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透着一股腥味，尸体飘浮在杂乱的舰队残骸间。一眼望去宛如炼狱。

“喂，活着的就呆在船上吧，你们学机灵点。”

格林.伊瑞欧冷着脸，对准备跟着他下船的年轻人说道。

那些人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动。

“大人我们不能让您一个人去。”其中一个银发的小子说。

格林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见他不过十四岁左右，说话的语气便缓和了些。显得温柔。

“战斗不是去送死，如果你多活几年，多看多学，而不是一味的去送死。死亡要具有意义，你不过佛雷泽家族的骑士吗？”

说罢，格林砍断了缆绳，乘着一艘小船，又回到冰冷的海水中去。

他回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他被人从水中捞起来，当时他对未来一无所知，也找不到过去的影子。当时真是幸福。

船落在海面上。

海底金色的眼睛一开一合，叫人不寒而栗。

*

格林并不擅长在水中作战，可此时他又能依靠谁呢，那位擅长在水中的作战的少年此时正躺在甲板上受人照顾，自求多福。

没有人可以永远的在合适的位置上做事，种子也不全落在肥沃的土地上。

大海不欢迎伊瑞欧家族的人，草原和丛林才是他们力量的来源。大海只欢迎温顺的人。

“真烦人，这时候要是有人来拯救我们就好了。”格林说着，跳下了大海。在他的作战计划里，需要一个不要命的人。

这个人只能是他自己。

“烦人，烦人。”说着他吞下可以在海里长时间呼吸的潜水草，这东西的味道很恶心，像是吃羊下水。

格林一边抱怨一面顺利的闪避远古巨兽的攻击。

黑海之主赛弗蒂是有史以来记载的最大的深海生物。格林看见这只游荡在海中的幽灵，觉得就算是教皇瑞文娜过来也不一定斗得过这只怪物。

他只能靠自己了。总不能让别人去送死。

格林不确定自己有限的实力可不可以保证自身的安全，他只是感觉笃信自己可以让这怪物吃点苦，逼迫它朝上游去，正好撞到魔法编织的大网上。

他的实力被抑制，每次使用超过范围的魔力浑身都会难受，格林担心自己会因此和之前一样毁容一段时间，他才不要以丑陋的面目出现在心爱的小甜心眼前，玛丽安最喜欢的是他的外表，这一点格林很清楚，他自信于自己的外貌同时又自卑于这一点。

在这种关键时刻，格林对自己也是佩服，他满脑子都是玛丽安，那个甜美可爱的小野猫。

玛丽安浓黑的长发像瀑布，肌肤如同夜半盛开的玫瑰，嘴唇鲜美如同樱桃。她是充满生命力的。

“诸神在上，还好蒙德泽尔保佑我。”方才一根尖刺差一点刺穿格林的身体。还好他闪避的及时。“看来我不能总想着那些事。”

他嘲笑自己。

“还是看着眼前的事吧。”

黑海之主赛弗蒂是一种类似于水母和章鱼结合的生物，它浑身带和尖刺，触角上的长满了吸盘。巨大危险的肉食动物。像一团在海洋中燃烧的火，吞噬着海中的生命。

眼下这东西品尝了人肉，更是爱上了这滋味，比起海中的鱼虾人类的躯体更为新鲜，若是运气好吃进几口混着半身血脉的身体，便和人吃到最鲜美的食物一样，快活的不得了。

格林随身带着的武器在海洋中完全施展不开威力。面对滑腻多变的怪物，锋利的刀剑起不到多少作用。它需要被魔法攻击，尝一尝大陆上通行的诡计。

格林看着那团发着红光的身体，望着那些一开一合的金色眼睛。

他想用力的刺穿这怪物的身体。

他幻想着血液溅出的感觉，黑色的汁液就像一些神明的眼泪。滴在他身上，将他包裹着，让这团可以淹没一切的巨物不复存在。

格林游到黑海之主赛弗蒂的身边，在数个分身中找到最初的本体，他下手很快，将一颗黑色的晶石刺入其中，随即格林双手结印，金色的魔法阵削去一块血肉。

那怪物果然向上弹起。没有生物可以忍受致命的毒素。

格林控制神经毒素满开，让这怪物不得不往上走，他麻痹了下肢，让垂落在海中的肢体发出阵痛，让它误以为海中是危险的。

就当格林觉得计划顺利之时，从伤口溃烂之处，一根洁白的骨刺突起，猛的缠住格林。

格林一惊，因为他无法在水下长时间呼吸，他吃的潜水草很快就要到时间，他要呼吸不过来了。

那骨刺细软，触碰到肌肤之后会很痒，格林身上原本细小的伤口此时开始酥麻，借着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疼，好像被火灼烧一般。

格林用力的挣扎不料却越来越紧。

随着黑海之主赛弗蒂巨大的身体，格林也跟着往海面上浮动。

这倒是不必担心会呼吸不过来，只是，格林担心那张魔法绞杀网会不会误伤到自己，他也希望没有人被怪物抓住，若是解除到黑海之主赛弗蒂的身体，活人也不免会受到法阵的影响。

“真是倒霉。”格林没有办法，只好使出在马戏团学到的把戏。他将自己的骨架一点点的软化，如同切除脊骨的软体动物，靠着细微的缝隙从中爬出来。

他半裸着挣扎出，只留下一堆衣服，可可怜怜的坠在大海的深处。

格林往下坠去，他看着朝上游动的巨物，那些触手滑过他的肌肤，在他身边乱舞。如同一团巨大的灌木泡在了海中。

听见一声咆哮，伴随着一股电流，格林看见无数的尸块落到海中。

“真走运。”他笑道。

等到那东西完全死透了，他才冒出水面，大口喘气。

*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于时间的掌控感才回来。

等收拾完残局，格林坐在角落里，有些无精打采，他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保护好这些人，伤亡惨重，只活下来三分之一的人，那些年轻懵懂的士兵沉在了海底，成为了鱼虾的食物。

他有些想喝酒，但嗓子干涩，容不下一点刺激。

所以格林只好发呆，他几乎忘记自己还裸着上半身这件事。

“你立了大功。”法亚尔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走到格林身边，他递来一杯热茶。

“你好些了。”他说。

法亚尔也跟着坐在他身边，两个人靠在一堆木桶边，正好可以看清甲板上来来往往的人在做些什么。

“要我说，你被人耍了。”格林喝了一口热茶，身上的寒气消除了些。

“我也觉得，可惜这件事只能算作一个意外。”法亚尔无奈的笑笑，“如果我死在这里，对帝国而言是一件好事，我说真的。”

格林沉默不语，他望着渐渐转晴的天空。

“我可不想参合你们的事情，不过我还是要多说一句，不要给自己找麻烦。”格林站起来。

“把衣服披上吧，斗篷给你。”法亚尔将身上的白色斗篷给了格林。

“好冷啊，穿上才发现。”格林说。他缩在还留着热气的斗篷里。

“一会我帮你治疗一下，我比较擅长这种事。”法亚尔也站起来，他的眼睛很温和，有一种纯净的美感。可这安静的气息却不是小鹿般的可爱而是只属于幼兽的天真感，格林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一直也拿不准法亚尔究竟是什么态度，格林只是本能的对他有所防范。

礼貌客气的避之不及。

“我以为这次我会失败，没有想到命运之神站在我这一边。”法亚尔轻声说，他指着不远处散开的雾气。

“很快这里就可以通航了。”

“我也可以快一点回去，不要告诉我，我要跟着你一道去帝都，我暂时可不想去那地方。”格林说。

法亚尔转动着手上的戒指，那是象征着神权的戒指，是教皇的圣物。

“我先回去复命，不过你不在意荣誉和功绩吗？”法亚尔转头看着格林。

格林摇摇头，他呆呆的看着远方。

“我不着急，附加在我身上的枷锁什么时候解除你们看着办，我只想回去好好的休息，不想参与弯弯绕绕，我很累，你明白了，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对那些事情厌烦。”

“我明白。我一直明白。”法亚尔看着格林，那双眼睛有所保留。

格林只觉得意味深长。

*

“什么东西。”

“不好。”

甲板上一个骑士大叫一声，四周的人散开，只见从他胸膛穿出几根触手。

“该死的，有完没完。”见状，格林撑过栏杆，跃到甲板上。

他顺手拿起一把剑，砍了下去，瞬间骑士人头落地。

一团肉块从切面跑了出来，在人群中来回逃窜。

格林速度极快，一剑刺刀那东西的跳动的心脏上。

“散开。”他说。

一道金光，那怪物被炸粉末，只留下一根闪闪发光的白色骨头。

格林将这骨头拿起来。

“清理掉，忍到海里，如果看见类似的生物不要触碰，他们会寄生在你们身上，一瞬间就吃掉你们的大脑。”格林厌恶的看着地上的粉末。

法亚尔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一切，他的脸上只是带着淡淡的忧郁，这层忧郁中又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