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狩的这几日已经下了两场雪,不过雪不大,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冷了。
夜央端坐在窗边,手里的茶冒着热气,看着不时从外面飘进的几片雪花,落地,消融。
银云劝不动公主,只得将屋内的地龙烧得更热些,再将狐裘披在公主身上。然后又往外面走去,指挥着宫女太监收拾东西,今天下午就要回皇城了。
“参见公主。”
夜央记得她,是被指派去伺候褚离的宫女。
“什么事?”
“回公主的话,十七他……吵着闹着想见公主。”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过来传话。
红玉不想来的,她真的超怕公主,实在是褚离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就想不明白那么大一个人了怎么那么多事儿!
吱呀——木门被推开,床上的人听到动静,立马闭着眼一脸难受地哀嚎:“哎呀呀!我头好疼啊——”
“腿也疼,哪哪都疼……”
满室都是褚离的叫唤声,红玉看不下去了,只得开口:“公主没来。”
你不用演了。
哀嚎声顿时消去,被子一蒙,床上的人没了动静。
“公主说回程路上让你同她一起。”
“真的?”一起?那就是同坐一辆马车!褚离立马从被子里钻出来。
红玉点头,“千真万确。”
这下能安生了吧……(?-﹏-`)
果真如红玉所说,等她掀开车帘进去的时候,夜央已经坐在马车里了。
“公主在看什么?”褚离开始找话。
夜央从书里抽出神看了她一眼,随后将书放在小桌子上,露出封皮,上面赫然写着《褚国皇室那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儿》
“……”
不是吧,这都能查出来!褚离不禁后背一凉。
一声轻笑打破了十几秒的安静,“挺有意思。”
夜央看着褚离,带着笑意的眼睛微微上挑,格外勾人。
褚离又糊涂了起来,傻笑道:“公主要是喜欢看,我还有好多。”不够了她再写。
“那倒不必,本宫眼睛有些疼,这书想必你也清楚,不如你来念吧。”
“啊?”褚离没反应过来,她念?
“怎么,不愿意?”夜央突然斜着身子靠近她,深沉的眼眸,呼出的热气,足以让她气血上涌,心绪不稳。
“愿、愿意。”褚离舔了一下嘴唇,有些渴。
“那便念吧。”
褚离拿起书随便翻了一页,清了清声:“要说那三皇子,生性暴戾,常以折磨人为乐,尤其喜欢折磨房中咳咳……”
褚离突然咳嗽了起来,慌乱中掩耳盗铃似的快速翻过一页,“嗓子突然痒了,我重新念……老皇帝年过半百,后宫佳丽三千,竟还要张罗着挑选秀女,只是‘精神不济,恐无福消受’……”
这两个成语她当时为什么要特意引出来啊喂!
“皇帝的二老婆,陈皇贵妃生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娘家人权大势大,是以胆大包天,竟在寝宫内豢养男宠,平日里装成太监,每当夜晚便、便……”
她读不下去了,怎么尽是些腌臜龌龊事儿,褚离欲哭无泪。
“嗯?”夜央吃着糕点,见她没了声儿,勾着唇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公主,我……”
“我上次带的糕点好吃吗?”褚离看着夜央手里的糕点,突然急中生智,话锋一转,顾左右而言他。
“不错。”夜央就看着褚离将书塞进衣袖里,一脸玩味地挑眉。
“嘿嘿。”褚离有种自以为上课搞小动作不抬头就不会被发现的错觉,搞完之后满足地笑着,“比不得宫里的,偶尔吃一次还行。”
随后她又道:“但如果公主想吃,我还给公主带。”
夜央听着她讨好的语气,神色淡淡道:“不亏是南褚的五皇子殿下,出入东夜皇宫竟这般自由。”
褚离:“!”
突然提她身份是什么意思?不是翻篇儿了吗?褚离有些惶恐地看着夜央,但到底看不出什么来。
“公主不是说了……”
夜央泰然自若地反问:“说什么?”
褚离张张嘴,只得怂怂地问:“公主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身份的?”
“不早,也就宫宴之后。”
褚离一脸震惊,这还不早?原来她的小马甲早就透风了,还是四面透风,呼哧哧哋,凉嗖嗖哋……
天气寒冷,马蹄踏着薄雪,马车稳稳地行驶着,不间断的交谈声里,一方车厢,倒也不算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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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皇城中的八卦可着实让城中热闹了一番。
“你听说了吗?七公主养了个男宠,不论走哪去哪都时时刻刻带着。”
“前段时间不还和李将军……”
“害!别提了,七公主可看不上李将军。”
“要我说根本就是七公主配不上李将军才对。”
“说的好,李将军是咱们东夜国的功臣,七公主这样骄奢淫逸,不守礼法,德不配位,的确配不上李将军。”
皇城最大的酒楼里,几人一小堆的,茶余饭后的遣闲可谓乐乎。
见场面达到了预想,一个布衣打扮的男人佝偻着背朝旁边打了个眼色,随后站起身离开,不一会儿,又有几人从酒桌相继离开。
“这贵人给的就是多。”佝偻着背的男人从巷子里出来,手里掂着一个钱袋子,笑得一脸鄙陋。
守在巷口的几人见状纷纷凑上去,“听这声儿都知道不少。”
“干一次比俺在老家累两年挣的都要多。”
“以后还有这样的活儿六哥可不能忘了叫小弟啊!”
几人拿着分到手的银两,各个都喜不自胜。
可下一秒,几人被踹进深巷子里,纷纷成了软脚虾,爬都爬不起来,刚要叫就被人塞了嘴。
“都给我绑了带走!”
这几人怎么都没有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还有如此目无王法、胆大包天之人,天子脚下都有人敢强抢民男。
张齐将人丢在地上,“老大,人都带过来了,这几日就是他们几个在城中散播谣言。”
小院的亭子里,石桌子上摆满了茶具,旁边一个火炉,正不断地释放着热气,最显眼的是三个很大的茶叶罐,很明显其中一罐已经空了,褚离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冲泡着茶叶。
刘也见张齐回来了,赶紧将他拉到了石桌旁坐下,把几杯泡好的茶水推到他面前,小声道:“我喝撑了,你小子正好补上。”
张齐这两日不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顺从着坐下一边端起一杯,以为就是喝茶,直接一口闷了下去,咂咂嘴,他一糙老爷们也品不出好赖啊。
褚离将泡好的茶水又倒了几杯,随后看向站在亭外的几人,出声质问:“就是你们几个?”
被称作六哥的人早就站不住了,一听声儿立马跪了下去,“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知错!”
身后的人也赶忙跪下磕头。
“你们可知随意议论造谣皇家可是要吃牢饭的。”
“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命!”
褚离抿了一口自己泡的茶,微微皱起眉,心情不好,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到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声音,着实吓了几人一跳,各个心惊胆战的,直接把知道的全都一字不落地交代了出来。
褚离听着,不用猜也知道这宫里的人是谁。
“这宫里的银两啊,可都印着官印呢,拿出去你们敢花吗?”
这些人一看,还真有字,平时只见过碎银,哪里会认得上面是什么字,顿时慌了。
“这袋碎银,换不换?”褚离将钱袋放到桌子上。
“换,换!”王六等人没有任何犹豫,“多谢大人……”
“别谢太早,按我说的做,做好了还有赏。”
“是、是……”
等人走后,张齐瞧着那几个银两,“这也不是官银呀?”
“骗骗那几个混混,你倒是信了。”褚离又继续开始泡茶,配合着手边的《好茶之道》,重复着已经做了一上午的步骤。
“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啊?”
“中间商赚差价懂不懂?”
“可咱们也不缺这点儿钱吧……”
“你钱多烧得慌?”褚离用看智障的眼光看着他,“你要是嫌钱多就给我。”她得攒老婆本儿。
“我……”
“你不娶媳妇儿就算了,我还要娶媳妇儿呢!”
“你……”
“别我、你的了,快喝。”褚离又给他倒了杯茶。
“刘叔,你管管……嗯?”张齐转身,刘也早不见了身影。
“刘叔坐了一上午,下午该你了。”褚离不怀好意地笑着,将他面前的空杯添满。
“别光喝,点评一下。”
张齐看了看旁边的银子,又看了看几罐被糟蹋的上好茶叶,老大啊,您省钱是不是省错地方了……
又经过了几十次的锤炼,在一众弟兄们不堪忍受的溜须拍马、百般奉承之下,褚离终于心满意足地抱着剩下的茶叶去了皇宫。
看着离去的背影,张齐叹了口气,今晚大概也许可能很多人都要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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