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皇帝虚弱地躺在床榻上，紧紧握着皇后的手，眼中充满了感动的神色。
“羽绫，听御医说，是你用顾家秘药将朕救醒，朕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挂念着朕。”
顾羽绫按着他的手，轻声道：“陛下终究是臣妾的夫君。”
皇帝见她语气真诚，心中一暖，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朕和皇后说说私话。”
几个内侍垂头退了出去，殿门被人缓缓关上，屋里陷入一片昏暗。
这时，顾羽绫忽然将手抽出，皇帝一愣，还没开口，便见她拿起手帕，有些嫌弃地擦拭刚才被他触碰的地方。
“谢韫，既然圣旨下了，我也懒得再与你演戏，什么顾家秘药，都是假的，我恨不得你早点去死。”
谢韫瞳孔紧缩，不敢置信，“你......你......”
顾羽绫对上他狰狞的脸色，笑说：“多年苦心筹谋，好在今日派上了用场，谢韫，你要庆幸自己还有点用，否则你连今日清醒的机会都没有。”
电光火石间，谢韫想通一切，瞪大双眼，颤颤巍巍地指着她，道：“你，你给朕下了毒？”
“是，”顾羽绫偏头，微微一笑，“但不止我呢。”
屏风后有一人袅袅婷婷地走出，谢韫努力仰头，却意外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贵.....贵妃？”
林清如一身宫女打扮，即便屋里光线不明，那眉目也十分秀美夺目。
“陛下别来无恙。”
她笑得灿烂，谢韫有些惊惶，“你不是死了吗？”
林清如笑答：“陛下还未断气，臣妾不敢先死。”
谢韫胸脯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目眦欲裂地怒视二人，“你们，你们......”
林清如迎着他冰冷的视线，无所顾忌地说：“是我和羽绫给你下的毒，陛下一贯警惕，却没想到平日里为你争风吃醋的人会联手给你下毒吧，两种补药相辅而成，经年累月就成了要命的毒药，陛下不知道，为了这一日，我们已经等了二十年。”
“为什么？”谢韫手指关节握得发白，声音颤抖，“朕爱你们，这二十年不曾亏待，为何要害朕？”
“爱我们？”林清如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靠在顾羽绫身上乐得浑身发颤。
顾羽绫讥笑出声，“谢韫，死到临头还在自欺欺人呢，你爱我？爱的是顾家女这个身份带给你的权力尊荣吧。”
“至于我，”林清如抚摸着脸颊，慢慢地说：“你爱的是这张艳丽的脸，是我在你身下承欢，征服我的快感。”
虚假的面具被人揭开，谢韫恼羞成怒，双手撑着床榻，想要坐起来，“毒妇，你们两个毒妇，朕要杀了你们。”
林清如哂笑道：“臣妾就是再恶毒，也抵不过陛下万一，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也不怕午夜梦回他们来找你索命吗。”
谢韫愣了愣，转头看向顾羽绫，目光中有心虚，又有慌乱，“你，你知道？”
顾羽绫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看着他。
谢韫本就心虚，此刻更加不敢与她对视，仓惶地收回了目光。
林清如却不打算放过他，不紧不慢地说：“她不知道，她一心爱你，怎么会怀疑自己夜夜同枕而眠的夫君会对自己孩子下此狠手呢，是我，为了让羽绫识破你的真面目，窜使她和年轻俊美的暗卫同房，后来羽绫怀上谢鸳，你果不其然又下手了。”
“淫......妇，贱人，”谢韫气得眼冒金星，痛苦喘息，嘴唇哆嗦地咒骂着，随后他想到什么，急问：“谢鸳，谢鸳不是我的孩子？”
只是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
林清如笑而不答。
谢韫顿时气急攻心，用尽全身力气撞向床榻，可他这幅滑稽模样落在顾羽绫二人眼中，甚是好笑。
“你们做了什么？”谢韫费力撞出的声响并未引来内侍，大殿里外依旧一片安静，他感到绝望。
顾羽绫看着躺在床榻上，病容蜡黄，骨瘦如柴的谢韫，平静地说：“你刚才亲口将自己的人支开，现在外面当然只剩下我的人了。”
谢韫面色浓黑的可怕，他死死抓住顾羽绫的手，可奈何身子早已被病痛掏空，一阵剧烈地喘息之后，他颤抖了几下，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再次昏迷。
顾羽绫面无表情地等他阖上双眼，才转头说道：“你最后何必浪费口舌说那些气话。”
“恶心他一下嘛，”林清如笑吟吟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再说了，顾翎活着，也会将谢鸳当做亲生女儿宠。”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顾羽绫神色有些恍惚。
模糊的视线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他是她亲手挑选的暗卫，他们一同练武，一同长大，漂亮的如同瓷娃娃般的少年却渐渐成了跟在她身后的闷葫芦。
后来她嫁给谢韫，遭遇多番刺杀，是他将她从生死边缘抢了回来。
再后来多次落胎，她虽对谢韫没了情意，却不敢相信有人会亲手残害自己的孩子，于是经不住林清如经年累月的洗脑打趣。
“你看你身边的暗卫，是不是喜欢你啊。”
“你相信我看男人的眼光，他那眼神一定是爱惨了你。”
“我说，这宫里多无聊，你身边有个好看的男人，玩玩呗，反正也没必要为谢韫那个烂人守身如玉。”
“唉，可惜了跟着你的那个榆木脑袋，这辈子怕是开不了荤了。”
......
所以她一时昏了头，顾翎替她挡下一杯掺了情毒的酒后，她将他带上了床榻。
顾翎欲|火焚身，却挥刀自伤，努力保持清醒。
他说：“小姐，您快走。”
他知道她被困深宫，所以从不叫她娘娘。
顾羽绫看着床褥上的殷红血迹，忽然问道：“你为什么选择翎？”
顾家暗卫，名字可由自己挑选，那么多字摆在眼前，年幼的顾翎偏偏选择了和她同音的翎。
顾翎一怔，避开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握住衣角，说道，“随便——”
可他的话没说完，顾羽绫吻上来堵住了他的嘴。
小时候她每次干坏事，为了骗过老头，都会逼顾翎当她的证人，所以就连顾翎都不清楚，只要他撒谎，就会下意识拉住衣角。
顾翎呆呆地看着她，一张脸红透了。
顾羽绫想，或许是跟清如待的久了，她也学坏了。但就像清如所说，顾翎真的是个榆木脑袋，可她何尝不是，当局者迷，现在才看透顾翎的情意。
这一夜，心意相通，鱼水之欢，乐此不疲。
两个月后，她怀上了孩子，顾翎欣喜雀跃，摸着她的肚子笑得像个傻子，他将她护的十分周全，事事亲力亲为，甚至孩子生下来后，她从未听见过哭声，但顾翎实在太傻，害怕孩子长相引来怀疑，为了保护她，竟然悄无声息地自缢了。
那么喜欢光的人至今都不知道死在了哪个角落。
孩子满月那天，顾羽绫痛哭流涕，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喜极而泣，殊不知她是为一个傻子哭的。
皇帝因此很是愧疚，所以时常来看望她，殊不知他每出现一次顾羽绫对他的恨就多一分。
但如今谢韫奄奄一息地躺在眼前，顾羽绫脸上并未有多少欢喜，只是想起顾翎，喃喃地说：“他的忌日快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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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马车上，陆九承不请自来。
可由于时间急迫，谢鸳并未与他过多寒暄，开始与沈浮白商议战事。
她指着地图一处，低声道：“到时你就带人去这里，外公以前告诉过我，一旦与蛮夷交战，此地便是他们的要害，可具体要怎么做，他也没有细说，原先我还以为他只是与我随口一说，现在看来，外公早就料到了这天。”
提到顾珏，谢鸳眼底闪过一丝伤感，但很快压了下去，又说：“沈浮白，此地我就交给你了。”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金侪视线，顾家人都不合适，唯有派沈浮白去，但这样，两人必定在京城就要分道扬镳。
“好，”沈浮白垂下眼帘，一字一句道：“我一定带着大军与公主汇合。”
等到两人商议完，陆九承才伸了个懒腰，伸手在两人中间晃了晃，嫌弃地说：“喂，这儿还有个人呢，当看不见吗？”
“对，还有你，”谢鸳转头看他，沉声道：“明日我离开以后，京中的人肯定都蠢蠢欲动，尤其是许家，你盯紧了他们，一个人也不能信。”
话音未落，她想起一个人，犹豫地说：“万不得已时，有一个人，许暨。”
说着，谢鸳看向沈浮白，问道：“许暨这人，可以信吗？”
沈浮白沉默良久，语气有些淡了，只道：“小事小非面前，可信。”
于是陆九承嗤笑一声，“看来这个在沈家读过书的许暨，上不了什么台面。”
马车停在公主府前，陆九承再次开口，目光却是看向了沈浮白，“沈太傅，有些人想见你，也想谢你，不知道能否劳您尊驾，移步福春楼，赏脸吃顿饭？”
沈浮白早已习惯了他说话时刺人的习惯，平静地问：“谁？”
陆九承正色了些，“因你改命的一些人。”
因为沈浮白改进科考，所以许多寒微之家有了盼头。
沈浮白略一犹豫，点头答应。
谢鸳并未拦二人，只是在他们离开前，冲沈浮白笑了笑，说：“早点回来，明早就要出发，别喝醉了。”
沈浮白还未开口，一旁的陆九承厚着脸皮，插嘴道：“殿下，那我呢？”
谢鸳望向他，声音莫名柔和了些，也笑，“你也是，陆九承，我走之后，照顾好自己，京中这些人都不是善类，你不要再为我受伤舍命了。”
闻言，陆九承闭了闭眼，只低笑一声，道：“我说过，我这条命是殿下的。”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别来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