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微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夭殇一开始还能抽出思考的空档，但随着徐微的语气越来越急，夭殇越来越听不懂徐微话中的意思了，眼神也变得越来越茫然。
她这是第一次出来，偷东西的事情，怎么会和她有关系？
到了最后，夭殇已经不知道摇了多少次头了。
少年茫然的目光转向一直盯着自己没有说话的昭九渊。
只听那人一声不急不缓地轻笑，“徐大人，你太急了。”
说着，昭九渊朝着呆愣在原地的夭殇招了招手，“过来。”
少年眨了眨眼睛，脚下的步伐格外的顺从，走到昭九渊的身边，夭殇终于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着的肩膀也微微放松。
不过一个微小的动作，看在昭九渊的眼中，便是少年对自己全身心的信赖，交叠在身前的手指微微摩擦，见过少年周身凛冽的杀意，再面对这副温软可期的模样，总是让人心痒的很。
“徐大人，本公子可没有时间跟你在这耗，该说的，我的护卫也已经说清楚了。徐大人有这盘问的时间，不如赶紧派人去看看那处暗巷之中，会发现什么。”
“可是……”徐微还想再说些什么。
昭九渊却陡然沉下了脸色，“本公子听闻徐大人断案如神，莫不是单凭几乎话，和一些莫须有的臆测？”
话音落下，徐微生生地在地龙烧的火旺的屋子里出了一身的冷汗，低头弯腰道：“公子恕罪，是微臣冒进了。”
看徐微认错态度还算良好，昭九渊微微点头，脸上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笑容，“本公子也知道，军饷失窃一案事关重大，徐大人上心自然是应该的，只是，还需耐得住性子才是。”
徐微垂首，满面恭敬，“是，公子教训的是。”
“走吧，这个时候，他们也应该从暗巷中回来了，徐大人不妨一起去看看？”
“是，公子请。”
昭九渊起身，骤然开门，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让他不禁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喉间被强行压抑的震动化作一声轻咳溢出，原本还带着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公子？公子可还好？”
昭九渊没想到自己会这个时候犯病，扶着门框的手猛然用力，寒气从四面八方侵入肺腑，无孔不入，生生让他动弹不得。
一张口便是一嘴的白气，在苍白的面庞上渐渐凝成了寒霜，此刻的昭九渊全然不似活人。
徐微在一旁看的满脸呆愣，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这，这，这，公子这是怎么了？”
夭殇伸手扶上昭九渊僵硬的手臂，隔着厚厚的衣衫夭殇都感觉到了手下的刺骨寒意，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外面，外面很冷吗？看来她这个声音很好听的朋友，身体不太好啊！
作为一年四季只有一件单衣的人，夭殇不解归不解，也知道此刻情况危急，连忙低声询问，“有什么办法吗？”
昭九渊紧紧抓住手下的温度，泛着寒霜的眸子勉强动了一下，出口的声音也带着刺骨的寒意，“出去！”
徐微面色犹豫，“公子，可要去寻……”
话未说完就被昭九渊打断，“徐大人，本公子的话向来不说第二遍，相信我，徐大人不会想成为那个例外的。”
轻淡无力的话却让徐微身形一愣，紧接着便瞬间转身，再不敢多做纠缠。
徐微离开之后，屋子里就只有夭殇和昭九渊了。
随着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昭九渊忍不住伸手握上少年带着温度的手掌，开口道：“我怀里有药，拿出来。”
一句话，几乎耗尽了昭九渊全身的力气。
夭殇不敢耽搁，直接伸手探进昭九渊的怀中，除了一层薄薄的中衣，此刻的两人已经算得上是肌肤相贴了。
看着少年无波无澜的眸子，昭九渊的眼中浮现一抹幽光，若这少年当真是女子，两人这般亲密的接触，不可能毫无波澜，莫非，是他想错了？
夭殇从昭九渊的怀中拿出瓷白的药瓶，递到昭九渊的面前。
昭九渊已经没有抬手的力气了，就连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喂，我。”
夭殇老老实实地从瓷瓶中倒出一粒雪白的药丸，送到昭九渊的嘴边。
但，尽管吃了药，昭九渊身上的冰寒之气仍然没有下去的意思，夭殇想了想，伸手碰了碰昭九渊握着自己的手，面露犹豫。
昭九渊知道夭殇想要做什么，眉心微皱，这少年果真是不通世事，还是心思藏的太深，连他都没有察觉到？
毕竟，他可不觉得，他每次说话，这少年盯着自己唇畔的迷离目光有多么清白。
正思虑间，少年不算宽厚，但带着温热的怀抱围在了自己的身边，昭九渊脑海中的思绪被骤然打断，低头看向抱着自己的少年。
夭殇不知道昭九渊的心思，她只是见他冷的厉害，碰他的时候又没有拒绝，反正她不怕冷，她抱着他，应该会很舒服的吧。
良久，夭殇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已经变得有些温凉的手指覆上自己的头发，清冽的声音响在头顶。
“也罢，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夭殇没听懂，动了动脑袋。
昭九渊笑了笑，没有再出声。不管是不通世故，还是另有所图，少年眼中的信赖总是做不得假，慢慢来，总是还有机会掰正的。
偌大的屋中，霜花渐渐消融。
徐微就站在门外，既不敢声张，也不敢贸然离开，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昭九渊以及自己小命的担忧逐渐被严寒的侵袭所取代。
这数九寒天的，他一把老骨头可真是要遭不住了。
想到这里，徐微从门缝边上扒头看去，也顾不上自己的动作有多猥琐，瞅了半天也没瞅到什么东西，徐微第一次痛恨建造大理寺的工匠，做什么将这大门打的这么严实。
“大人？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呢？”
身后突然起来的声音让徐微猥琐的身影迅速站直，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士兵，皱了皱眉头，“何事喧哗？”
被训斥的小兵满脸问号，喧哗？他喧哗了吗？
但看徐大人的样子，这般严肃，难不成是他没注意？
这样想着，小兵也就忘了刚刚见到的那一幕，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大人，您之前让咱们去的那处暗巷有发现，属下正准备过来叫您去看看呢。”
徐微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先去，我稍后便到。”
“是，大人。”
徐微看了一眼仍然紧闭的房门，不行，九皇子不能在大理寺出事，他得入宫。
没等徐微迈开脚步，原本紧闭的大门咯吱一声，缓缓打开，看着满脸笑意站在自己面前的昭九渊，徐微几乎差点以为刚刚差点被冰冻的九皇子是他的幻觉。
连忙上前询问，“公子，可要去请个大夫看看？”
鉴于之前自己想要去请宫中的人时这位的眼神，徐微这次换了个说法，毕竟，刚刚的情况着实诡异，这军饷失窃案才刚刚开始，无论是为着案子还是自己的小命，九皇子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察觉到徐微的心思，昭九渊没有解释的意思，“无妨，都是些陈年旧疾，劳徐大人费心了。”
说完，昭九渊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夭殇，见少年面色如常，这才看向面前的徐微，“走吧，刚刚不是说有发现，一起去看看？”
见状，徐微也不再多话。
来到外面的院子里，入目便是满地的尸体，徐微脚步顿住。
刚想开口问话，便见夭殇一个箭步走进尸体之间的空地，凝眉沉思，满面不解。
见少年神色从容，游走于尸体之间，徐微眉心微动，这少年，似乎格外不简单啊，不知道九皇子留着这少年在身边，究竟是什么意图。
没人注意到徐微神色的变化。
夭殇一一清点了一遍眼前的尸体，不对，这些尸体不对劲。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夭殇转头，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摇了摇头。
“尸体少了？”
夭殇点头，那些银针从暗巷中出来的时候，她全都是顺着原路打回去的，那些闷哼声一共响了二十五下，她不可能数错，但是现在这些尸体只有二十四具，这不对。
昭九渊没有怀疑夭殇的判断，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几乎每一具的心口上都插着一根细长的银针，面色青紫。
那本来是用来对付自己的毒。
可是，若是要清理尸体不可能只搬走一具尸体，若不是为了清理现场，那么就是那具尸体上有着不能让他们发现的秘密。
啧，这倒是有趣了，他接手这军饷失窃案也有一段时间了，阻碍是有不少，但杀手，倒还真是第一次见，偏偏是在他带走这少年之后。
夭殇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仔细回想暗巷之中的全过程，电光火石之间，夭殇忽然想起什么，猛然睁眼，几步就来到一具尸体身前，伸手就要揭开盖在上面的白布。
昭九渊神色一冷，一把拉住夭殇的手腕，“小心些，这些人都是职业杀手，即便是成了尸体，也未免没有后招。”
话落，一旁干站了许久的徐微赶紧开口道：“公子宽心，微臣这就让人清理这些尸体，公子，还有这位……嗯，护卫还请稍等片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