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看来皇兄对商喜还是有顾虑,这么安排也不是不行。

回到澄林殿,萧沅莹便叫过商喜道:“我看你这几日都是心神不宁,是在担心皇上会怎么处置你吧,放心,皇上说了,让你随我去北幽。”

商喜听了愣住,犹豫道:“公主,那去了北幽之后呢?”

“之后?”萧沅莹有些意外,“你若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商喜眼里忽然涌出泪来,扑通一声跪在萧沅莹面前,哭道:“公主,奴婢知道皇上和公主宽宏,定不会薄待奴婢,只是奴婢有一事,想来想去,不敢不告诉公主,以期公主成全。”

原来这商喜有个青梅竹马,叫曲宁,两人是邻居,自小便在一处玩耍,感情极好。

商喜父母先后病亡,被亲戚送到戏班,曲宁常去探望照顾。

后来商喜突然被接进宫中,无人知道下落及原因,曲宁便到处打听寻找,机缘巧合之下才知商喜入了宫。

“他为了奴婢,苦练武艺,到处做工,挣了钱全用来疏通关系,前年终于进了羽林军,当了一名低等侍卫,说是侍卫,其实就是打杂,经常受那些官家子弟出身的人欺凌。”商喜哭道:“公主,奴婢不敢奢求什么,只求公主不要让奴婢嫁人,奴婢欠他的太多了,情愿一辈子不嫁,为他守身。”

“你们一直有联络?”萧沅莹问道。

“不,不,没有。”商喜惶恐,“他只让人传过一次口信,奴婢已经半年多没有他的消息了,不知他是否还在羽林军。”

“行了,我知道了。”

差点成话本里棒打鸳鸯的恶人了,萧沅莹好笑,觉得若有可能,帮帮这两人也无妨。

京城彻底回暖的时候,萧沅莹离开的日子也到了。

何太后是恨不得让萧沅莹立刻就走,出嫁仪式一简再简。

萧承是不愿再多生枝节,对太后的一切安排都无异议,只暗地里给萧沅莹的嫁妆塞了又塞。

三月初十这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暖阳暖风,粉杏碎红。

萧沅莹天未亮便被叫起,沐浴梳头,上妆穿衣。

桃红抹胸,素罗上襦,泥金菊花纹缘边绛罗褙子,牡丹花罗红大袖,黛青球路纹百迭裙......

终于收拾完毕,又乘坐软轿来到勤政殿,跪下听封。

木偶似的被折腾了一早上,头上的四凤冠又沉坠不适,萧沅莹只觉头晕耳鸣,那冗长的圣旨也听得模糊。

......知书识理,聪慧灵敏,着即晋封公主,今公主年已适嫁,闻北幽节度使之子凌唯州人品贵重,仪表堂堂,且未有家室,与公主婚配,堪称天设地造......

圣旨终于宣完,萧沅莹伏地谢恩,心里百味杂陈。

萧承上前将她扶起,低声道:“此去路遥,再见不知何时,你凡事小心,好在有礼部官员一路跟随,奴仆侍卫也有百人,你到了那里,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凌家若忠于朝廷,那是最好,若有什么异动,你也不要理,用嫁妆买些田地,足够养活那些侍卫奴仆,你一个姑娘家,凌家也不会过分为难,切记切记,不要理会朝廷的事!”

宁愿去死,也做不出那袖手旁观,独自苟活之事。

萧沅莹只觉又酸又涩,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唯有眼泪决了堤似的,不停地涌出来。

萧承心如刀割,又怕萧沅莹哭坏了身子,虽是不舍,仍是背过身硬着心肠道:“去吧,别误了时辰!”

从京城到北幽的治所淮城虽有几百里的路程,但中间一无高山阻隔,二无险滩拦路,大部分路程是好走的。

从北幽来的迎嫁队伍和萧沅莹的送嫁人员合在一处,也有几百人,三月初从京城出发,不慌不忙地走了十天,便已到了北幽的边界一带。

萧沅莹一直郁郁不乐,离京城越远,心境便越是落寞恐惧。

她自出生,幼年养在深宫,大了些困于舅舅家的小宅院,极少出门。

第一次出远门便走这么远,且再也无法回京,实在是难为了她。

虽有商喜、绿芜等人陪伴解闷,也是难以展颜。

夜里睡着,舅舅、雁表姐、表弟、萧承,几个人轮番出现在梦里,令她越发地没精神。

途中歇脚住宿,来迎亲的几个凌家长辈几次探望问候,萧沅莹都没有露面,只是让商喜代见。

这一日傍晚,队伍行到了一个叫灵岩的小镇,距北幽的治所淮风城只有三天的路程了。

一行人租下了镇上的两个最大的客栈,准备好好修整一下。

萧沅莹仍是单独一个院子。

因连日赶路辛苦,商喜、绿芜和朱草侍候萧沅莹沐浴过后,也都痛快洗了个澡,而后便早早休息了。

萧沅莹睡不着。

队伍走了十五天,她便十五天没怎么睡觉。

不只是因为思虑过度,客栈的环境也让她不适。

她并不奢侈,却极爱整洁,闻不得异味。

虽然每次住宿用的卧具都是自己带的,但路途遥远,有繁华喧嚣的城镇,也有荒凉冷僻的乡村,不可能总是遇到干净的客栈。

就像他们现在住的这间屋子,虽然桌椅也算齐整,地面也无灰尘,但斑驳的墙壁总是散发一股潮气,泛黄的床帐更是有一种陈年的腐朽之味飘来,令人抓狂。

萧沅莹翻腾了半天睡不着,正考虑要不要打地铺,好离那恶心的床帐远一些时,忽听窗棂上“砰”的一声轻响。

萧沅莹一愣,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但没一会儿,轻响声又起。

难道有贼?

萧沅莹屏住呼吸,悄悄下床,轻手轻脚行至窗边,将窗户拉开一条缝,明亮的月光立时洒了进来,细听一下却又悄无声息。

萧沅莹纳闷,又将窗子拉开了一点,才看到树影摇曳的院中,站着一个高挑颀长的黑衣女子,月色明亮,衬出她的容貌,英眉秀目,面若璞玉。

萧沅莹瞬间傻住,直到那黑衣女子大步走近,翻窗而入,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怎么,不认识了?”

萧沅莹回神,一把拉起那女子的手,只觉虽有些凉意,却还算温软,这才意识到面前站着的是活生生的人,不由大喜过望,一把将人搂住道:“雁姐姐,真的是你,你如何到这里来了?”

来人正是萧沅莹舅舅的女儿,南雁平。

南雁平轻轻挣脱萧沅莹的手,瞪了她一眼道:“我如何来这里,你果真关心么,没良心的,偷偷回了宫,连个音信也无,我有心去看你,可恨你们萧家那宫墙,又高又厚,连个鸟儿也飞不进去,也只得罢了。”

商喜、绿芜和朱草三人就睡在外间,听到里间有动静后都忙忙地穿衣过来,见萧沅莹正和一个腰悬宝剑,长相十分英气的女子说话,都不免有些无措,不知是该去叫侍卫,还是再等等。

却听她们的公主说道:“表姐,对不住,我是想到了北幽之后再给你和舅舅去信的。”

原来是表姐,商喜等三人松了口气。

“你是怕我知道了,闯到宫里找那老虔婆算账吧!”南雁平哼了一声道:“你也太高看我了,我没那本事,不过,你既出了宫,便由不得她们了,你现在便跟我走,嫁什么劳什子北幽!”

一听这话,刚松了口气的三个丫鬟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萧沅莹更是有些哭笑不得,拉了南雁平的手道:“别闹了,你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早赶紧回京,舅舅不定多担心呢!”

“怎么是闹,父亲那里,我已经留信了。”南雁平正色道,她本就不爱笑,此时的脸色更是冷若冰霜,“她当年害得你差点丢命,如今又把你当成个物件去讨好一个藩镇,简直荒唐,你是堂堂公主,不是她可以随意折辱的人偶!”

萧沅莹有些头疼:“雁姐姐,圣旨已下,木已成舟,而且皇兄说了,那凌家......”

“你担心这个,那我去杀了那姓凌的,你就不用嫁了,自然也就不算抗旨了。”

南雁平说完转身便要跃窗而出,吓得萧沅莹一把抱住,急道:“姐姐,姑奶奶,你听我把话说完!”

南雁平挣脱不开萧沅莹,只得停住。

萧沅莹心想,雁表姐心思单纯,重情义,偏又倔强认死理,若要她回京,得慢慢劝解。

“雁姐姐,你看都这么晚了,丫鬟们都被吵醒了,你肯定也累了,不如先洗漱了,咱俩个抵足而眠,我细细解释给你听好不?”

萧沅莹边说边搂住南雁平的胳膊,满以为久别重见,表姐肯定也想自己了,定会听劝留下来,却低估了南雁平的急脾气。

“我方才确实过激了些。”南雁平推开萧沅莹的手道:“不该上来就打打杀杀的,他们北幽的官署地在淮风吧,我这就赶过去,会会那凌唯州,若是还可便罢了,若是个没用的纨绔,或品行不正,便别怪我不客气。”

萧沅莹听了好笑又无奈,刚要说什么,心念电转之间,一个想法忽而冒出,立时令她呼吸一滞。

自己从小不是困在皇宫,就是躲在舅舅家,头顶永远是四四方方一小块蓝天。

过几日到了淮风,恐怕也是深宅大院,烟锁重楼,了此残生。

如今天降机缘,若不抓住,可真是傻子了。

“雁姐姐,你也别一会儿打杀,一会儿不客气了,你一个人去淮风,我真不放心,不如这样,让商喜再假扮我几日,咱俩个先一步去淮风城,明里暗里的打听打听,顺便看看凌家对这次赐婚的态度,而后再做决定如何?”

这话一出,屋内其余四人反应不一。

南雁平点头说好,绿芜和朱草有些担心,商喜的眼神则满是不安。

萧沅莹知道她的心结,便走过去安慰她道:“你别害怕,我一定会回来的。”说罢又弯腰低声道:“那个曲宁,我向皇兄要来了,就在送嫁的侍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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