京，晴玉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待她回到京城，一定要好好回报她。

“奴婢吃穿都在公主府，哪有什么想要的？”晴玉笑笑，不过她接着道：”不过说起来，奴婢还真有一件事，让姑娘帮忙欸。”

“什么事，你说。”只要她能办到。

“那就是公主回京之后，也找个俊俏的如意郎君，最好是那种父母双亡、上无兄姊，下无弟妹的！咱不要嫁薛家那种人多事多的，那种家宅太多事了，驸马最好也别太有权势！”

李柔好奇。“这是为何？”

晴玉神秘一笑。“这样一来，驸马必然事事听从于您，不会像薛府那种对您摆脸子。公主不用操劳夫家家事，也不用搭理那些妯娌姨娘，以后在京城肯定能过的舒服！”

“还有以后，这公主府的事都是您说了算，您以后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想生男生女都由您决定，驸马爱咋咋，不用管他！”

“？”李柔一时没反应过来。

晴玉却陷进自顾自的幻想中，又道：“几个大胖小子，几个小小姐也行，这样等奴婢老了，不能在姑娘面前侍候了，也可以去照顾小少爷、小小姐们！”

一想到晴玉描述的画面，李柔不禁打了个冷颤，她连忙打住。

“晴玉，你呢？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李柔道。“我印象里，你已快十八了吧？”

晴玉生辰是七月十八，这个还是元玉之前和她提的呢。元玉最近在给晴玉挑礼物，被她发现了还让保密，现在可宝贝着紧呢。

“奴婢？”晴玉明显一愣。

“你快十八了，按理说该嫁人的，只是我在西玉京没办法给你找门好亲事。你对这方面，嗯有什么要求吗？等回了京，我帮你相看相看？”人品、相貌都得过得去，至于身份也必须过得去！

李柔说的是真心话，她知道公主的贴身丫头都是试婚宫女，但她不想让晴玉做这种事，更何况她现在也并没有成婚的打算。

或许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成婚的打算。无论对方是谁。

杀死女帝，才是她最重要的任务。

“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到底是女儿家，晴玉听到婚姻之事羞红了脸，但也连忙道，“奴婢此生梦想就是跟着公主，能像现在这样每天看到公主的笑脸，已经是奴婢的奢望了……至于男人，奴婢是没想的！”

“……”那你让我成婚？李柔差点脱口而出，只得道。“以后有的话，你和我说。”

“行行行，奴婢遵命。”晴玉一边笑着，一边为她沐浴更衣，言语听得出是敷衍。

“晴玉，你多和我讲讲京城的事吧。万一我以后回京，认不清人可怎么办哦？”

“奴婢会陪在公主身边。”晴玉笑笑。“不过公主既然愿意听，奴婢便说与您讲。”

“且说京城有六大世家，分别是薛、郑、钟、苏、卢、贺兰，最厉害的世家当然是薛家，薛老太爷……”

听到药浴变凉，李柔被晴玉服侍起来穿衣上榻后，还不忘打趣。“晴玉，你要是想嫁人，就和我说啊。”

“公主！”晴玉羞羞的低下头，旋即便红着脸退下，去收拾外室里的浴桶了。

待晴玉收拾完离开，李柔捋起袖子，露出莹白的手腕。接着，她又摸上手脉。

这脉搏，依旧的强健有力。

李婵的身体，为何会有这种异样？而这，又是为什么呢？李柔想了很久，却无头绪。

不久后，晴玉又返回来，她脸上皆是笑意。“元玉今日睡得早，奴婢来给公主守夜。”

“有你在，我今天肯定会睡个好觉。”李柔笑笑，现今的她已经习惯两人给自己守夜。

这一夜，倒是清梦。

次日一大早，床榻边早已没了晴玉的身影，想必是去忙了。

趁此期间，李柔又用银针在自己身上行了几遍天枢、天璇、天玑、天权针法。

一套下来，她感觉身体又轻盈不少。或许再过段时间，她就可以练武了。

“公主醒啦？”

没多久，晴玉回来。李柔由她服侍梳洗后，早膳也被端了上来。

红糖面糕、鸡蛋茶、酥油饼……还有鱼片粥。真是一如既往的丰盛。

鱼片粥味道不变，依旧滑腻软嫩，李柔十分喜欢这个口感。而能把鱼片粥做成这样的，只有晴玉了。想必她一大早就去忙这件事。

李柔心下更是感触很多。

用完早膳，府里管事来禀告，晴玉去对接账本及府内杂事，李柔便又带着元玉出府了。

“我带元玉出去一会，午食不用准备。”只是这次，她有好好的和晴玉说。

“公主放心去吧，府内一切有我。”临走时，晴玉对她如此笑着，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