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朝会。

吕正：“长公主殿下辅政已有两载，期间政清人和，实乃不世之功。”

赵曦听到这话，只想走下台扒开吕正的嘴，看看里面是不是还藏了一个人。

“然，公主总归是公主，公主年已摽梅，宜配宗室，以固国本。”

“为国家礼法，社稷安定，长公主殿下宜尽早婚配。”王执也站了出来。

“长公主的婚事自有礼部与母后做主，诸卿着实是僭越了。”赵谦再道。

吕正看向礼部代理尚书，代理尚书战战兢兢，看了看台上，又瞅了瞅吕正，最后还是决定不张嘴。

吕正朝着他吹了一下胡子，暗骂一声：“墙头草。”

赵曦这些日子都是直接发言，反正他们总归看她不顺眼，也不差这一点小事了。

“诸卿日理万机，是我大宴之幸，然诸卿却总是舍本逐末！”赵曦陡然增大音量，“本宫且问明年的科举，诸卿可曾想过！”

赵曦此言一出，有些官员慌了起来。

他们最烦的便是翻旧账。

“今年科举，礼部与翰林院务必尽职尽责，若再出现先前的情况，”赵曦顿了一下，“诸卿头上的帽子便摘了罢。”

代理尚书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欲哭无泪，前两年的责罚还没有这么严重，怎么他一上台就要严惩？

台下诸臣面面相觑，却是一言未语。

赵谦朗声道：“既然糊名也无用，朕与长公主一同想出了一个法子。”

袁望还在因为长公主殿下轻怠自己的儿子恼怒，突然听到长公主又想出了一个法子，却抬起了头，向着帘子的方向张望了一下。

袁衡已经被牵连了两次，今年再考，便是他第三次参加会试。

袁望想到自家儿郎还要再受一遍科举之苦，心中便有些心疼。不过等了两年也是值得，他也看不上那些舞弊之人，幸而陛下与殿下取消了殿试，否则自家儿郎真才实学却要排在那群草包之后，想想都觉得气愤。

“今年会试的试卷，由人亲手誊抄后，再供礼部审阅。”

此言一出，百官谁都没有讲话。

王执站了出来，“陛下，这样徒费劳力，阅卷本就费事且时间短，若是真这般做，只怕会误了殿试。”

赵曦冷冷道：“殿试连着废了两年，卿怎么不说又费时费力呢？”

王执却没有说话。

赵谦：“此事，礼部有什么看法？”

代理尚书才抬起头便感觉头皮发麻，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走了一步，拱手道：“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曦满意一笑，“科举为的是选拔天下人才，本宫再也不想见到那种狗屁不通的文章，望诸位秉公处理。”

台下没有人应答，赵曦也不恼，只是淡然道：“难道诸卿就愿意同那等草包一起立在这个地方吗？

“诸卿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知道将国家放在草包手中，国将不国！”

这下却没有人说话了。

曹旭锐却站了出来，“臣有事启奏。”

赵谦：“卿有何事？”

“重阳节将至，届时京中举办集会，怕是要添些人手。毕竟今年的浴佛节……”说着看向聂尧和步兵指挥使。

今年的浴佛节朝官被刺，确实轰动了一番。

步兵指挥使有些头痛。

他此前便是曹旭锐的部下，曹旭锐犯事连降两级，他升了上去，此后他便视自己为眼中钉。任他怎么向他示好，曹旭锐也不接茬，只是一个劲儿地排挤自己。

聂尧轻瞥一眼曹旭锐，“都虞候所言甚是，不过只要都虞候不出门，想必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这话却是说得十分不客气，百官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间睃巡。

王执站了出来：“此事不可轻视，臣依稀记得，江侍郎是不是在浴佛节遇刺了？”

赵曦听到王执提起江暮合，瞥了他一眼。

“说到江侍郎，眼看江侍郎将要守制归来，陛下若有指示，还要尽早安排才是。”

距江暮合归来少说有半年之久。

赵曦眼睛在王执和曹旭锐的身上转着。

柳棣：“京中治安向来不错，近日万事太平，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王舍人却有些杞人忧天了。”

顾兴安：“浴佛节之时，殿帅便派了力量，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这种事情定然是防不胜防。”

王执：“枢副此言差矣，朝臣办事不力，我等还不可以批评吗？”

顾兴安：“批评倒是也要有理由，尔等有吗？”

王执：“我们没有，你有。”

顾兴安：“舍人倒是有些不可理喻了。”

二人三言两语不对付便吵起来。

李常侍轻咳一声。

赵曦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重阳节将至，禁军……”

聂尧立刻立正拱手。

“合该加强护卫，务必护佑皇宫以及城中百姓。”

“是！”

散朝后，赵曦便回了延福宫歇息，怎料赵曦才睡醒，李尚宫又来了。

这次直接叫她去御花园。

赵曦方睡醒，人还有些晕乎乎的。

落珠看着赵曦无精打采的模样，试探道：“公主，我们不若就这么去吧？”

赵曦只穿着平日的常服，却是有些简朴，但胜在轻便。

赵曦却摇摇头，“去取了那件浅黄色的来。”

墨霜应了，“是。”

落珠却不懂，直接问道：“公主既不喜欢这事，随意糊弄便是了，为何还要认真相待？”

赵曦却透过铜镜看向桌案，扯了一下嘴角，却是向下的弧度，“总归是不能失了礼。”

“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越是挣扎，下场越是惨淡。

落珠听不懂，只觉得赵曦并不高兴。

赵曦还未到御花园，柳夏便迎了上来。

“公主。”柳夏拱手行礼。

赵曦点了点头。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柳夏未说完便看向赵曦。

赵曦却没搭茬，只抬起了脚。

柳夏并不恼，收起折扇，轻拍了一下掌心，跟了上去。

“公主，园子中的花开得正好，不若我们边走边聊？”

赵曦却却又在亭子里坐下了。

落珠为二人看了茶。

气氛有些尴尬，柳夏张了嘴：“公主可喜欢花？”

赵曦只留给柳夏一张侧脸，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公主也是风雅的人物，汴梁菊花，吴越桂花，洛阳牡丹冠绝天下，若有机会，咱们一同前去。”

赵曦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柳夏不明所以，滔滔不绝地讲着各地的花卉，丝毫没有注意到赵曦已经变了脸。

“洛阳与汴梁这般近，想来也去过，只是我一直未找到机会前去，不若……”

落珠有些忍无可忍，就连墨霜的神色也有些不好看。

赵曦终于忍无可忍，出声打断：“表哥若喜欢，便自己赏吧。”说罢便起了身。

柳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见赵曦站了起来，自己也起了身，“这是怎么了？”

方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翻了脸？

留给他的却只有一个背影。

回宫后，赵曦心绪依旧不佳，落珠和墨霜谁也没有说话。

“墨霜姐姐，将那簸箩拿来吧。”

内里还有她未绣完的披风。

虽然她绣技渐长，但是绣这样的大件却有些难，但她还是选了自己最喜欢的竹叶纹样。

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

父皇喜欢，她也喜欢。

墨霜二人不敢打扰赵曦。

不一会，墨霜通报刘云来了。

猛地听见刘云来了，赵曦一个分神，手却被扎了，食指顿时凝出一滴血珠。

“公主？”落珠立刻惊叫出声。

赵曦却摇摇头，接过墨霜递来的绣怕，随手擦了，“本宫无碍，让刘云进来。”

“是。”落珠应着，看到刘云后还忍不住瞪了一下他。

刘云却有些莫名其妙，躬身行礼，“请长公主安。”

“免礼。”

刘云抬起头，赵曦连忙问道，“可是有信？”

刘云点点头，拿出的却是一个小笺囊，“连夜加急，还请公主过目。”

赵曦愣了一下，立刻正色道：“何事这么着急？”

落珠将东西递给赵曦。

赵曦方要接过，李尚宫却又来了。

赵曦看了一眼那个小笺囊，最后还是收回目光，“本宫知道了。”

赵曦整理一番便去了坤宁宫。

“儿臣参见母后。”

柳后不似平日，面色恼怒，“曦儿，你真叫母后失望。”

赵曦却没有说话。

柳后心中很气，见赵曦这般平静更是气，“你……你怎么就这般冥顽不灵？”

赵曦心中也有气，语气带了一丝委屈：“母后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将一切过错都推到儿臣身上吗？”

“你，你怎么能这般和母后说话？”柳后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曦。

赵曦心中更是难过，扭过了头。

柳后心中升起疑惑，连忙将赵曦身边的侍女叫来，问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

柳后听到一半，看了一眼赵曦，赵曦依旧看着那处，一副倔强的模样。

柳后的目光变得柔和，那侍女却一直在说。说到最后，柳后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曦，“曦儿，你是不是又在瞒着母后，在与江侍郎互通书信？”

赵曦一惊，母后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难不成……赵曦更是震惊。

柳后看见赵曦的神色便明白了一切，立刻板起脸，“来人，将那东西给哀家带来！”

“母后，不可！”

侍女听到赵曦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这坤宁宫中我却不知，什么时候要听你的了！”侍女听到这些话又动了起来。

不过片刻便将那个笺囊拿了来。

赵曦这才慌了。

柳后看着赵曦冷哼一声，随后给侍女打了一个眼色。

侍女将东西摆到赵曦面前。

柳后声音冷淡：“曦儿，打开这个。”

赵曦却有些犹豫。

柳后却更是气氛，“你若不敢，哀家便亲自帮你！”说着又示意侍女。

赵曦却道：“慢着……”

“儿臣拆便是了。”

赵曦心里有些忐忑，她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往日刘云拿来的都是信件，今日为何会是一个笺囊？

若是旁的东西……

母后又会怎样？

赵曦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正对上柳后那张脸。

“曦儿若不愿，母后帮你。”

赵曦心一横，将笺囊护在胸前，“儿臣自己拆。”

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司马迁》

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刘禹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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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笺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