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白衣染满鲜血,猩红昳丽,美不胜收,却也叫人看得毛骨悚然。
祁煊是个见多识广的大夫,只一眼就知道苏泽的背是怎么一回事。
他烦躁的低嗤一声:“原来你还有良心啊?”
祁煊很想见死不救,但想到温明兰那丫头要是知道苏泽伤成这样,指不定又要动摇,最终留下替苏泽处理伤口。
一边处理还一边抱怨:“你这背谁治的?他跟你有仇?背上一整片皮都撕下来了,手段简单粗暴还没耐心,以后皮肉重新长好,也要留疤,丑死了。”
苏泽很安静,侧脸线条冷漠,像是太过疲累又像是无法接受温明兰遇害的事实,始终不说话,睫毛的阴影落在眼下,带出阴郁的弧度。
他似乎又变回了刚离京时的那个冷漠倨傲的苏小公子。
祁煊盯着他的伤口若有所思,随口问:“你当初为何想娶温明兰?是因为看在她是温初语的面子上可怜她,还是因为看过她的身子所以想负责?”
苏泽眸色微动,原本空洞散涣的目光重新凝聚。
可怜她,为了负责。
好像在旁人眼底,他对她就只有这些。
所以她也是这么想的吗?
以为他只是看在温初语的情面上,施舍她?
以为他不是真心实意被她吸引、为她倾倒,只是想要负责?
苏泽莫名想笑,也真的笑出了声。
祁煊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笑什么?”
苏泽一直以为有些事做比说重要,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我心悦她。”
这句话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不久就跟她说过,原来她从来就不信。
“什么?”祁煊怔了下,似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从苏泽口中听到这句话。
祁煊不太相信:“短短一年,你就忘掉温大姑娘,马上就说要娶她的丫鬟为妻?说出去谁信。”
苏泽木木的偏过头,满眼荒谬的看向祁煊:“所以,你和温明兰都觉得我自请离京是因为接受不了温初语要嫁入东宫?”
“不然呢?”
苏泽自嘲地笑了笑,彻底无奈了。
祁煊从一开始就看不惯他惜字如金的模样,正在帮他包扎的手一个用力,苏泽立刻如他所愿的闷哼一声。
“你背上的伤太深、范围太大,没人帮你换药很快就会烂。”祁煊若无其事的说。
苏泽沉默了下,忽然又回到前一个话题:“我离京,是因为太子,并不是为了温初语。”
祁煊终于停下动作,认真看他。
“我七岁便进东宫做了太子的侍读,我从没想过我自幼一心追随的人竟也有对我下手的一天。”
他和太子一块长大,太子对他来说,比家里的六位兄长都还要亲。
太子却为了温初语背叛了他。
那是他年幼时就曾发誓要一辈子忠心追随的挚友。
多么可笑。
祁煊从这些话里听出了些许端倪,讶异的抬了抬眉:“你别告诉我,你没喜欢过温初语,那丫头以前跟在温初语身边那么久,更不可能信你这话。”
背上的伤已经包扎完毕,苏泽坐起身,慢条斯理的套上中衣:“她在哪?带我去见她,她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跟她说。”
苏泽向来低调,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告诉旁人他的想法、他的感情,他只对自己想照顾一生的姑娘负责,如果她问,他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她不用问也没关系,只要她回来,他愿意将一切掰开揉碎全都告诉她。
只要她回来。
祁煊眼底掠过一抹诧然,很快恢复镇定,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看着他:“我说过我不知道。”
“苏载之,你清醒点,她不在了、她没了!”
原本十分平静的苏泽,像是被最后两句话刺激到了,猛地攥起祁煊衣襟,那双曾顾盼生辉,令京城无数贵女为之倾倒的凤眸盈满猩红,眼神阴狠:“你看到了吗?”
少年眼尾比平时挑得更高,带出一道狠戾冰冷的弧度。
两个瞳仁黑漆漆的,迅速地凝结起一层寒霜,浑身暴戾气息在翻涌肆虐。
他直直的盯着祁煊,目光阴鸷,戾气横生,看得人心里发毛,哪还有半点的清冷矜贵、光风霁月。
祁煊显然没料到苏泽会突然暴怒,一时之间竟忘了推开他,脸上尽是错愕,好半晌,才终于找回声音:“什么?”
“你说她不在、她没了,你看到她的尸首了吗?看到了吗!”
“……”这是……疯了吗?
祁煊张了张嘴。
苏载之这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架势?没亲眼看见就不肯承认她没了?
他还是那个就连青梅竹马被挚友夺走,都还能保持冷静与从容不迫的苏小公子吗?
“没看到就不要随随便便诅咒她。”声音比三九隆冬的风雪还要冷。
苏泽松手,一把推开祁煊,转身离去。
他进了后院,来到温明兰房里,入眼所及,每一个位置,甚至是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两人的回忆。
比如不远处的那张八仙椅,他曾抱着她坐在上头,歪着脑袋低声笑着问她:“当初为什么那么傻?染了风寒还不在驿馆好好休息,非得要上路,还因此遇上马贼……”
要是他没有立刻追上去,她早没了。
当时他问之后瞬间有些后怕,不自觉地收紧手臂。
小姑娘就坐在他健壮大腿上,她的背靠着他的胸膛,他的手一收紧,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在他身上,直接半躺在他怀中。
他马上就看到少女近在眼前的耳朵,从犹如凝脂白玉般的白,迅速地烫红了起来。
他还记得她说了什么。
苏泽来到空无一人的八仙椅前,脑海里却浮现那日温明兰的一颦一笑。
仿佛她就坐在那里一般,笑眼弯弯的被他抱在怀里。
她的脸发热,身体也是烫的,整张脸都红透,羞|涩的闭上眼,轻声说道:“因为不想错过你。”
接着他听见自己愉悦而又黯哑的低笑声,少女飞快的捂住自己的脸,小声撒娇:“不许笑。”
苏泽呼吸微窒,无意识的伸出手,想将眼前人抱进怀中,却只抓到了空气。
耳边跟着响起祁煊冷酷的嗓音──
“苏载之,你清醒点,她不在了、她没了!”
震耳欲聋。
停在半空的手指无声的动了下,少年隽秀的眉眼逐渐浮现隐忍的痛苦,茫然无措。
心底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瞬间就慌了,猛地偏过头,想要逃离,入眼所及却是被人整理得十分干净整齐的床榻。
上头躺了两个人,黑夜里,小姑娘安静的闭着眼,呼吸平稳,睡颜乖巧,身旁的少年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摸摸的撑起身子,眉眼微微低垂的看着她。
苏泽浑身一僵,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有片刻的失神。
他闭了闭眼,转身想走,却刚转过身,就又看到温明兰被他抱到圆木桌上放下。
少女一脸无措的坐着上头,他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微微俯身,双眸带着难得一见的风流笑意,要笑不笑的问她:“三年太久了?那一年行吗?”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透着毫不掩饰的温柔与缱绻。
看起来真像个不学无术的登徒子。
那是求亲翌日,他要回营前问她的话。
少女咬着嘴唇,瓷白的小脸爬上漂亮的浅粉色,呼吸明显不顺畅起来。
他眼神微暗,头低了下去,鼻尖碰到了鼻尖,像是在寻找什么。
当时她的手还攀着他的脖颈,想放下已经来不及。
他顺利的找到了她的嘴唇。
这是两人头一次在彼此意识清晰的状态下的初吻。
温明兰显然被他吓到,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还傻傻的张开嘴,任凭他舌|尖深|入|进去。
等到她红着脸想躲开已经来不及,整个人被他按进怀中,大掌紧紧扣着她的后脑勺。
他毫无章法和技巧,全凭本能,笨拙而又有些粗|鲁的将她的舌头允住,带到自己嘴里,轻轻含住,反复品尝那甜得让人飘飘欲仙的幸福滋味。
少女的嘴唇,柔软而又甜香。
苏泽僵在原地许久,不知是还沉浸在回忆之中,还是早就痛得走不动。
毕竟回忆有多甜,心便有多苦多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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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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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公子他追妻火葬场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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