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侍卫长带着放良书回来，见到温明兰小腹平坦，困惑了下，祁煊随口说孩子不足三个月时不幸滑掉了。

这是谁都想不到的意外，侍卫长也不好多问，就算温明兰没有滑胎，或是一开始有孕就都是假的，他也不愿追究。

当初温明兰为了拿到放良书，险些撒手人寰，侍卫长觉得她做得已经够多了。

就在温明兰拿到放良书的那一晚，苏小公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她求亲了。

苏小公子此话一出，令侍卫长更加确定温明兰确实是滑胎了。

温明兰的老子娘在她五岁那年就没了，如今她不再是温家奴仆，孑然一身，婚姻大事只要她点头同意即可。

她知道苏泽这半年来对自己极好，却从没想过他会向自己求亲，看见小公子俊脸微红，面容严肃的跟自己说，他要迎娶她为正妻时，整个人都是晕的。

温明兰眼眶一热，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我不能一直这样让你没名没份的跟着我。”

温明兰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是苏老爷和苏夫人不会同意的……”

苏泽笑了下：“早在我来边关之前，我爹就让我好自为之，说不再管我的事。至于我娘，从小最是疼我，我来边关之前，她说了，若有钟意的女子，直接结发为妻亦无妨，到时回京，她不会不认。”

“只是我现在身分低微，拿不出什么好的聘礼，就连花轿可能也都十分简陋……我们先订亲，给我三年的时间，三年后，我苏载之定以三媒六聘、大红花轿，迎你进门。”

向来从容不迫、进退有度的少年，说这些话时，语气略显急促，像是在紧张。

温明兰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捂着口鼻，含泪笑了起来。

终于相信这半年来，苏泽对她的改变、对她的好，都是真的。

众人散去之后，侍卫长这时才将温初语的信，递到苏泽手中：“这是大姑娘给您的信。”

苏泽接过之后，并没有急着拆开。

回到屋内后拆开了信，几番纠结，却始终没有摊开。

直到屋外传来脚步声，他才终于回过神，将信收进一旁矮柜。

温明兰刚沐浴完，小脸还红扑扑的，见到苏泽之后，脸更红了。

她到现在还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苏泽见她傻呼呼的呆在门口，不由得笑了起来，走过去，牵起小姑娘的手，将人带进屋内。

“以后就在屋内沐浴，天寒地冻，头发也不擦干就从净室出来，染上风寒该如何是好？”

他说话的同时，接过她手里的干布，将人带到榻边坐下之后，安静地帮她擦起头发。

少年微微低垂的眉眼写满温柔。

两人大半年来相处融洽，感情及关系也大有进展，这不是小公子第一次帮她擦头发了，却依旧叫她心动不已。

温明兰不知想到什么，原本浅粉色的耳根飞快地红了起来。

苏泽眸色微微一暗，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怎么了？”

小姑娘像是在害羞，支支吾吾的犹豫了许久，才小声道：“不用三年也没关系。”

她根本不在意什么聘礼。

苏泽怔了下，眉眼愈发温柔，语气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不行，一辈子就成这么一次亲，不能委屈你。”

温明兰不说话，却是抿着唇，甜甜的笑了起来。

她忍不住想，这真的不是梦吗？

明明是这么幸福，她却被无形的恐惧给淹没，整个人都笼罩着不安。

小公子为何突然就说要娶她了？

温明兰好几次都想问，却每次想要开口，喉咙就像被人掐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翌日苏泽一如往昔地回到营中，温明兰却在整理房间时，无意间看到姑娘写给苏泽的信。

温明兰终于从美梦中醒来。

她就知道，公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跟她求亲。

-

再过几日就是小年，外头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温明兰却失踪了。

还是在拿到放良书，苏泽才刚求亲不久就不见人影。

祁煊觉得荒谬，等不及苏泽沐沐，就想方设法找到他面前。

苏泽家世身手摆在那，再加上这一年来立下不少大大小小功勋，侍卫长此次回来，还一并带了皇上的亲笔手谕，苏泽很快就从守城小卒一跃为百夫长。

年关将近，边城也比平常热闹不少，这几日更是来了一队刚从敦煌那过来的百来人的商队，人潮往来不绝，负责巡视城内安全的苏泽自然也是不得闲。

苏泽以为祁煊又在戏弄他，起初并不以为意，淡淡的嗯了声，扭头便要继续巡视。

祁煊被他不在乎的态度惹恼了，也不管苏泽后头还跟着好几个人，气得朝他一拳挥去。

苏泽吃过一次亏，不可能再吃第二次，闪得十分轻松。

祁煊很快就被巡城的弟兄团团围住，他并不在意，嘴里不停地说：“我没有骗你，温明兰真的不见了！她的包袱也不见了！”

“侍卫长早上见她背着包袱出门，曾问过她要去哪，她说要到营里给你送干净的衣物，便不疑有他，但是早上出门之后，她就没再回来过。”

如今天都要黑了，已经有几个巡城戍兵点上火把。

苏泽终于抬眸看向祁煊，试图从他的表情及眼神找出破绽，却很快就发现，祁煊是认真的。

若是玩笑，祁煊不会气得咬牙切齿，急得双眼都红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苏泽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很快就让人去问守城的兵卒，今日有无百姓出城。

温明兰姿容不俗，以前又天天给苏泽送饭，守城的几个人自然记得她。

“嫂子的确一早就出城了，骑着马说要回京一趟。”守城戍兵随口说，见苏泽目光逐渐冰冷，神色阴沉，这才发觉不对劲，连忙问：“难道苏兄不知道此事？嫂子没告诉你？”

祁煊快要气疯，追问道：“她早上出城时神色如何？就只背了一个包袱？”

那戍兵皱着眉思索了下，道：“看上去挺正常的啊，嫂子还说她这次回京时间可能会比较长，要我们帮她多照看苏兄。”

祁煊闭了闭眼，不再多问，扭头就走。

苏泽交接完手头的事之后，也很快就赶了回去。

回去时，祁煊已经整装完毕，一样只背了轻便的包袱，似乎打算立刻骑马追上温明兰。

苏泽刚进门，祁煊又是一拳挥了过来。

“这种信为什么你看完之后不烧掉它？！你还留着做什么？之后再拿出来回味一次吗？”

苏泽避开他的拳头，却没能避开他扔过来的信。

那是温初语写给他的信。

几日前苏泽收矮柜之后就忘了，根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他飞快地读完信，看到信上多了许多原本没有的干枯泪痕之后，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

整个人如坠深渊，四肢百骸都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前几日你跟她求亲时，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是真心实意要对她负责，原来不是，原来你只是一直将她当成温家姑娘的替身？”

祁煊见过不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像苏泽这么不要脸的人。

“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女孩就叫思语，男孩就叫慕泽？你们究竟将她当成什么了？！完成你们心愿的一个工具吗？苏载之，你不是人！”

祁煊看到信之后都要气炸，他没有办法想象一心一意喜欢苏泽的小姑娘，见到这封信时该有多伤心。

要不是伤心欲绝，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一个人出城？

她手无寸铁又不懂得武功，这时出城，要是遇上马贼该如何是好？等等……难不成她要寻短？

祁煊呼吸一窒，不敢再想，骂完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泽看着手上的信，只觉得荒谬。

他从来就没有将温明兰当做替身的想法，从来就没有过。

苏泽大步上前拦下祁煊：“我根本就还没看过信，我是真心想娶她，就算，”他顿了下，满脸茫然，“就算她真这么以为，为什么不找我问清楚？”

为何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祁煊冷笑：“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就高高在上的苏小公子，又如何理解生来就只能为奴的小明兰心情？”

“想不通是吧？”祁煊狠狠将他推开，“那正好，老子就偏不告诉你！”

她太自卑、太不安，不仅两人身份云泥之别，就连在这段感情里也一直都是弱势的一方。

是她紧追在后，锲而不舍才终于求来的。

宛若谪仙高高在上的苏小公子太过完美，对她来说遥不可及，她本来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本来就想走，所以只敢在醉了的时候吐露心声，所以才会他对她越是温柔，越是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两人本来就聚少离多，这些想法更是被她死死的压在心底，任是苏泽再如何聪明，也不可能看透她的内心。

温明兰拿到放良书之后，温家侍卫们本该回京，见年关将近，才决定年后离开，万万没想到温明兰居然说走就走。

苏泽不像祁煊想走就走，即便他心急如焚，也想策马出城寻人却由不得他。

只能求助于温家侍卫。

侍卫长没有马上答应，反而沉默了下，劝道：“我与明兰姑娘相识多年，大概知道她为何要走，若是苏公子心里还惦记着大姑娘，不如趁此放明兰姑娘自由。”

素来矜持自重，神情冷淡的苏泽听见这话，如玉琢般脸庞逐渐浮现怒气。

“温初语如今已是太子妃，早在我自请离京时，我与她便再无任何关系，我若是那等三心二意之人，我何需开口求娶温明兰？我直接要了她不就成了？！”

侍卫长从未见过苏泽发怒的模样，不禁微微一怔。

当初赐婚圣旨下来，温初语被指给太子时，这位温润如玉的苏小公子也不曾如此失态过。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双手更是攥得青筋暴起，指节青白，咯咯直响。

侍卫长迟疑片刻，问：“小公子当时说要娶明兰姑娘，难道并非只是为了负责？”

苏泽哑口无言。

为了负责？

“难不成你以为我说要娶她不过是在施舍她？”苏泽心中愤怒翻涌不休，但这些愤怒很快就化为令他窒息的利刃，将他的心脏扎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心似乎被什么堵住，无法呼吸。

苏泽不发一语，扭头就走。

侍卫长原以为这位苏小公子终于明白他和温明兰身份差太多，门不当户不对，终于放弃了，没想到没一会儿就听到一道马啼声急掠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

好半晌，才终于有人开口：“苏小公子这是……亲自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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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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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公子他追妻火葬场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