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裕昌侯夫人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只状似委屈道:“公主殿下,臣妇都一把年纪了,早已不掌家,对这些实在不清楚。”

姜绍嘉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没有回答裕昌侯夫人的话,直接朝少卿和秋侍郎道:“听见没?裕昌侯府内谁掌家,谁就清楚到底是谁在里头埋了人。”

“这……”

秋侍郎和少卿面面相觑,一齐又朝公主行了一礼后道:“请公主慎言。”

华清公主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她的生母是圣上嫡妻,也是当年镇国大将军之女。

自先皇后崩逝,圣上对先皇后感情深重,加之怜惜华清公主生母早逝,对这个女儿甚是疼爱。

更有传言道,能够号令镇国将军数十万精锐的兵符,就在华清公主手中。

但近些年来随着圣上的宠爱,华清公主性子越发娇纵,从来不顾及旁人的体面,一些不适合宣之于口的事情,华清公主都要抖搂出来。

姜绍嘉嘴角绽出一抹笑,她极为客套道:“两位大人这是做什么,怕本宫说些惊世骇俗的话吗?不过要本宫说啊,这裕昌侯府是该整顿整顿了,来这么久也没见人给本宫搬把椅子,怪没涵养的。”

“……”

裕昌侯夫人深吸一口气,她吩咐不远处的丫鬟道:“还不快去叫人给几位大人都搬来椅子。”

陆少卿擦去额角渗出的汗,“裕昌侯夫人,我就不用椅子了,当务之急还是让管家的人来。”

方才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二夫人忽然开口:“大嫂她今日去了京中一处道观,晚些时候应该就回来了。 ”

“各位大人怎么都聚在本侯家中?”只见一个大腹便便,身着锦衣的中年男人提着一只鹦鹉笼朝花园走来。

瞧见华清公主后,他忙放下手中的鹦鹉笼子朝华清公主行了一礼,他声音中略带惶恐:“公主莅临寒舍,内子可有招待不周之处?”

姜绍嘉似乎有些厌烦,她道:“裕昌侯请起,本宫今日报了官,这三位大人是来查案的。”

裕昌侯眼神更加惶恐,他连地上的鹦鹉笼子都不顾,蹭的一下站起身,见到被挖开的花圃后他脸色铁青,“这……”

柳如珩轻叹一口气,在权贵家中查案还真是一波三折。

恰好,方才派去搜查洞口的衙役,从正门回来了,他还压着一个身量不高的小厮一同到了这里。

将小厮交给门口的衙役后,他到少卿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见少卿脸色骤然严肃起来,柳如珩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内容,但大致可以猜出这个小厮应该是和本案有关的嫌疑人。

“两位大人一定要查清楚,这……竟然有人在侯府埋尸!”裕昌侯义愤填膺。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尸首就由大理寺带走,今晚会有衙役守着花园,还请侯爷见谅。”

秋侍郎说完,便朝埋尸的地方走去。

少卿目光沉沉,他忽然转头道:“柳如珩,你家在何处,我捎你一程。”

“少卿大人,不如本宫送她回去,正好培养培养感情。”姜绍嘉眉眼弯弯,语气却不容置喙。

柳如珩的脸有些烧红,姜绍嘉说的话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些。

陆少卿欣然应允。

随姜绍嘉一同出侯府时,柳如珩恨不得将脸埋在地下,她没忘记上次和姜绍嘉在酒楼时姜绍嘉的轻薄举动。

女扮男装前她还小,女扮男装后,为了更好的掩饰身份,女子和男子她都甚少接触,只尽量维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准则。

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

柳如珩不敢再想下去,她觉得自己的一侧脸颊愈发滚烫。

侯府外,一架华丽的马车出现在柳如珩眼前。黄金制成的风铃哗哗地响,姜绍嘉掀开车帘率先上了车,在女官的催促下,柳如珩硬着头皮也上了车。

车内铺着柔软的地毯,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姜绍嘉坐在一头,柳如珩犹豫片刻,坐在了另一头。

“未来驸马,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姜绍嘉尾音上扬,她一双眼中此时全是柳如珩的倒映。

柳如珩避开她的视线,刚消下去的薄红又腾了上来,姜绍嘉今日穿的石榴红长裙很衬她,“公主……公主明艳无双,在臣眼中无人能敌。”

姜绍嘉轻拍身旁,示意柳如珩上前,她眉头一挑:“驸马才真是面若好女,比一般女子都要好看不少。”

柳如珩呼吸一滞,心跳都加快了几分,生怕公主又说出什么惊吓她的话来,她赶忙坐在了公主身侧。

这样近的距离,柳如珩似乎能闻见公主身上幽幽清香。

就这样拘谨的呆坐了一会儿后,柳如珩想起道观遇见的那几个人。

“公主,昨日经同僚介绍,我去了一个道观,在那听见有人在谈论左相之死。”柳如珩顿了顿,又道:“那道观的人似很不对劲,似乎在京城女眷有些影响力。”

“你去道观做什么?”

柳如珩一愣,没想到姜绍嘉的关注点在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纸,“听说大理寺有闹鬼的传闻,去求张符纸辟邪。”

姜绍嘉微微颔首,“你说的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道观查一查。”

将此事告诉姜绍嘉后,柳如珩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她又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忙问道:“公主,日后我若是想联系您可有办法?”

“驸马是想日日见到我吗?倒也不用如此着急,父皇决定两月后让你我完婚。”姜绍嘉眉眼弯弯,脸上难得露出了狡黠的笑。

柳如珩瞪大了双眼,“两月后完婚?!”

姜绍嘉捂着嘴,眼角笑意若隐若现:“我竟不知道驸马是这样一惊一乍的人,稍微晚些我会派人送只信鸽给你,若想见我,直接传消息便是。”

柳如珩呐呐点头,许久,她才问道:“当真是两月后完婚?”

“自然是,本宫还会骗你不成?”

姜绍嘉收了笑意,样子有些唬人,柳如珩有些不知所措,她被这大消息吓得有些慌了神:“请公主责罚,我只是过于惊喜,有些不可置信。”

柳如珩痛苦的闭上双眼,但耳边只传来车辙和马蹄的声音。什么惊喜,分明是惊吓还差不多,她柳如珩一辈子的不稳重都被公主看见了。

“那便罚你为我写一封情信吧。”姜绍嘉神色不变,殷红柔软的嘴唇突出冷冰冰的话语。

“古有鸿雁传书,今有驸马写信,倒是不错,想必探花郎的文采定会让我大吃一惊。”

马车速度渐慢,外头车夫大声道:“公主,柳府到了。”

“去吧,别忘了写信。”

柳如珩下了车,站在家门口,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一阵惆怅。

她脑海中只有四个大字,‘死期将近’。

公主对她的好,说不准是因为她‘男子’与‘驸马’的身份,若女儿身被发现,先不说公主,就连其他读书人也会唾骂她。

柳如珩垂眸,心中愧疚、愤懑、不甘,只能转为一声叹息。

世人的偏见如此可怕。

只是身为女子,便不配活着,不配继承家业,不配出阁入相,只能沦为男子的附庸。寒窗苦读这些年,柳如珩除却想要家人平安的念头外,还有便是想要为自己争口气,但每每学堂夫子夸赞她天资远超旁人时,她都会暗自窃喜,女子若有机会,也不比男子差。

有时柳如珩会在深夜无人时暗自庆幸,还好当年兄长体弱,这才让她有机会摆脱那可笑的偏见。

她就是如此卑劣。

“老爷,您怎么站在门口发呆?”李安予怯生生的从门后钻出来。

柳如珩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那一抹湿润,笑道:“没什么。”

李安予点点头,她眼眸晶亮,学着母亲的样子朝柳如珩行礼:“老爷,您叫我送的信笺安全送到了。”

……

第二日,柳如珩迎着初破晓的阳光踏上了去大理寺的道路。

昨日案件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一个晚上的时间便传的沸沸扬扬,柳如珩穿着官服走在路上时,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偷偷看她。

她更加坚定了买马的决心。

到达大理寺之前,柳如珩远远便听见阵阵喧闹,除了必要,寻常大理寺外根本没有人想着靠近,都嫌晦气。

今日怎么这么热闹。

柳如珩谨慎地朝门口靠去,之间少卿的马车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他们哭天抢地,从喧闹声中,柳如珩拼凑出了大致意思。

昨日埋尸案发生,走漏消息后,许多走失了孩子的父母连夜赶来大理寺,反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少卿被围的水泄不通,但他是个好官,不然将这些苦主以粗暴的手段赶走,只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他们走,不过收效甚微。

柳如珩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打扰少卿和苦主们比较好,她悄悄从侧门进了大理寺。

写情书^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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