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还在男人身边哭喊着,泪水横流。白梅发现男人的神情不对,完全是无意识向声源走去。
赵临川试着按住男人,对方依旧一跺一跺的走着,白梅把女人从男人身上扯开,“不要担心,我们去解决,你在这等一等。”
女人目光落在白梅脸上,她猛地抓上白梅的手腕,五官由于恐惧而皱缩在一起,她眼通红,泪水糊了一脸,“你一定要救他回来!一定要救他回来啊!”
白梅点了点头,揉了揉被她抓得有些吃痛的手腕。赵临川还在试图让男人停下来,似乎是徒劳。
“跟着走?去找夜狐狸?”白梅道。
“恐怕有些危险……”赵临川从布袋里掏出那个小瓷瓶,朝白梅晃了晃,“这能延长药效吗?”
白梅勾了勾嘴角,伸出手心接了些粉末,“试试呢。”
夜很黑,没有一盏灯,全凭着那抹银白色的月光照亮整片大地。男人麻木的越过镇后的一座小丘,来到一片空地,每走一步都会带起地上的黄土,扬在空中。这里已经没有人气了,似乎是荒了很久。
从他们跟着男人走出城镇后,夜狐狸停止了嚎叫,夜静的可怕,总觉得危险在黑夜的遮蔽下暗流涌动。
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白梅手攥紧了惊霜,她紧绷着神经,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任何风水草东都不放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男人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也没见着夜狐狸的一根毛发。
赵临川缓慢挪动步子,移到男人面前,此时正巧被云朵遮盖的弯月从中挣脱而出,月光照在男人脸上。
赵临川此时看清了男人的脸,他心猛地一跳,瞬间头皮发麻。男人的双眼翻白,七窍流血,口中还不停涌着乌血。
“怎么了?”白梅道。
赵临川手掌搭在男人肩头,轻轻一推,男人如同一片薄纸一般倒了下去。身下瞬间聚成一滩血泊。
白梅难以置信睁大了双眼,这一路上,夜狐狸一直未露面,光凭借声音,就可以令人悄无声息的死去吗?
白梅想起了女人抓着她手腕时绝望的眼神,她看着男人躺在血泊里的惨状,不忍垂下了头。
赵临川呼出一口浊气,他们终是没有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微风吹过,尘土在男人身体上漂浮,他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之前的人要也是这样七窍流血而死的话,他们的尸体去哪了?”
白梅想起传言和阿长说过的话,他们都提到了同一处:被哭声蛊惑的人最后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梅看着眼前的尸体,想让尸体消失的办法有很多,阿长提过的被夜狐狸吃掉算是一种。她走到赵临川身边,”我猜今晚夜狐狸不会出现了。”
次日,阿长从客栈出来,巷子街道已经恢复了白日的热闹与人气。远远的,他听见有人在哭,他好奇走过去看,只见一个女人趴在一似乎被血液浸泡过的男人身旁哭喊,她哭的是那么撕心裂肺。周围凑着的人也偏过头去,不忍看男人的惨状。
阿长在人群中发现了白梅和赵临川的身影,他挤了过去。
赵临川看见阿长过来,道:“你来了。”
阿长问道:“你们昨晚去哪里了?”他指着男人的尸体,“那又是怎么回事?”
赵临川没有说话,阿长也没再问了。他默默贴着赵临川站着。
青峰镇白日里和夜晚完全是两副面孔,白日里热闹非凡,摊边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大人们的交谈声。一切无常,如若没有夜狐狸的存在,那这里定会是一个很适宜的镇子。
阿长跟在两人身后,心不在焉,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了?”白梅问道。
阿长就淡淡的看着她,眼里也没什么波澜,张了张口,冷冷的冒出几个字:“没事。”
白梅不解的看向赵临川,她凑过去跟他小声询问:“他怎么了?感觉蔫蔫的。”
赵临川耸耸肩,道:“不知道,可能我们昨晚把他一个人丢在客栈了吧。”
“我们又不可能带着他,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白梅反驳道。
赵临川回头看了阿长一眼,依旧是一脸面无表情。
忽然白梅发现一个问题,路过的人时不时的会向他们投来目光,还会用她听不见声音的小声跟同伙说上几句。
这些人……怎么回事?白梅低头看了看他们的衣着和行头,跟他们差异并不大,不是穿着艳丽的花孔雀,也不是身穿破布的乞丐,一切把握的都恰到好处,那些人到底在看什么?
天气入秋,太阳落山的时间也早了不少,巷口的小贩早早的收起摊子回了屋,嬉闹玩耍的孩子也被大人叫了回去。
三人简单吃过饭后,阿长起了身,作势要离去。
“你去哪里?”白梅问道。
“谢谢你们的招待,我要回去了,你们保重。”阿长留下一句话便离去。
白梅和赵临川一头雾水,他能回哪里去?
两人回到昨夜住过的客栈,与昨夜无样,依旧漆黑一片,柜台上摆着一根比昨夜长了半截的蜡烛。他们抓紧上了楼。
赵临川手指碰了碰茶壶壁,还存有温热,看来掌柜的已经给他们提前换过了。他递给白梅一杯,白梅接过一口饮下。
赵临川看穿她的心思,“还在担心阿长?”
白梅点了点头,道:“他现在还能去哪里呢?如果今晚被夜狐狸蛊惑,那该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好好休息一下吧。”赵临川安慰道。
白梅躺在榻上,想起昨夜她和赵临川把男人送回女人身边时,她不敢看女人的眼睛,低声说对不起。女人泪水早就哭干了,如同干草般的发丝黏在双鬓,面容枯瘦蜡黄,嘴唇发白,她痛苦的闭上双眼,似乎她已知道结局。她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麻木的看着男人的尸体。
女人站起身缓缓向男人尸体走去,她颤抖着手掀开遮盖在脸上的白布。她看到那张在熟悉不过的脸,原本干涸的泪腺又重新淌出泪水,以往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她脑海里一帧帧浮现,而现在,她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毫无生机的尸体。
她痛苦的大喊着男人的名字,哭声是那么撕心裂肺。白梅不由得鼻酸起来,她紧紧攥着手腕。自责、悔恨、难过逐渐攀升心头。那些她一直刻意避免去想的事也在此刻翻涌了出来。
为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当苦难发生在面前,她也只能去痛苦的接受,而永远无法在它们发生之前去阻止。
她离开了院子。
赵临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垂下眼睛。
夜已深,女人的哭喊夹杂着泠冽的风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是那么悲凉和凄惨。
“活下来的人总是幸运的,不是吗?”赵临川靠在檐墙上,抬头望着天上的被云层遮盖住的月亮。
白梅抹了一把脸,道:“同样也是不幸的,我没有信心去承担起我的责任。”
赵临川侧身看着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看的到月亮吗?”
白梅朝夜空望去,道:“能,但是被云遮起来了。”
赵临川身下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他放缓了语气:“可你依旧看的到它不是吗?它本身就很光亮,哪怕被遮住。”夜色里他的眼神深不见底,“你的责任也是如此,就算被苦难遮蔽,它的重量和意义,本就刻在你的骨血里。你有能力去承担起一切,因为你本身就很出色。”
赵临川从身后拿出一枝桂花放在白梅手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现在没有白梅花,只能找到这个了。”
白梅接过手中的桂花枝,香气似有若无的围绕在周身,她唇角扬了起来,乱成一团的心绪安定了几分,她抬头再看夜空,那被遮住的月亮,竟也漏出尖,月光是那么温柔而明亮。
赵临川把身上的布包放在木桌上,他伸手进去翻找。
赵临川:“!”
他的动作变得急切,随即把包里全倒出来。
白梅见状坐起来,“怎么了?”
赵临川手上动作停了下来,“药不见了。”
白梅头皮瞬间炸开,她跳下榻,从桌上那一堆物品里翻找。赵临川翻着自己身上的口袋。
一切无果。
忽然一个猜想从赵临川脑海里闪过,他皱着眉,缓缓吐出几个字,“是阿长……”
白梅一惊,“什么?他为什么要拿走?”
赵临川深呼吸几口,让自己平静下来,“难怪他要自己离开,如果他没有药,跟我们在一起是最安全的,但是他拿走了药……”
白梅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是他拿的吗?”
赵临川闭上眼睛,回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从早上阿长来找他们,阿长贴着他站着……
不对,阿长贴着他站着!
赵临川睁开眼睛,道:“早上他来的时候,那会站我身边,应该是那会。”
现在就算他们出去找阿长,也是大海捞针,谁能知道阿长会去哪里?
赵临川懊恼的说道:“怪我,太不设防了。”
白梅安慰他道:“先别太紧张,夜狐狸的蛊惑的是随机的。只要我们能尽快解决它,一切都会没事。”
话音未落,尖锐的嚎叫从窗外传来,让人不寒而栗,全身汗毛直立。
白梅紧绷着神经,调动内力护住心神,不被迷惑。少顷,她缓慢睁开眼,很幸运,她并未被蛊惑。
她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赵临川,他背对着坐着,白梅问道:“赵临川,你还好吗?”
赵临川没有动,也没回话。
白梅顿感不妙,“赵临川?赵临川!”
霎时间,赵临川站起身。白梅跨在他身边,她朝他喊道:“赵临川!醒醒!不要被蛊惑!”
赵临川拖着身子,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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