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篥稀里糊涂地完成着仪式,机械地拜着…
总觉得眼前的这位夫人好生眼熟,又不敢问…
往洞房走的那一刻,新娘子有些紧张,绊了一下。
盖头滑落下来,虽然用手里的扇子,慌张地挡住了脸,但是公子目明,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青萝,你如何会在此处?”景篥惊叹道。
青萝和自己说过身世,她该是比自己至少大了一岁的,还是好像春天生的…
不会和自己同年,虽然神婆说得很是玄乎。
但是世人都说她准得厉害,景篥求生欲也强,也不得不相信,按照她说的赌上一次。
仔细想来,那些条件,青萝除了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这一点外,其余的也都不符合……
青萝见状赶紧“扑通”一声跪下来……
“公子,奴婢也是实在没法子了,陈小姐已经死了,已经没有合适的姑娘了,奴婢想着只要能在今日这个时辰,让公子娶上妻,也该是能够有点用的……”
青萝边哭边说,样子可怜极了,景将军倒显得很平静,像是早就知情,新娘究竟是何人…他竟然还安慰了一句:“她也只是好意……篥儿,如今事已至此!我们就将就将就吧!可好?”
万千种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他知道一切好像都已经完了!
“好了,如今仪式也办完了,我便先离开了!”
景篥悻悻地出了门,将青萝一人晾在了原地。
他气着命运弄人,自己如此年轻还未干得一番事业,没想到就要先走一步了。
气着青萝为何要在此时出这个头?
那个“冲喜”好像是一点儿用也没有!
随着仪式的结束……
这病不但未见好,因为他的心力交瘁,似乎还重了些。
未成想,景篥刚进屋,刚锁上门,就只觉得身心俱疲……
一阵剧烈的头晕之感袭来,便晕晕沉沉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在自己床上,被针扎,痛醒的。
“孩子,可算是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景将军站在自己床边,泪眼婆娑着…
景篥着实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觉得浑身没力气,
四肢都不能动弹,身上难受得要命,像是已经死了一般。
又见父亲脸色格外凝重,便心灰意冷地问了一句:
“父亲,我还有多少时日……不用骗我…我承受得住。”
虽然年纪还是四五(二十岁)方华,可惜他心里已然清楚,
有某样东西似乎已经同那暴毙的陈惑小姐一起一同堕落了…
只见父亲转过脸去,用手指轻轻比了一个一字。
“一日吗……”
景篥醒来感觉身上的病痛有增无减,便已经有所预感。
“嗯……儿呀,你可千万别灰心,今日还没结束,还有一个时辰,父亲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的。”
“还能有什么办法,冲喜也不行,普通的法子也不行……父亲,儿子死后就葬在那棵桂花树下面……”说着用尽力气抬起手,指了指院子里最大的那棵桂花树。
“篥儿呀,别说丧气话了…父亲一定有办法……别睡呀,孩子……什么人!”
此刻篥儿气息渐弱,又昏睡过去,大门又被敲响个不停……
公子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张太医生领着一位宫女硬闯了进来。
“太好了,将军,公子有救了!”
“什么?张太医,找到治愈之法了?快给我儿看看,快!不知为何他又晕过去了!”
“能救公子的,不是我,是我身边这位姑娘。”
张太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军看着一位嘴角还挂着血的姑娘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刚进门就摔倒了,身上还**的,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狼狈至极。
将军见了她,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这是请来了个什么玩意儿?
“请一个如此羸弱的人进来做什么?看这打扮,不就是个婢女吗?还是个如此模样的婢女?她能有什么能耐?张太医,您一向稳重,何故此刻和我开这种玩笑?”
将军看见她很靠不住的样子,心里再次无比焦灼起来。
“不,臣没有在开玩笑,臣亲眼所见,她治好了一位臣都无能为力的患有重病的囚犯,虽然这姑娘并不会传统的治愈之法,但是其实身怀异才,有扭转乾坤之能,反正公子已到了这般田地,臣已竭尽所能,不妨让她一试。老臣已经见亲眼识过她的本事了……”
“你真的可以吗?”将军将那宫女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虽然嫌弃她的邋遢样子,但还是走过去将她搀扶起来。
宫女强撑着站起来,虽然形容憔悴,但是眼神却很笃定地说道:
“可以,若我不能治好公子,我便愿意为他陪葬。”
“好,既然你有次决心,本将军就让你试一试……”
见她身体如此虚弱,态度还是如此坚定,将军也不得不信。
“麻烦将军让其他人都出去,您和张太医可以留下来,奴婢的办法比较特别,外人知道怕是会有非议……”
“好,大家先出去,好好守着门口……别再让人闯进来……”
“好了,你开始吧……”
那宫女颤颤巍巍走到公子床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然后将手指放在公子鼻子前面……
幸好,还有微弱的呼吸……还有得救……
“公子尚有呼吸,奴婢有十分把握!定能救了公子。
“甚好甚好!那你快开始吧!”
将军听了这话很是激动,这些天来,他的耳朵里总是被“臣无能”“公子恐怕……”这样的丧气话给充斥了,难得听到这样一句“吉祥话”。
于是她在一旁跪下,握紧公子的手,闭上眼睛,开始默念着什么……
将军很是诧异,这是干什么?不是要救人吗?怎么占起我儿的便宜来了?
虽然很想制止,但是既然连“冲喜”的法子都能用,握一下手应该也没什么吧……
所以景将军只好静观其变。
可是就这么握了许久,那宫女一直碎碎念着什么…太医也着急了…
明明刚刚那位囚犯一下子就被治好了,怎么这一次花得时间那么久……
那宫女心里也害怕,难道不是说用十年的阳寿可以抵一次吗?
难道自己注定只能活到四十岁?
其实是那囚犯是突发恶疾,而公子是久病成疾。
而且这一次特别凶险,所以更复杂些,治疗也就要多花了些时间。
“你到底行不行呀……”两位刚想这么质问。
宫女和公子双手紧握的地方,就是一道灵光乍现,刺得二人睁不开眼睛。
“对对,就是这个!刚刚也是这样,这道光过后,那囚犯的病就打好了。”看着那光,张太医赶紧伸手挡住眼睛,然后喜出望外地感叹道。
看来是真的没什么问题了!
果然,随着那奇怪的光的消散,公子的呼吸也变得有力平稳起来。
而那宫女则倒在一边,嘴里吐出不少鲜血,反倒像是力气耗尽的样子。
见那宫女完全昏死过去,似乎也没什么用了。
景将军叫张太医赶紧去看看公子。
张太医跑到床前,公子的脸色已经变得红润,他赶紧为他诊脉…
“好了,将军!公子的脉象很平稳,而且强健有力,比臣都要活跃,看来是好了!真的好了!”
确实,因为那病,身上所有的异常,红斑黑斑,甚至之前扎针的疮口,都好了。
只不过暂时因为最近太累了,还未醒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景将军拍手叫好。
这是景将军此生打过的最漂亮的一场仗。
这时候,才想起来,那宫女还倒在一边。
“真是多亏了这姑娘了,外面的人进来吧,把这姑娘抬到我府上的客房里好生照顾着,她可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
“是,将军。”匆匆忙忙跑过来两位宫女,将那晕厥的宫女抬着,放到了客房的床上。
宫女小剧场。
“怎么是她?”
“哪个?”
“当年打了余小姐花瓶,被送进浣衣局要她洗一辈子衣服的那个?‘
“啊,那位呀……”
“没想到呀,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她竟成了公子的恩人了。”
“之前忙着呢么没听说她有如此能力……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对呀对呀,公子的病连皇帝身边最有能耐的太医都没办法治好,她一下就给医好了真是神奇……”
“是呀是呀……”
没错,哪位口吐鲜血,精力耗尽,昏迷不醒的宫女就是廖皖。
廖皖当年的那件打碎梅花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沦为了所有其他宫女的笑柄和”反面教材”,也让她在浣衣局的日子格外不好过。
不过,廖皖一点儿也不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把扇子交出去,自己当时故意摔破那只瓶子。
也幸好,她爱他,她珍惜他给她的一切。所以至少还给自己留下了个念想。
如果当时她为了避免责罚,把那扇子给了余小姐,怕是当日也还是余小姐一定会得意地说道:“就你这小蹄子还配拿着这高雅之物,景篥也真是的,如此好东西,竟然让你转交给我,真不怕你中途拿走了。”
她便就真的可以找随便个理由,让廖皖依然“在劫难逃”。
让现在的廖皖连那把扇子也没有了…
余小姐是不喜欢公子的,但无奈两家从小就立了婚约。
自己也不得不和这位“没什么本事”的景家少爷有些交集。
不过,他倒是一副很喜欢自己的样子,景将军又是朝中重臣,与他交好也并无坏处。
于是,即便不喜欢,景公子的好,余小姐也是一分都不肯让给别人的。
我们不管余小姐,话再说回来。
廖皖因为一日连用了三次能力,整整折了三十年的寿命,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掏空了,所以整整昏睡了半月多。
等到再醒来的就时候,门口树上都已经发了新芽,早春都已经悄悄来了。
那个最难熬的深冬,竟是如此简单地一觉就睡过去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廖皖发现自己躺在不知是哪里的床上,宫女按例给她来喂东西吃。
看见她醒了,赶紧去向将军禀报。
廖皖因为睡了许久,有些傻傻地,呆呆地…
只觉得褥子从未有过的软和厚实,屋子里的陈设从未见过的精致…
屋子当中的炭火也是暖暖地一直生着…
廖皖的记忆里更多的,是冷冰冰的薄被子,漏风的窗子,
破旧脏乱的屋子,还有那积着灰好像从未被启用过的炉子。
廖皖静静想了许久,才慢慢想起来,自己晕倒之前的一切……
她歪着嘴笑了一下,自己还没死的话……
公子就应该是救回来了……
若是这么说她的苦日子应该就是要结束了……
虽然廖皖是能吃苦的,什么样的苦都能吃!
那但是望不到头的绝望,廖皖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廖皖想要好好活下去,带着希望的,看得到的明天地,活下去……
所以即便遭了这一回罪,折了足足三十年的寿命,廖皖也觉得一点儿也不可惜。
从她遇见他那一刻开始,廖皖知道,自己的人生便是为了他而活的了。
在困顿失意的日子里多苟活二十年,当然也只会是一种折磨。
与青萝截然不同,廖皖并没有爱上那顶轿子,只是爱上了那轿子里的人。
爱上了掀开帘子对着自己的笑的他,爱上了她生命中唯一那一缕的阳光。
所以,她绝不能让他死!
解释一下为什么会一下子折了三十年的寿命:
廖皖获得能力之后,就先自己把自己的胳膊割破了…在自己身上试了一下…
发现可行就赶紧又去找张太医,请求他给自己一个机会,成功让一位重病的死囚痊愈了。
于是,到公子这里就是第三次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