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席耀萌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披上衣服走出房间。

不知不觉已到冬天，又一年要过去了。

她坐在院里，望着忽隐忽现的明月，从怀里掏出那传音螺，放到耳边静静地听。

声音空灵动听，勾人心弦，烦躁不安被抹平，在一睁眼，席耀萌仿佛看到了娜塔莎就在她的眼前。

——

八皇子不知道那次绑架经历了什么，这阵子频繁往席耀萌那里跑，一脸春心荡漾然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说他喜欢上一条人鱼，但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至于七皇子，自那次救下娜塔莎后，就很少见到他了。

“陛下。”

席耀萌转身:“七哥。”

两人站着一直没有说话，夜里开始飘起雪花，是今年下的第一场初雪。

“又一年了啊。”

七皇子伸出手，雪花落在他的掌心:“是啊。”

“哥。”

席耀萌转身面对着七皇子，暖黄色的光打在她的身上，显得整个人很柔和。

七皇子眼神恍惚。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这小不点一样的人儿，没想到长这么大了。父皇最爱她，最宠她，最后皇位也留给了她。

“我想离开这里了。”

七皇子一怔:“离开？”

“嗯。”

黑瓦城墙，高低起伏层层围住，像个牢笼。夜里灯光投射的影子，像个蠢蠢欲动的雄狮，让人不敢靠近，心生胆寒。

“我不太适合。”

七皇子打断她:“你做得很好。”

似乎没意料到，席耀萌愣着，显得有点呆。

“是哥哥们低估琉璃了。”他望着那面城墙:“你心思细腻柔软，但外表给人的感觉又是刚硬坚强，遇事想法全面，这次矛盾你解决的很好，哥哥们很替你高兴。”

席耀萌鼻头有点酸。

“哭了？”

“才没有。”她扭头，吸了吸鼻子。

七皇子逗道:“那不走了？我们的小陛下。”

意外的，七皇子又听到了拒绝。

“要。”她抬起头注视着七皇子的眼睛:“七哥哥，我不属于这里，母亲也是。她和父皇是人鱼与人类的结合，我……也是人鱼。”

七皇子不可置信。

“你也知道我贪玩不爱拘束，不仅因如此，我还有要追随的人鱼。”

她眼神真诚认真:“七哥哥，我想把皇位留给你。 ”

七皇子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

“我知道你会拒绝，其实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父皇走了，母后每日魂不守舍，她是下定决心这一辈子都陪着父皇，不会走了。”她顿了顿，“而我不行，我有更重要的人需要陪伴。”

七皇子脸上动容，有了松动。

“我知道七哥哥现在很难接受，其实我也有私心。琉璃希望你在位时，能对母后好，能守护人鱼与人族一世的和平。”

她眼神期待，小心翼翼的说:“七哥哥，可好？”

突然，席耀萌被一把抱住。那人身材高大硬朗，身上有些独特的担当和男人味。

她听到抱住她的人语气颤抖的说:“好。”

——

新上任的皇帝还未坐多久就退位给其兄这件事，在历史上闻所未闻。朝廷百官好不容易接受了新帝，突然又要换，没有人接受得了。

但接受不接受都没办法，君主拥有强制决定权，席耀萌直接退位，拍拍屁股走人了。

送行时，本来只有四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却不知道苏锦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死皮赖脸的求着七皇子也要跟来。

八皇子跟席耀萌拥抱，说了很多贴心的话，最后扭扭捏捏还十分害羞的让席耀萌到了人鱼国帮他问好。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要跟那他一见倾心的人鱼做朋友。

席耀萌答应了问好，却没有答应后面那句，她略有点尴尬的看了眼八皇子和身边站着的七皇子。

她不会告诉八哥哥，其实莎莉姐姐喜欢过七哥的。

“喂！四哥，你又这么看我干嘛？”

席耀萌寻声望过去，发现他那四哥脸色很臭的把头扭到一边，不屑的哼了声。

她失笑，在四皇子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抱住了他。

“四哥哥，我也会想你的。”

四皇子身体僵硬，脸色通红，手也不知道怎么放，无措的站着。最后隔了好久，他才回:“知道就好。”

到了七皇子，席耀萌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因为那夜约见，他们之间把想说的都说了一遍。只是实在要细想的话，她看到了旁边变得贵气的苏锦，想到了那块玉牌。

“七哥哥，这个给你。”

七皇子接过那块玉牌仔细看了下:“这是？”

席耀萌见苏锦红润的脸色退下，笑道:“一条人鱼捡到托我物归原主罢了。”

告别完所有人，席耀萌一个人来到了第一次与娜塔莎相遇的那间小木屋。木屋被打扫的很干净，仔细的看还能发现有生活的气息。

她摸着那张床，触摸那墙壁，最后发现了屋里的那口大锅，终于没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

缘分真的很奇妙，无论什么。

走到海边，席耀萌脱下鞋子提在手上，任由海水亲吻她的脚丫，打湿她的裙摆。

她重新爬上那颗大石头，想到七年前也是坐在这个地方，等着一条人鱼的出现，只是现在的心境与原来完全不同了。

席耀萌从衣服里拿出那传音螺，拇指大小的螺放到手心变成手掌大小，她放到嘴边，轻轻地吹着。

这一次，希望你不会让我久等。

平静的海面忽的掀起浪花，席耀萌的耳边充斥着海浪声，她闭着眼吹着音螺，微微弯了嘴角。

她来了。她肯定的想。

垂下的脚丫突然被一玉手握住，席耀萌睁开眼睛，一条人鱼从海里探出身子，阳光甚好，海面辐射的波光粼粼点缀在她的身上。

人鱼笑靥如花，她说:“我来了。”

那夜之后，她们疯狂的度过了三天三夜，她们忘了白天黑夜，只想要接触来缓解她们心中的思念。

小木屋里，娜塔莎的下巴搁在席耀萌的肩上，趁不注意，在那侧脸上亲了一口。

“你够了啊！”席耀萌嫌弃的推开粘人精娜塔莎。

“不够。”

也不知道这一本正经的脸怎么说出这么让人脸红的话，席耀萌脸有点热，扭头不理她。

娜塔莎惊呼:“琉璃，你的脚！”

脚？席耀萌眨眨眼，看过去的时候，也傻眼了。

她的脚腕处围着一小圈金色的鳞片，顺着往上一直往膝盖那延伸。

“怎么回事？”

娜塔莎很惊讶，也是第一次见:“或许，你在进化？”

进化？席耀萌想到她以后也会长出一条鱼尾，不知为何有点小兴奋。不过她这小兴奋没有维持几天，就逐渐趋为平静了。

那金色的鳞片一直延伸到大腿，然后就没了动静，不仔细看，倒是像妖尾花，带着几分诱人的涩情。

“娜塔莎！”

席耀萌一出小木屋，就见到娜塔莎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叫她一声还一激灵，感觉像是在做什么坏事。

“你在干什么？”

娜塔莎把手藏在身后，眼神飘忽闪躲:“没有啊。”

席耀萌一直盯着娜塔莎看，试图从她眼中发现什么。

“算了。”她转身走了。

1，2，3。

席耀萌在心里默念，然后停下脚步，她两手臂环着交叉在胸前，笑着转身:“行吧，既然你要说，我就原谅你……了。”

人呢？

她笑容僵在脸上，身后空无一人。

“你死定了！”

晚饭，又是那口锅。

娜塔莎煮了点鱼汤和炒了几样简单的菜。她身为人鱼，却吃起鱼来，毫不含糊，比谁还开心。

“你怎么不吃？”娜塔莎不明所以。

席耀萌哼哼两声，那小眼神分明传达着:快解释，不然跟你没完。

“不吃。”

娜塔莎舀了一勺鱼汤，递到席耀萌的嘴边:“很好喝的，尝尝？”

鱼汤很鲜，味道很香，席耀萌动了动鼻子，克制住**，脑袋一扭:“不吃。”

“那我吃了。”

“你！”席耀萌生气转头，对上一双言笑晏晏的眼，顿时发现被耍了，这头扭得更起劲了。

“好了，我错了，琉璃大人，赏脸尝尝？”

娜塔莎又把勺递过去，席耀萌矜持的坚持一秒，很快就张开了嘴巴。

“唔！”席耀萌眼睛都瞪大了:“好喝！”

“噗嗤。”娜塔莎被小动作给逗乐，笑出了声。

席耀萌脸一红。

娜塔莎又舀了勺:“还喝吗？”

“喝！”

单方面的吵架，就这么在美食的诱惑下，不了了之了。

饭后散步，她们牵着手沿着海边慢慢的走。娜塔莎用鱼尾走路已经比以前更熟练了，她穿着裙子遮住了鱼尾，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她是条人鱼。

“对了！”

今天月亮很圆，月光照射下，她们两的影子在沙滩上依偎着。

席耀萌从衣兜里拿出一条项链:“这个是我母后给我的。”

娜塔莎接过，仔细端详。

“她说是父皇一直找的去除巫术的方法，变成人的人鱼戴上能重新变回鱼尾，相反，人鱼戴上会获得双腿。”

席耀萌怕太唐突，赶紧又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我想要。”

娜塔莎直接戴上的动作打断了席耀萌要说的话。

“我想要变成跟你一样，自由自在，没有限制。”

那双眼饱含太多的炙热，让席耀萌控制不住的立马想要吻她。

“我也准备了一样东西。”

席耀萌的手被娜塔莎牵着，无名指被一个细小的白色珍珠圈给套住了。

“今天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娜塔莎吐吐舌：“差点被发现了。”

一滴泪落了下来，席耀萌红着眼眶看着面前的小人鱼。

“我爱你。”她听到她说：“你呢？”

席耀萌僵在原地，终于忍不住的像面前的人鱼扑去。

她亲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