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福至人面见百态

夜狐狸反噬逃走后,青峰岭迎来了难得的几日太平。连着七八日内再无人无缘无故失踪。连山间的雾霭都透出几分清明。一夜之间白梅和赵临川成了青峰镇的救世主。对于这两位外来的过客,村民们感恩戴德,热情让人难以招架,他们每日被不同的人家争相邀请,饭桌上永远是倾其所有的大鱼大肉。

更为甚者,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句传言:只要被白梅和赵临川赐福过的孩子,便能百邪不侵,一生顺遂。

而这一切,都源于一个无心的举动,那日在一户人家中,满月大的孩子在母亲怀里笑得喜人,白梅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为之动容,上前伸手轻抚了孩子的额头。她指尖的温暖和婴儿纯净的笑容,便是这场传言中“赐福”的最初,也是最真实的模样。

谁知,这话传着传着竟变了味。

次日,客栈门口早已聚集了七八名抱着孩子的夫人,婴儿在襁褓中不知自己的母亲带它们来此地做什么,这个问题对于白梅来说同样如此,她也不知道妇人们抱着孩子来的缘由。

“求仙人赐福!”妇人们见白梅露面,争先恐后的喊道。生怕自己孩子落了别人一步。

白梅一头雾水,身后的赵临川打了个哈欠,跨出门槛。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有趣,伸手逗弄那些婴孩。

到了第三天,天还没亮,门外已是黑压一片。人们推搡拥挤,妇人们的尖声咒骂,受了惊的孩子,哇哇大哭起来。惹人唏嘘的是,竟有年过花甲的老人,竟也颤颤巍巍地伸着手,渴望得到一丝“赐福”。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差点在人群中摔倒,赵临川下意识想伸手去扶,可那孩子的母亲却一把将孩子递到他面前,眼神狂热的恳求道:“仙长,先摸摸我家娃吧!”

赵临川猛地退后几步,撞在门板上。他环视着眼前张张因渴望而扭曲地面孔,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他们疯了……”

他“砰”地一声甩上客栈大门,将鼎沸的人声隔绝在门外,背靠着门板长长的吐了口气。

“看见了吗?”白梅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站在窗边,指尖挑开一线缝隙,冷静的观察着外面。“恐惧并不会消失,它只是换了副模样。”

赵临川抹了把脸,苦笑道:“那现在怎么办?难不成真在这立地成佛,当庙里的泥菩萨了?”

“等。”白梅转过身,轻呼出一口气,道:“夜狐狸还会来作恶,它已经很久未进食了,现在一定饥肠辘辘了。”

“村民虽现在已经疯魔了,但我们总得了结了它。”

夜狐狸一日不除,青峰岭依旧是被恐惧笼罩,这短短日子里的太平证明不了什么,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如若就这样当甩手掌柜离开,那青峰岭必将血流成河。

自此后,白梅婉拒了所有村民的款待,终日窝在了客栈里。

夜幕低垂,她接过赵临川递来的热茶,沁人心脾的茶香,爽口带着一丝清苦在唇齿间化开,瞬间抚平了近日的烦闷。

“你知道吗?我前几日听闻一个事。”白梅放下空茶杯,眼帘低垂,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淡的阴影,斟酌后开口:“那阿长是个惯犯了,手脚向来不干净。”

白梅停顿片刻,道:“那日他神情不对是有原因的,他做贼心虚,镇上的村民们都认得他。”

“难怪……”赵临川恍然,他无奈的摇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苦笑还未散去,窗外忽的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两人警觉,对视一眼。

几乎同时,那股熟悉的腥臭味,透过窗户飘了进来。

她抑住强烈的呕吐感,倏然起身,抽出腰间的惊霜,声音压的极低:“它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赵临川也掏出那柄玄铁剑。

他无声无息的掠至窗边,指尖挑开一丝缝隙朝外望去,长街之上空无一人。方才那尖叫声也戛然而止,就好似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空气中那缕属于夜狐狸独特的腥臊味,却愈发清晰起来。

“不在街上。”赵临川眉头紧锁,侧耳细听片刻,猛地抬头望向客栈黑漆漆的屋顶,“在上面!”

他话音未落,头顶的楼板便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伴随着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挠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用利爪,慢条斯理地划着木头。

白梅紧握惊霜,悄无声息向墙角退去,后背紧紧贴上墙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不敢放松丝毫。

少顷,刮挠声停止了。

客栈重归宁静,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白梅心脏狂跳,这寂静可比刚刮挠声更让人心悸。

“窗户!”赵临川大喊。

窗纸瞬间被锋利如钢刀的利爪撕开一个大洞,一道黑影从中跃进。

夜狐狸霎时伏于眼前,它恶狠狠的呲着利牙。喉咙里的低吼逐渐变得狰狞,后腿肌肉猛然绷紧,扑向白梅。

"小心!"

赵临川慌乱地抓起桌上的烛台向前用力一扔,那烛台不偏不倚撞在桌沿,震得烛火剧烈摇晃,几滴蜡油恰好正落在夜狐狸探出的前爪上。

"吱!"

夜狐狸吃痛,攻势一滞。白梅抓起惊霜向前一刺,夜狐狸被逼的不得向后翻滚。

夜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张口一股粉红色的甜腻雾气喷向距离更近的赵临川。

"赵临川!闭气!"白梅急喝。

赵临川抬手捂住口鼻连连后退,袖中一枚铜钱"叮当"落地,滚到墙角。

几乎同时,屋内气流竟微不可察地一转,那团致命的雾气竟改变了方向,擦着赵临川的衣角掠过,喷在了墙壁上,腐蚀出一片焦黑。

白梅一愣,“?”

夜狐狸趁机扑向白梅。

白梅不敢分神,横刀挡住劈来的利爪,被震的后退一步。狐尾如鞭扫来,她跃身避开。

夜狐狸狡诈,张口又喷出毒雾,白梅身在半空难以闪避。

赵临川见状一脚踢翻凳子,响声让夜狐狸一时分神,毒雾偏了半寸。

白梅落地瞬间猛踏一步,惊霜直刺而出。

霜雾迸出,夜狐狸前肢中剑,痛嚎着跪倒在地。

白梅跨步向前,双手高握惊霜,劲力贯入狐颈,夜狐狸发出垂死的嘶吼,身躯剧烈挣扎,竟将白梅连人带剑向上顶起。

就在白梅快要压不住这暴戾妖物时,赵临川及时赶来,一步滑到身前,抓着玄铁剑向前一送,精准插入夜狐狸的腹中。

白梅抬掌,蓄力朝下一劈,夜狐狸终于断了气。

赵临川扶着桌子惊魂未定地喘息:“太惊险了。”

白梅调整了呼吸,目光扫过墙上的焦痕和墙角那枚铜钱,最后落在赵临川苍白的脸上。她沉默了。

“这铜钱是怎么回事?”白梅问道。

“啊?什么?”赵临川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白梅一时无语,张了张口,又闭上了,指着墙角落的铜钱,“你钱掉了。”

夜狐狸死讯传遍大街小巷,村民们这次是真要把白梅和赵临川当神仙贡了,甚至有人提议要为两人塑像。

白梅连摆手拒绝了。

次日,趁着这股喧嚣尚未将客栈淹没,两人悄然出门,打算添置点厚实点的衣物。秋日已入了中旬,山风裹胁着浸骨的寒意,吹在脸上已有了凛冬的征兆。

镇上唯一的成衣铺子里,赵临川正拿着一件靛蓝色的棉袍在身上比划,“这料子倒是厚实,就是颜色老气了些。”

白梅在一旁,指尖正拂过一件月白色的夹袄,料子普通,但胜在干净利落。

赵临川目光却在衣架另一头停住了。那里挂着一件品红色的女士斗篷,颜色是这灰扑扑村镇里从未有过的鲜亮,衬着雪白的狐裘滚边,就像是雪地里燃起的一簇火,明艳又招摇。

他脑子里莫名浮现出白梅穿上它的样子,定比她平常穿的那身素色更加漂亮。

他没来得及细想,手却比脑子先快,一把抓住旁边白梅的手腕,想将她拉过来瞧瞧。

“你看这件……”

话音未落,一股灼痛猝然从他握住白梅的腕间传来。

那感觉极其诡异,不像普通火焰的灼烧,倒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了灵魂上。赵临川闷哼一声,猛地缩回手,指尖隐隐作痛。

白梅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她见赵临川倒吸着气,搓着指尖。她下意识遮住腕间,道:“你没事吧。”

赵临川摇摇头,问道:“你手腕怎么了?”

自从上次击退夜狐狸,这腕间的印记就逐渐发烫,尤其是成功杀死夜狐狸后,这印记就持续难耐的灼烧,白梅用内力尝试压制,却也只能得到一丁点的缓解。

她避开赵临川探究的视线,只朝对方微微摇头,语气平淡无波,“无事。”

说罢,她拿起挂着的那件月白色的夹袄,转身便向掌柜走去。

赵临川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方才下意识护住的右腕处,他摩挲着仍留有一丝灼痛的指尖,眼神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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