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年的四个季节里,廖皖最喜欢的是夏天,
因为夏天很暖和,即便穿得少也不会觉得冷。
除了最直观的洗衣服的水没有那么冰冷了之外,
廖皖的心似乎也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变得暖和起来了,
在那个季节里,她总是没那么容易感觉到绝望…
她是不害怕热的,她很喜欢汗流浃背的感觉!
因为…
那总让她觉得她还活着,还好好地活着。
虽然公子在房间里总是会准备好很多冰块,
被他父亲盯着放在他周围,
他也会在父亲走后赶紧让廖皖挨着他坐来一起乘凉。
可是她还是很不听话地只是站在门口,
抬头望着太阳,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那是廖皖人生中的第一个夏天。
如果夏天的定义是,
真的可以享受那份阳光的日子的话。
那绝对是廖皖活了快二十年来的第一个夏季。
也是廖皖和他的第一个夏天。
就像廖皖之前对那些辛苦的日子已经麻木了一样,
对于现在的“好日子”,她也有些沉浸其中的意思了。
毕竟确实日子过得非常安静,
付恩时常不在,不知道去忙些什么了,
院子里大部分时候都只有她和公子两个人。
一起发发牢骚,吃吃饭,
一起做些毫无意义但很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廖皖很难得懒洋洋地呆在那阳光下,
眯起了眼睛。
和旁边的噜噜的表情一模一样。
因为天气很热,噜噜也懒得动了,
躲在阴凉的狗屋里睡懒觉,
也没有力气和廖皖“追着玩”了。
那一整个夏天,它都是懒懒的。
所以即便两位现在距离其实挺近的,
要是它认真起来,廖皖估计是跑不掉的,
但是…因为这天气实在是很舒服,
所以两位一个也不想动。
谁都没有彼此疏远,就这么“井水不犯河水”。
虽然廖皖看起来是在偷懒,
可是公子并没有一丁点儿责怪的意思。
只是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她回到着凉快的屋子里来。
景篥与廖皖相处得久了,心里对她生出不少的…
心疼怜惜的情感了。
确实,她做最低卑的宫婢做得有些太久了,
很多的“坏习惯”都在已刻在骨子里改不掉了。
就算是自己反复提醒,也似乎…
虽然廖皖还是忍不住和公子说了自己这能力是拜陈小姐所赐,
要是没有她的话,自己根本救不了他,让他别对自己那么好,
他真正的救命恩人是陈小姐,
虽然她的这段话,也确实这个解释让她那个离谱的能力变得合理起来。
但是景篥还是觉得自己最应该感谢回报的人依然是廖皖。
毕竟每次给自己治疗后,她吐血晕厥的样子,
公子都是见过的。
虽然确实或许陈小姐才是救自己的关键,
但是廖皖的努力和坚持也不可或缺。
一个陌生人能待自己如此,景篥真的觉得无以为报。
除了不能以身相许…
其余的她想要什么,自己要是有的都会尽量给。
说到这个,
那两次“逆天改命”的报应似乎一直都没有来。
廖皖其实一直提心吊胆着,
督促着工匠将公子府里屋檐上的每一片瓦每一块砖都修缮得很坚固,
把景府上上下下都打理得很安全,确保万无一失!
以保证公子不会像那个囚犯一样,遭遇“灭顶之灾”。
不过,或许公子是个很有福气的人,
也确实是命不该绝,
一定会有的报应在他的身上或许也可以变得不一定了吧…
日子久了,她也慢慢开始很天真地这么想着,
渐渐放松了警惕。
所以紧张了一阵儿之后,
见公子过了几个月依然好好的,
廖皖也就放心下来,不再“杞人忧天”了。
确实,这二十年来,她一直紧绷着神经,
不敢偷懒,不敢犯错(廖皖:现在也不敢呀!)
早就要崩溃了…
现在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公子的院子里其实有一口井的,
里面的井水十分清甜,
下雨天的时候,廖皖总是没忘记把井盖给它盖上,
保持里面井水的纯净。
也时常取里面的水来给公子做点心,
做饭炒菜有时也会用。
不过今天,那口井里似乎多了两个大大的圆圆的,
很罕见的东西。
相互依偎着漂在那里面…
公子也是在想着怎么能够让廖皖回来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
自己前两天获得的两个御赐的西瓜,
好像是冰在里面了。
于是他站起来,离开了放着冰块的凉爽的房间,
在打了一个“热颤”之后,
来到了廖皖的身边,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好家伙,这地也是有点儿烫屁股的!
廖皖你到底是怎么坐得住的?
(廖皖:奴婢皮糙肉厚!公子请小心!)
于是就改为蹲着,蹲在她身边,
廖皖是一直坐在公子房间的门槛上的,也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温度。
脸上热呼呼的,身后凉飕飕的这种奇妙的感觉,
让她觉得很舒服,
公子要是有事情喊她,她也第一时间能听得见。
景篥在坐在她身边一会儿之后,
也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这个位置的绝妙之处,
一时间竟然也忘记了要开口。
廖皖闭着眼睛,公子刚刚的脚步又很轻,
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公子因为身体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原因,因为同时受着冷热,
让他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廖皖这才醒过来…吓了一跳,
差点儿还从那门槛上摔下去,还好公子眼疾手快给她拉住了。
然后他伸手摸了摸插在廖皖头上的那根白玉簪子。
“觉得怎么样?”他这么问了一句。
“很好…”廖皖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这么说道。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公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廖皖似乎是因为刚睡醒又被吓到了,所以有些迷糊,就以为那个“怎么样”的对象是公子。
就这么回答道。
“不是说我,是说这簪子,你戴得怎么样…”
“很好…“廖皖低下头,红了半边脸,这么说道。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奴婢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看的簪子。”
“那我这礼也算是送对了,你喜欢就好,对了,我还有别东西要给你!”
说完,公子拍了拍廖皖的肩膀,然后被她突出的骨头扎了一下,想着她好像也要多吃一点了…
就径直往那口井那边走过去,廖皖也赶紧追了上去。
“公子可是要打水吗?要是如此,还是奴婢来吧,公子腰和胳膊都有旧伤,不适合干这种…”
廖皖话还未说完,只见公子用那个水桶从那口井里提上来一个水淋淋的大西瓜,
然后让廖皖拿着,片刻后又提上来了一个。
廖皖依稀记得自己见过这东西…
不过叫什么名字来着?
因为上次见已经是五六年前了,
所以关于这个眼前应该是瓜的物体,
她也不知道究竟具体应该是要叫什么的了。
只记得应该是叫什么瓜来着…
两个字…
可是瓜前面的那个字究竟是什么来着…
根本想不起来了。
“对了,你吃过西瓜吗?”
景篥把自己手上拿着的那个西瓜放到院子的石桌中央,又伸出手拿过廖皖怀里抱着的那个西瓜那么说道。
(廖皖:哦,原来是西瓜!)
“没有…我只吃过…西瓜皮…”
“啊?西瓜皮也能吃的吗?”
“当然了…等下您吃完了瓜…奴婢就给您做个炒西瓜皮…”
“什么叫您吃完了,当然是我们一起吃啦!”
对于西瓜的记忆,
廖皖还是只停留在余小姐啃剩了丢掉了的西瓜皮里,
不过当时每一片上面还露着一点点略生的余小姐不想吃的瓜瓤。
所以廖皖还是尝到了一点点西瓜的滋味的,
知道是甜的…
但她毕竟只尝到了粉色的而并非鲜红色的部分,
感受到的甜也只是西瓜的一分甜罢了。
当时廖皖就听余小姐说过,西瓜是个特别金贵的东西。
当年陛下得到的也只有十个不到。
她这样的人能看到都已经是三生有幸了吧…
于是公子刚刚说“当然是两个人一起吃的时候。”
廖皖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廖皖这辈子没听过那么感人的话。
(景篥:?)
那个瓜不知道为什么坚实得很,
廖皖用菜刀怎么都劈不开。
于是公子转过身,望着那把一直挂在他书房里的宝剑出神。
就挂在余小姐的画像旁边,每天都是有公子亲自打理,廖皖打扫整理的时候从来不敢触碰。
不用想也知道,
那似乎也是一样对于公子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虽然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应该是能很轻松的劈开眼前这位两个西瓜的没错。
但是公子只是看了一眼那把剑,然后叹了口气,
就转回头露出很难得的有些尴尬的笑容面对着廖皖,然后和她说道。
“我们还是等付恩回来吧,他的那把剑应该能劈开。”
“好!”
虽然廖皖心中有很多疑问,但还是都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关于这把宝剑之后会详细介绍的。)
付恩正好路过,看见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望着放在桌子上的两个大西瓜发愣…
便走了过来,还顺便拿出了自己的配剑。
“要吃吗?”
“要!”
然后只见付清“唰唰”四刀,其中一个西瓜就被他平均分成了八等分。
“哇哦,好漂亮的红色呀!”
廖皖这么感叹了一句。
明面上是在称赞那个西瓜,实际是看见那诱人的红色,廖皖不知道怎么的,
想起了自己曾经看到的过,公子的那件深红的袍子,
等到了冬天,自己就应该能看到他再穿上一次了吧…
廖皖也第一次开始期待起冬天来。
景篥倒是没忘记正事,
赶紧拿起一片西瓜,塞进廖皖嘴里。
然后问她道:“甜吗?”
“嗯,很甜的!”
廖皖赶紧恭敬地接过西瓜,拼命点了点头。
“那就好…”景篥望着头都要点断了的廖皖,
这么说道,也拿起一块品尝起来。
虽然好像做了公子的“试毒”员,
但是廖皖还是觉得很幸福,非常幸福,
能被公子这般利用,她也很高兴。
另一个西瓜就送给付恩,虽然是很清甜,
但是好像吃太多了的话还是有些腻的…
对于所有金贵的东西,廖皖好像都有些就消受不来,
于是只吃了一块就没再吃了。
景篥便也没那么有食欲了,
就便宜你了吧,付恩兄弟!
廖皖本以为现在公子的身体好了,自己至少还可以再活二十年,
这样的日子还一过很久很久…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
那是她和他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夏天。
那值得她享受的炎热的暑气,也是最后一次了。
在那个夏天结束之后,廖皖没有想到,
自己依然会再次怀疑她是不是还活着。
不过现在,她依然非常乐在其中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