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元四十七年,八月十五。
前几日北上边关送来情况,收复雪域两年之久的楚军大获全胜,楚帝大喜。
中秋团圆至,特命阖宫上下先行准备了一场团圆宴。待北上大军凯旋而归之日,再大设庆功宴。
天刚擦黑,楚宫各处张灯结彩,远远望去好不热闹,如同除夕一般。
楚宫宫门外,马蹄声起,一女子骑马狂奔而来。
女子娥眉杏眸,目光炯炯,头顶只用白玉莲花钗盘着一个发髻,十分利落。
她身着一身红衣,周身挡不住的意气风发,再加上身下所骑的高壮黑马,只能用鲜衣怒马来形容了。
女人并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侍卫们下意识举枪阻拦,但当看清来人时,不等下跪请安,女子已经纵马入了宫内。
有机灵的侍卫立马反应过来,连忙高呼:
“快去向皇上禀报,朝曦公主回宫了!”
楚宫宫禁森严,就连应旨赴宴的皇亲国戚都要被侍卫排查后,步行入宫。
放眼整个东楚,也只有被楚帝捧在掌心都怕摔了的朝曦公主,怕是再无人敢这般纵马闯宫了。
朝曦离家已过两年,今日正好赶上八月十五团圆节,当真归家心切。
宫内人多,朝曦纵马一时间提不起速度,抵达欣庆殿时,还是晚了脚程略快的宫门侍卫一步。
看着侍卫进殿禀报,朝曦纵身下马,轻笑着并未恼火。
刚刚还弦歌不绝的欣庆殿,在那报信的侍卫进去后,乐声戛然而止。
朝曦入了大殿,殿内两侧均是赴宴而来的皇亲贵胄与朝中重臣,再往内看去,便是后宫妃嫔,以及正中央明晃晃的龙椅前,赫然站起的楚帝。
楚帝手中还拿着酒杯,只因突闻朝曦回来,一时之间过于惊喜,根本未来得及放下。
朝曦离家两年之久,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楚帝,如今终于回来,思父的心情再也难以压住:
“父皇!”
一声父皇脱口而出,尽是朝曦对楚帝的万般想念。
楚帝刚刚听到通报本是不敢相信,但当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楚帝赫然放下手中的酒杯,两步并做一步,走下台阶去迎朝曦。
不等朝曦跪地请安,楚帝双手抓住朝曦两臂,激动万分:
“你与朕父女二人一别许久,光想着下跪请安作甚?快让父皇好好瞧瞧,让塞北的风吹了两年,朕的小朝曦黑了,也瘦了。”
楚帝眼眶微微充斥着微红,但碍于众人皆在,楚帝还是强忍下来。
“儿臣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父皇莫要挂心。”
见楚帝这般紧张,朝曦立马转了两圈,让楚帝看个仔细。
楚帝上下打量着,见朝曦除了黑瘦外,精气神十足,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自打出生就得圣宠的公主,楚帝对朝曦的偏爱,放眼整个东楚,无人能及。
“前几日袁将军送回书信,还说北上大军要月余才能归来,朝曦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儿臣想念父皇母妃想的紧,今日是中秋,所以撇下大军特意赶回。如此,还请父皇不要怪罪。”
自北上大捷后,朝曦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赶了好几日,就连马都累倒了几次,终在今晚赶了回来。
“朕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怪罪。更何况此次雪域大获全胜,是朝曦你破了他们的傀儡阵,这一战,你是最大的功臣。“
朝曦十四岁初上战场,两年之间获了无数战功。但是那些大大小小加起来,也不急这次收复雪域之功。
东楚建国百年,一直未收复雪域这个心腹大患,正是因为雪域有最为易守难攻的傀儡阵。
这次要不是朝曦破了此阵,还不知这一仗要打要何时。出征北上的主帅袁将军,早已经在军情书信之中着重表示。
楚帝明明说的是实情,但是朝曦一听,连忙跪到了楚帝面前:
“父皇,此战能胜,是千千万万东楚将士共同努力的结果,绝非儿臣一人之功。”
看着朝曦如此心念将士,楚帝十分欣慰。
“好好好,不提这些,今天是中秋,你坐到身边来,好好陪朕一起过这个团圆节。”
“父皇,这不合规矩了,儿臣与母妃坐在一起便是。”
朝曦笑嘻嘻的看向毓妃,可是毓妃脸上的笑,却变得十分的不自然。
“朝曦你如今都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不好总粘着本宫,不如让宫人填张新桌,你坐到本宫身侧可好?”
朝曦本欢欢喜喜回来,本想着一别两年多,毓妃多少还是会挂念自己些的。
可不曾想,分别再见,毓妃对她的态度还是这般。
朝曦微微抿了下嘴,众人皆在,朝曦也不好让自己母妃下不来台面,大大咧咧地挠了挠头。
“曦儿啊,你就直接与朕坐一起,父皇带你一起入席。”
楚帝有些不悦的看了毓妃一眼,十年前,也就是朝曦快满十岁生辰时。因为在秋猎夺得头筹,朝曦用楚帝许下的两个愿望其中一个,换楚帝对毓妃的陪伴。
楚帝当然也明白朝曦的意思,毓妃一直紧盯着贵妃之位不放,这十年之间,明明有很多次机会,楚帝都能够封毓妃为贵妃。
但就因为毓妃对朝曦这个态度,楚帝实在替朝曦委屈,所以也没让毓妃顺心。
明明毓妃能够得宠封妃,都是因为朝曦的存在。这若是换了旁人,早就将朝曦宠到心尖尖上了。
这个毓妃也不知道为何,就是如此看不上朝曦,甚至还不比佳贵人待朝亲厚。
楚帝拉着朝曦,径直走上台阶,按着她一起坐到龙椅之上。
酒过三巡,楚帝因为高兴,已经醉酒。
每每十五月圆夜,楚帝按理都是去皇后宫中,这次因为朝曦回来,楚帝去了毓妃宫中。
朝曦陪同御驾一起回了春岚殿,刚将楚帝送入寝殿,朝曦便被毓妃给劝了出来。
回到自己房间,想着分毫未变的‘母爱’,朝曦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虽奢求能多与毓妃单独待一会儿,可左不过一直都是如此,朝曦长大了,也习惯了。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半点过节团圆的感觉,独自在这没有半点意思。
朝曦撇了撇嘴,突然忆起后院梨花树下,还藏了两坛好酒。
夜已经微深,楚宫也不像边关会再生他事,朝曦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成功从后院树下挖出了酒坛,今日圆月高挂,着实是赏月的最好时机。
出了春岚殿直奔御花园,在往日最喜的那棵大榕树下止步,朝曦一跃上了树。寻了个舒坦的姿势,一边赏月,一边品着美酒。
夜风微微吹着,半坛酒下肚,朝曦周身遍布暖意,赶路的疲乏也消失殆尽。
本想借着酒意回房好好睡一觉,刚刚坐直身子,便看到一个东厂番子打扮的人,背着个包袱,偷偷摸摸一边走,一边准备朝着御花园最南边走着。
虽然御花园掌灯不多,但正因月圆,月光遍布大地,所以朝曦看的十分清楚。
那是东厂的番子,穿着的是二档头的衣服,不过这两年东厂三个档头更换频繁,朝曦已经两年未回宫,着实不知现在的二档头是何人。
御花园南边的殿宇不多,除了几个无人居住的宫殿外,就只有一个春岚殿。
东厂二档头可不会无缘无故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来后花园,而且眼下这般晚了,二档头独自一人不说,身上还背了个包袱,鬼鬼祟祟怕是没干好事。
就在朝曦出神想事的瞬间,东厂二档头猛地停住了脚步,不知为何,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向上弯了下。
未等朝曦回过头,不远处,东厂的三档头鳌林,竟带着东厂的几个番子入了御花园。
看样子,好像在寻人一般。
朝曦微微皱起眉,要知道平日里东厂的大都督还有三个档头,都是很少离开东厂的。
眼下这个时候,两个档头都出现在御花园怕是真的出什么事。
待朝曦回过神,这才发现东厂的二档头已然钻进了一旁边的树丛当中,好像是刻意想要躲开鳌林他们。
朝曦越想越觉得可疑,干脆跟着二档头,跳到了一旁边的树丛中,一跃,刚好落到躲在树丛堆的二档头面前。
不曾想,朝曦的突然出现,好似并未将那吓到他。
反而二档头直接跪地,向朝曦磕头请安:
“奴才请公主安。”
二档头的声音微微透着沙哑,但是细细听来,朝曦只觉得有些熟悉。
二档头非但未被吓到,而且还脱口而出朝曦身份。
朝曦谨慎,眉头微皱,上前伸手一把掐住了二档头的脖颈,强行使人抬起了头。
待借着月光看清二档头的相貌时,朝曦瞪大了双眸:
“阿渊?”
借着月光,待朝曦彻底看清手中掐着的竟是月禾渊时,实为震惊,惊呼了一声后,立马松了手。
朝曦常年习武,力气极大,虽然很快收了劲,可是月禾渊依然被掐的涨红了脸。
“咳咳咳……”
月禾渊因为突然吸入了空气,拼命的猛咳起来。咳嗽声音虽不大,但足够不远处的东厂番子发现。
朝曦抬头看去,果然东厂的番子已寻声跑来。
朝曦虽然性子像极了男儿,但内心却是极为善良的,待宫人们也很好。
普通的宫人朝曦能护都会护,更何况是‘她的阿渊’。
东厂的番子们脚步声已近,朝曦想都未想就跳出了树丛,挡在了树丛后的月禾渊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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