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伤?他属狗的?”谢明昭觉得不可思议,惊讶起身。
幸好椿瑢眼疾手快,迅速拢好最后一撮头发,没有扯疼她。
椿瑢点头,语气严肃,“那奴隶不肯让小厮碰,硬是挣断了麻绳,直接把小厮压倒在地咬住了脖子。”
“守在外面的小厮丫鬟被声音吓到,忙不迭地跑进去,这才把人救下。要是再晚点儿,恐怕那小厮的命都留不住。”
虽然椿瑢极力压着内心的不满,表情也没有透露半分,但谢明昭和她相处多年,自然十分了解。
伤了她手底下的下人,恐怕现在外面都怨声载道的。
毕竟只是一个区区奴隶,比他们这些公主府的下人要低贱许多。
谢明昭戴好璎珞,提步向外走,“他现在在哪?”
“后堂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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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穿过门廊,丫鬟们的尖叫声已经传来,还伴随着沉闷的铁链撞击地面的声音。
“参加长公主殿下。”
谢明昭凝眸看去,乌泱泱跪地的人群中央绑着一个人。
粗糙的麻绳四散开来,粗重的铁链捆住了他的手脚,每挣扎一次便制造出一阵声响。
因为周围吵闹的声音忽然消失了,惹得这奴隶也安静下来,下意识抬头看向她。
谢明昭吸了口气,手掌无意识地捏紧成拳。
他现在湿漉漉的,新换的衣裳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若隐若现的曲线。脸洗得很干净,衬得他五官更加突出立体,眼神仍然凶狠,是和上京公子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不儒雅,也不节制,反而带着浓浓的叛逆不羁的意味。
比初见时灰扑扑的模样好看了很多,让她没来由的产生一个荒唐的念头。
“砰——”
木桶滚落的声音忽然响起,清水流了一地,慢慢流淌到她脚边。
新换的精致绣鞋洇出一大块水渍,谢明昭蹙眉。
“长离,控制住他。”
一道墨黑残影从旁略过,接着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起。短暂停留一瞬,黑影接着消失,不停挣扎的男人就像被定住了一般,彻底僵在原地。
谢明昭听到下人们一齐松了口气。
她迈步靠近,拖地的裙摆沾上水渍,映出深红的色泽。
“公主小心他……”椿瑢有些不安,却又知道公主想做的事别人一贯阻止不了,只能跟在旁边。
中午时候还在惦记长离怎么还没回来,午睡前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跃上房梁。
有长离在身边,谢明昭更有底气。
她站在这个奴隶面前,高高在上俯视着。
他被折断了腕骨,疼痛让他额上满是汗水,顺着鼻梁、嘴角一一滑落。
谢明昭完全看清了。
这个奴隶的眼瞳确实不是纯正的黑色,隐约的绿光时不时地显现,似乎有什么外邦血统。
“呜——嗷呜——”
含糊不清的声音忽然响起,谢明昭疑惑地挑了挑眉,再三确认了一圈。
确实是从他口中溢出的。
这是什么声音……?
“公主,这也是奴婢们觉得怪异的地方。他不会说话,只要有人靠近就想咬,而且还总是发出这种奇怪的声响……”椿瑢在旁解释。
那被伤到的小厮也站在一旁,面露痛苦地捂着脖颈。
脖子上缠着绷带,却丝毫挡不住不停往下淌的血,齿痕格外明显,甚至微微发紫。
谢明昭皱眉,人的牙可以咬出这么锋利的痕迹吗?
“都下去休息吧,椿瑢记得拨点银子。”
公主府一向赏罚分明,既然是因公受伤,必要的抚恤还是要有的。
下人们顿时面露欣喜,纷纷应声离开。
顿时,偏殿内空旷了许多。
谢明昭看向一旁踯躅不前的年轻府医李明,有些纳闷:“李大夫,那个被咬伤的小厮已经走了,这里应该没什么事了?”
李明犹豫良久,忽然跪下请求。
“殿下,臣怀疑这个奴隶可能并非人类,可否请公主殿下允臣细细检查一番?”
不是人……
谢明昭眯了眯眼,盯着不停嚎叫的男人看了片刻,终于同意。
李明难掩热切,迅速上前,一点儿也不怕他会突然张嘴咬人。
看来是个胆大的,也没有太医院的太医身上那股陈腐气。
谢明昭有些满意。
李明是她从太医院里捞回来的。
李家世代从医,可惜他父亲有一次误诊了宫中娘娘,耽误了几天病情,李家瞬间衰败。
连带他也从太医院前途光明的年轻太医沦为阶下囚。
谢明昭当时刚搬到长公主府,正是缺人的时候,思索良久还是把人从地牢里捞了出来。
毕竟李明天资聪颖,医术一绝,在皇宫素有才名。
若从此身带枷锁,反而泯灭了他的一身才华。
“果然……果然是,公主他不是人!”李明惊喜地叫出声来,全然没有此前的沉稳。
“……”难道他不是人还是件好事吗?
似是察觉到她的沉默,李明反应过来,用力咳了咳嗓子,脸颊微红。
“不是,他的身体是人,只是他从小没有跟人一起生活。”
“跟狼!他是被狼养大的!”
谢明昭挑眉,惊讶地张了张嘴。
被狼养大……
若真是如此,那之前的违和感反倒有了答案。
奇怪的声音是在狼嚎,咬人也是狼的特性。不会说话,听不懂别人说话,都是因为就没有人教过他怎么说话。
谢明昭上下扫视了一番地上有些茫然的奴隶,眼底浓郁的趣味几乎要溢出来。
身上层层叠叠的伤疤很多都是捕兽夹的痕迹,还有动物之间撕扯的咬痕。
还真是个野人啊。
肌肉利落,身形挺拔,蜜色肌肤上的疤痕不仅没有破坏这份美感,反而增添了几分野性和凶狠。
是一个硕大的、活生生的、玩偶。
谢明昭愉快地眯眼。
把这样一个不通人性的奴隶调.教成一个完美符合她喜好的奴隶,想必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一连几日困扰她的噩梦忽然找到了解决办法。
谢明昭心里高兴,询问府医,“让他能听懂别人在说什么,大概需要多久?”
李明沉吟片刻,谨慎回答,“最重要的是这个奴隶的天分。”
“如果他学得快,一两个月也不无可能,若是慢的话……一年两年也是有可能的。”
一年两年?
别说以年计算了,两个月的时间她都等不了。曲水流觞的日子近在眼前,她至多可以等他一个月。
“一个月,让他能听懂别人在说什么。先要能听懂,说话可以稍后。”
谢明昭直接吩咐。
“别人害怕他,李大夫,这件事就先麻烦你了。”她瞥了眼李明,语气意味深长,“教会了人,本宫满意了,你才能做些什么不是?”
李明一僵,连连点头,“若不是公主救下臣,恐怕现在臣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为公主办事,臣万死不辞。”
谢明昭淡淡地点了下头,走到这奴隶面前。
李明偏好各种疑难杂症,百年难得一遇的狼人出现在公主府,他必定好奇万分,想要研究一番。
既如此,不如就吩咐他来教会这奴隶说话。
谢明昭伸手,径直抬起奴隶的下巴。
白皙嫩滑的指尖和这人蜜色的肌肤叠在一起,反差感鲜明。
不顾他的挣扎,谢明昭目光幽幽,强硬地掰正他的下巴,“既然是个狼人,想必并无姓名,那本宫就给你赐名——”
“哑奴吧。”
谢明昭弯了弯眸子,唇角傲慢地扬起,逗趣似的拍了拍哑奴的脸。
触手温热柔软。
明明身材硬挺,肌肉凌厉,没想到他的脸颊竟然如此柔软。
身材长相都合她意,调.教一番说不定还真可以堵住那些人的悠悠众口。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些人震惊失措的模样了。
正待收回手,忽然手腕一阵痛。
谢明昭猛地顿住,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疼痛猛地加强。
“——唔!”
“殿下——”
谢明昭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和沉闷的撞击声同时响起,接着又是骨头断裂的清脆声音。
长离自阴影中现身,跪地请罪,“主人……”
谢明昭摆手,示意不是她的错。
手腕上的刺痛却越来越强烈。
谢明昭皱眉,看着雪白皮肤上清晰的牙印和咕嘟嘟往外冒的血珠,忍不住狠狠踹了哑奴一脚。
“我看你不是狼,你是狗吧?”
折断了腕骨都震慑不住他,竟然还敢咬她。
谢明昭冷哼一声,学着他的模样恶狠狠瞪了回去。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跟这个奴隶一样对她如此不敬。
“既然这么喜欢咬,那就再多关几天,饿到没力气咬人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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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昭疼得直吸气,眼冒泪花看着冷冰冰的椿瑢,“好姐姐你就不能轻点吗,这个药粉沾上去也太疼了。”
椿瑢面无表情,撒药的动作丝毫不停。
坏了,真生气了……
谢明昭无奈,瞄了眼在一旁偷笑的长离,更是郁闷。
椿瑢比她大了六岁,从小事无巨细地管着她,生怕她磕着碰着。一连被管了十几年,即便她现在长大了,对椿瑢冷脸还是有些瑟缩。
“奴婢不敢当,奴婢只是个下人,哪里敢置喙公主做什么?别说殿下想养只狗了,就是想养头狼都行。”
“噗嗤——”长离没忍住,直接笑开。
椿瑢毫不客气,直接给她飞了个眼刀。
谢明昭无奈,只能解释:“这次真的是意外,再说了他虽然是个狼人,追根到底还是个人。咬上一口只是疼一下,跟真的狼可不一样。”
椿瑢哪里都好,也最听她的话。只是一旦她受伤了,她就像护崽子的娘亲一样,浑身长满了刺。
谢明昭知道她是在心疼,耐着性子安慰了好几遍。
连连保证自己之后肯定不会再受伤,这才让椿瑢泛红的眼尾恢复正常。
“他不过是个奴隶,殿下可不能心软。”椿瑢合上药罐,叮嘱道。
“本宫知道。”谢明昭仰了仰脖颈,眯眼看着沉入屋檐下的金乌,“记得把消息散出去,隐晦一些。”
“是。”
见谢明昭无事,椿瑢和长离二人起身告退。
“等等,让锦溪过来。”
她还没忘记今天上午发生的闹剧。
见完锦溪,今天的事才算彻底告一段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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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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