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咯吱一声响。

玛丽安微微侧目。

格林开口：“这件事情，我们恐怕还要从长计议。让不安的是，我的叔叔也会成为天神会的成员，这是我做梦都没有料到的。”

还有一天的路程就到亚文戴尔大陆。这次，格林决定走大道返回巴蒂亚，一路上经过的城镇也会热闹些。

大海很迷人，此时正是深夜，玛丽安和格林住在小型客轮最上一层的客舱。安静，舒适，风光无限。

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以及漫天的星斗。

大海看一万次依旧会觉得她神秘。

玛丽安身边躺着熟睡的维希德欧，他又变回了小狗，丝毫没有神的样子，很舒展的睡着，没有一点防备心。

格林料想他的神智一定是飞往神的空间去了，忙活个不停。

玛丽安黑发挽起，穿着一件丝绸长裙，露出手臂，趴在栏杆上看大海，一只脚惦着鞋子。她朝格林露出一个笑脸。

“迷信的人总会迷信，不是信仰权利就是热爱金钱，要不就是沉溺在神的怀抱中，无法自拔。”

“他一直以来就不喜欢迷信，甚至厌恶你曾经的那个家族。”

玛丽安靠在栏杆上，海风吹佛她的碎发，那头浓密的黑发散开时美极了，比夜空要迷人。

“谁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玛丽安坐在椅子上，她示意格林也坐过来。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不好的事情，其实他和我一样。”格林抱着脑袋，一点活动都没有，整个人变得软趴趴的，像是夜间的向日葵。

玛丽安伸出手指点了他一下。

“你想说什么可以说给我听，你知道的，我也曾经是个修女或者是神学生，总归是个神职人员，向我做忏悔吧，虽然这是一神教的东西，不过也很流行不是，是有用的。”玛丽安说。“敞开心扉吧。少年！”

“我可不是少年人了。”格林有气无力的说。

他靠在玛丽安的身边，睁着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大海。

船舱下面传来了宴会活动的声音，大家似乎很开心。格林调整情绪，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有了些活力和激情。

“啊，这可是个漫长的故事呢，我家族的破事可真多。”格林说，他坐直，让玛丽安睡在他身上。

他开始拨弄着玛丽安的头发。玛丽安也任由他抚摸自己，她半眯着眼睛，一副很舒服的样子。

格林的声音很轻柔，他的嗓音一向如此，偶尔会有些软糯沙哑，听起来像是蛋糕上的糖浆，甜腻，但他吐词清晰，语气和平，又不会让人觉得过于甜腻，他温柔的声线听不出性别，是年轻的音乐剧演员嗓音的味道。

玛丽安听的很投入，她靠在格林的身上，用手指勾着对方的下巴。

格林的下巴总是光溜溜的。他总是会修饰整齐。

玛丽安也试图调动关于玛丽的记忆，可惜她也是一知半解，不过是些宫廷中的谣言。玛丽对伊瑞欧家族并不上心。

“我家族曾经有很多成员，不止是如今著名的那几位。我在家族树上看见过很多名字，那是属于我的父亲一代的子嗣。我们家族一向团结，并且繁育旺盛，这有时是件好事，人丁兴旺，有时有是件坏事。”格林说，他的手指扫过玛丽安的侧脸，玛丽安闭上眼睛。笑了一下。

“我父亲是篡位者，虽然历史学家在他的示意下不会在正史中这么描述，客观的现实就是，他有一个长兄，一个比我们当下所有家族成员都要强大的男人，他继承了我祖父仁慈王戴瑞的王位。我祖父是位好国王，但我的伯父却不是，他是个不懂得克制自己**的男人。在位期间惹恼了不少领主也是对温蒂妮家族最赶尽杀绝的一位，若不是他，温蒂妮家族也不会绝地反击，这件事的后果是无法避免的。”格林说，他垂眼瞧了瞧玛丽安。“温蒂妮家族，要不是他们，星辰王朝可没有机会等来死而复生的国王，也不曾有机会就教养那轮回转世的女人。”

玛丽安睁开眼睛，宝蓝色的眼睛像是此时的大海，她眨着眼睛，睫毛浓密，是两面小扇子。

“那你的祖母呢，你见过你的祖父母吗？”玛丽安问。

格林摇摇头。

“他们是魔法浩劫之前出生的人，寿命很长，所以也衰败的快。他们生育后代时年事已高，只是但从外边上看不出来，据说我祖父临死前的那段时间看起来还是只有不到三十岁，这是件极为恐怖的事情，他们感知不到衰老，死亡却在一瞬间找上他们，死亡之神会收割他们无助的灵魂。我父亲对他父亲的死产生了阴影，他担心自己也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变的丑陋虚弱。”格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至于我的祖母，她也是力量强大的贵族，是个星辰王朝时期的大贵族后来佛雷泽家族覆灭后，她的祖上去了东望之地，我祖父在嫁给我祖父后的第四按年，家族在反叛之战中被灭族。”

“金色之春。”玛丽安知道这个事件，当时，东望的三个大家族联合推翻了法蒂大陆对其的统治。

“在我祖父继位的六十五年里，法蒂大陆收复了东望，这个帝国一片欣欣向荣之景，直到魔法浩劫影响了他们。接着是我大伯继位。那一年他三十岁，我的父亲和叔叔姑姑们年纪都很小。伯父肯桑是个暴虐之人，他容貌艳丽，据说我长得和他很像，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我父亲会忌惮我的缘故，他一直怀疑我不是他的孩子，这不是说他怀疑我的母亲，而是他在惧怕祖父身上不安定的血脉也会延续在我的身上，他的哥哥是，我也会。”格林说着，他的手指敲着拍子。玛丽安还是很安静的躺在他身上，乖巧，可爱。迷人。

“伯父野心极大，他希望建立最强大的帝国，一个超越历史上任何一个时间段的强大帝国，但他走错了一步，和亚伯特曾经犯了相似的错误。肯桑急于求成，得罪了不少领主和封臣。他去打东望之地和远海的小岛，有开辟新的航线，去从来没有人涉足过的另一侧，占星学家推论我们脚下的土地的形状，他对此感到兴奋，因为还有非常多的地域等着他去征服。他的军队无限扩张，拖垮了财政，又因为需要魔法矿石无限的开采。他让许多人变成了奴隶，也加重了平民，商人以及贵族的赋税。他个人的私生活也十分的糜烂。”

玛丽安调整了一下身体，她坐起来，靠在格林的肩膀上，手里端着桌子上的红酒。

“有传言说他生了无数的私生子。”玛丽安说。

“这不是传言，是真实的事情，他有三位王后和无数的情妇。”格林说，他喝了一口玛丽安杯子中的红酒。

“三位？”玛丽安问。

格林点点头。

“一位是年少夫妻，来自大贵族布莱德家族，另一位是在攻打绿地时抢来的女祭司，是曼克司提家族的。剩下那位来历不明，是个极为貌美的女子。自称神的化身。至于情妇，那更是数不胜数，有一个笑话，说当国王巡游的时候，街上的母狗都要来试一试。”

“伊瑞欧若是有这么多的子嗣，为什么现在都没有见过。”玛丽安说。

“这就是我父亲亨利的功劳了。”格林说，提起父亲他总是眉头紧皱，“又是另一个故事。我父亲有意当国王全是伯父不仁的怂恿，当时大家将目光对准了清楚年少的亨利，我的父亲，对于法蒂大陆的民众和大贵族来说，肯桑的孩子全部是私生子，因为国王只能有一位妻子，女王只能有一位合法的丈夫，这是自旧神时代以来就定下的规矩。”格林漫不经心的扯着自己袖子上的花边。

“这是个好规矩，就怕继承人太多自己就打起来了。”玛丽安评价道。

“一个合法的妻子，这三个女人和无数的情人都认为自己是最合适的。大贵族布莱德家族本就是先王促成的亲事，自然是不退步，那女人一开始本就是是王后。当时布莱德家族还没有破产，也没有输给约翰尼的家族。他们还是割据一方的豪族。朝中也支持这个女人当王后，她多产，也品性端正，是最合规的。但肯桑显然对过于优雅的女性不太感兴趣，他喜欢美丽的布莱德女人，但更喜欢神秘的自称是神的女人。至于那位女祭司，则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骚动。布莱德家的王后死于一场瘟疫，不到一天就死了。布莱德家族的人一口咬定和国王的小妾有关系，也就是来历不明的女人。朝中打乱，国王肯桑闹不过就将他的爱妾交了出去，结果可想而至，现在，我们也不知道那女人被布莱德家族的人弄到了哪里。他们说就连后来的爱德华花重金寻尸骨都无功而返。”

玛丽安想起来，有一段时间，爱德华的确喜欢和布莱德家族的人往来，大概是想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和神有关系，或就只是一个有魔法的女人，强大的躯体不能浪费，即便只剩下尸骨也会是好材料。

“最后那个女祭司，早消失了，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肯桑。”格林说着似乎想起来什么，“或许，曼克司提家族的银发圣女总也看不上红发的伊瑞欧。”

“这是因为他是个混蛋。“玛丽安说。她手指绕着格林的秀发。

“肯桑的确是混蛋，他罪有应得。他被我父亲杀死了，也在临死前诅咒了我的父亲。”格林语调缓慢，“他说，亨利将会生下带来灾祸的后代，他此生唯一的后代将会夺走他全部的力量。他会在丑陋中死去。”

格林垂目，弄着衣服上华丽的贝母装饰。红色的长发散在肩头。

“他说的可能是真的。”格林抬头，绿色的眼睛是藏在密林中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