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林夙雪道，“你起来吧。”

“你的来意我明白，但能救玲珑的不是我，而是你。”

“我？”

虞美人一怔，林夙雪问她。

“之前，便是你用血帮助玲珑恢复元气的吧。”

虞美人点头，虽不知为何，当时重伤的玲珑得她鲜血滋养而恢复。

“玲珑应当告诉过你。”

见她一片茫然，林夙雪叹道。

“你的血之所以可以帮助她恢复元气，乃是因为你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十阴女。”

“你的血对于妖魔精怪来说，是极好的补品。”

若是被邪魔外道发现虞美人的特别之处，必定会陷入危险之中。

虞美人不由一喜，急急问道。

“那，我能做些什么？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她恢复？”

“这一次不同以往。”

林夙雪叹息道，“玲珑被反噬在前，摄魂夺魄在后，若非之前得你的血稍有恢复，此次只怕已神形俱灭。”

虞美人不由低头看向怀中琵琶，林夙雪又道。

“这琵琶中尚保留她一丝精气，若要重新唤醒她不难，但若想让玲珑重新凝聚法力修炼成形，却不是一件易事。”

“还请公主告知，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民女绝不放弃。”

虞美人恳求道，林夙雪问她。

“你与她非亲非故，为何愿意做这些？”

虞美人垂眸拂过琵琶，轻声道。

“起初，只是因为她是青鸾的琵琶。”

“她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后来，我用心喂养过她，我们日夜相伴，为着同一个目标共同努力，这一年来，我早已将她当做家人，当做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

“我早已不将她看作是一把寻常的琵琶，她会哭，会笑，她有感情，她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玲珑为了救我从未有过犹豫，我又有什么理由而放弃？”

虞美人殷切地望向林夙雪，磕头道。

“民女知道公主对玲珑并无怪罪，公主心善，更如水晶般剔透，若非如此，也不会私下召见民女于这花厅之中。”

“民女听闻公主身负异术，还请公主大发慈悲，救一救玲珑。”

林夙雪长叹一口气，示意虞美人起身。

“方才我已说过，能救她的是你，并且，这是一条十分艰难且漫长的路，也许，根本没有结果。”

虞美人忙道，“无论再怎么艰难，我总要试一试。”

“好吧。”

林夙雪道，“自今日起，需每七日在子时以心头血滋养玲珑神魂。”

“这些不过是开始，若想帮玲珑重新修炼，需要你多做善事，以功德之力回馈给她。”

“至于究竟需要多少，我也不知道。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也许，直到最后也一无所获。”

人的性命对于精怪妖魔来说，太过短暂。人一生中行善积德所累积的功德也无法轻易衡量，虞美人要走的是一条漫长且看不到尽头的路。

“多谢公主。”

望着虞美人离开的身影，何素心扭头看向瞧不出是喜是忧的少女。

“玲珑她，真的可以再修炼成人？”

林夙雪摇头，“我不知道。”

“这一切，都只能看天意了。”

尽人事，听天命。

只有虞美人多做善事赎罪积德，玲珑才有机会再次修炼成形。

“那个封青，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有功德之力庇佑？”

何素心不明白，林夙雪道。

“一个人的灵魂存在于世间是十分漫长的，每一次的轮回都会因过往因果而有不同。”

“恶人今生也许顺风顺水，这在凡人看来是不公平的。”

“但，这个人的灵魂只是因为从前某一世累积的功德善报而有庇护而已。”

“而他今生所做之恶，又会继续累积在他的业报之中。”

灵魂是有长度的。

“哦！”

司棋抚掌道，“这就是常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咯？”

“不错。”

林夙雪点头，司琴却拧眉问道。

“可是，他今生做的恶，却要来生来还，那对于此生遭受他伤害的人来说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林夙雪意味深长地一笑，反问道。

“那你又怎知，这些人今生所遭遇的一切，又与前世无关？”

几人面面相觑，林夙雪道。

“还是那句话，一个灵魂的生命是有长度的。”

“执着于过往与未来都是没有意义的，活在当下，过好今天，就好。”

昨天已去，明天未到，无论是后悔还是恐惧都是枉然。

人所能做的，所能掌控的，只有当下。

所以过好今天，足矣。

——————————

翌日巳时，众人在城门前分手告别。

“凌大人，卷宗之上如实记录即可，不必忌讳。时安也已去信告知父皇，怀州一行想必父皇已经知晓。”

凌霄正忧虑这卷宗如何书写，得林夙雪提醒终于豁然开朗。

“多谢公主，下官明白了。”

林夙雪笑道，“凌大人不但爱民如子尽职尽责，且心细如发聪慧过人，我等对凌大人十分欣赏。”

凌霄忙摆手，“此番凤凰城一行，下官着实没有帮得上什么忙，公主如此实在让下官惭愧。”

“诶，有关神鬼之事的确不是普通人所能预料左右的。凌大人做的已经很好了，实为百官楷模。”

林夙雪笑道，与温时安眨了眨眼。

“温大人可是没少夸赞凌大人呢。”

温时安微微一笑，点头道。

“还望凌大人日后也能如从前一般尽心，这才不失为百姓之福啊。”

凌霄郑重点头，“下官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公主与温大人的厚望。”

“公主，此番南下山高水远，危险重重，还望公主保重凤体，一路小心。”

凌霄还是担心那些另有所图的妖物，与之相比，他倒觉得冥府也没什么危险了。

林夙雪点头，“多谢凌大人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了，告辞。”

“恭送公主。”

凌霄拱手，朝阳下，远行的车马渐渐消失在视野，只剩下夏日的蝉鸣依旧。

凤凰城内一如过往的每一日，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凌霄翻身上马，收拾好情绪转身踏上返程。

……

官道两旁郁郁葱葱，树木遮天蔽日，溪水蜿蜒，一路奔流南去。

何素心把玩着雁翎刀，看了眼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不由指尖微攥。

“吁！！”

司书勒紧缰绳，警惕地拔剑四望。

此时正值午时，周围应当艳阳高照才是，但马车四周却阴云密布，剑鞘不断颤动闪光，似乎已察觉到周围的不对劲。

“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身！”

司棋执剑厉声喝道，话音未落，劲风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四女分立马车四周，警惕地望向四周动静。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诡异的笑声传来，那笑声中似乎蕴含着强劲的力道，翻涌的真气几乎要将她们血管迸裂。

林夙雪掀开帘子望向空中翻涌而来的黑雾，不由喝道。

“灵姬！既已现身，又何必藏头露尾？！”

一道黑影闪过，林夙雪微微遮住眼前尘土，望向不远处现身的女子。

“小公主，你不怕我？”

灵姬笑吟吟地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少女，林夙雪嗤道。

“手下败将，又有何惧？”

灵姬勾唇一笑，轻蔑地扫了眼四女。

“就凭她们？还是你以为那些凡铁再加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符咒就能伤得了我？”

林夙雪不答，反问道。

“你又怎知，你就一定能赢得过她们？”

似是为了证明林夙雪的话，司棋横剑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公主说的对！手下败将而已，再来一次还是轻轻松松！”

灵姬冷笑，“不自量力。”

黑影极速袭向司棋，司棋虽看不见，却能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

“喝！”

只见司棋横剑一挥，剑上迸发的金光已迎了上去。

“嘭！！”

两股力道相撞，司棋眼瞳一缩，忙翻身后跃。紧接着身后一道黑影扑来，司棋尚未来得及抵挡，眼看就要被黑影刺穿后心，另一道银光闪过，那黑影已迅速撤离。

“谢了！”

是司书的箭，二人对视了一眼，纷纷出手打向周围攻上来的恶鬼。

身后劲风袭来，林夙雪微微侧目，灵姬的攻击尚未近身已被玉锁发出的金光击中翻身落地。

灵姬垂在袖中的手不停颤抖，看向林夙雪的目光既贪婪又警惕。

「想不到没有那个碍事的家伙还是不行。」

灵姬暗暗咬牙，看了眼何素心手中的雁翎刀，灵姬心中几番计较。

周围恶鬼横行，司琴几人不敢远离林夙雪周围，更担心被钻了空子，是以动起手来越发束手束脚。

“砰砰砰！！！”

四周爆发的气将众人冲散，何素心身形不稳，幸而有温时安搭手。

见灵姬袭向林夙雪，何素心呼吸一滞，紧紧攥着手中的刀。

恶鬼开道，邪灵纠缠，林夙雪拧眉躲闪那些攻击，忽觉身后杀意袭来，四面八方的妖气逼近，直取她心口。

灵光反击的刺痛让灵姬不退反进，望着近在咫尺犹如笼中羔羊的少女，灵姬不由大喜。

“妖孽！”

厉喝声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威压让灵姬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