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沈诚就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温明兰知道他不是苏泽的对手,更不想他因为自己受伤,见苏泽步步逼近,脸色渐渐白了起来。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苏公子请回,还是你要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沈诚怔了下,苏泽顿下脚步,被她冷漠生疏至极的称呼与绝情的话语深深刺伤。
他心脏绞痛,一字一句缓缓道:“当年我说要娶你时,根本还没看过那封信。”
温明兰神情依旧非常冷漠,抱着包袱的手臂却不自觉地收紧,那些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全部都淡忘的自卑与委屈,一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眼。
她却不再像当年那样只会逃避。
温明兰眨了眨眼,将涌上来的泪意逼退回去,看着比记忆中还要高大英挺的男人,强迫自己不让声音溢出半分情绪,尽量保持冷静地说:“苏公子,陈年往事不必再提,既然你我缘份已尽,就该放手各自安好……你走吧。”
苏泽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眼里涌起许多的情感,最后全化为隐忍的痛苦。
温明兰这几年与祁煊兄妹相称,镇里的人都知道她是明辉堂祁大夫的妹妹,她被陌生男子纠缠的事,很快就传到祁煊耳中。
祁煊赶过来时,四人仍在绣品店门口对峙。
沈诚见到他来了,立刻喊道:“祁大夫!”
苏泽心脏猛烈一缩,看着祁煊来到面前,最后站在沈诚身旁,将温明兰护在身后,赤红的双目逐渐腾满愤怒与森然杀意。
他怒不可遏地朝他脸上挥去一拳。
经过三年的历练,无数的战场厮杀,从千军万马中奔驰而出,自尸山血海中走到今日的苏泽,身手自然不是待在小镇隐居三年的祁煊比得上的。
祁煊没能像当年一样轻松闪开,脸上挨了一拳,嘴角全是血沫子。
许延还是头一次见到苏泽如此失控,立刻上前拦人:“将军,你冷静点!”
温明兰也马上挡在祁煊面前:“苏载之你不要太过分,你凭什么打人?”
她又气又急,慌乱地从怀中掏出帕子,一面帮祁煊擦拭脸上的血,一面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祁煊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这才要笑不笑的看向苏泽:“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
苏泽见到祁煊握着温明兰的手,她却没有任何抗拒,内心瞬间翻腾狂涌起无边的妒嫉,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他完全没想到祁煊当初居然是在骗他,甚至这三年还都跟温明兰待在一块。
苏泽很想冷静,却完全控制不住心底源源不绝涌出的愤怒。
刚才那一拳几乎使劲全力,祁煊没一会儿功夫,脸跟嘴角就都肿了起来。
“放开他!放开!”温明兰见苏泽像疯了一样拎起祁煊衣襟,完全不听她的警告,还将她挥开,情急之下甩了一巴掌过去。
这一巴掌震住了所有人,也震住了苏泽,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却远远比不上心脏被她亲手辗成碎片的痛。
温明兰看到那一双见了自己总是温柔含笑的凤眸,此刻却是饱含痛苦,逐渐盈满黑暗,空洞无神,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但明明是他蛮不讲理先动手的!
纤细的玉指微动,温明兰慌张无措的收回手,腕子却被他一把攥住。
温明兰浑身一僵,挣扎了下想叫他放开,却在看见他充满乞求和绝望的目光之后,骤然一怔。
那目光她再熟悉不过。
当年她不顾一切追上苏泽,他开口赶走自己时,她就是这么看着他的。
温明兰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小公子眼里看到这种眼神,霎时间震惊得难以言表。
苏泽出身名门,高贵倨傲,就连当年温初语被指婚给太子时,她也从来没看过他露出这样的眼神。
温明兰心乱如麻,却故作冷漠的别过头,不再看他。
闹了这么一出,沈诚也知道温明兰刚才说的不认识只是气话,眼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他不得不跳出来打圆场:“既然都认识,那不如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他看向祁煊,拼命地朝他挤眉弄眼求救。
祁煊用舌尖抵了抵被掴的左脸颊,含糊道:“去我的药堂。”
药堂就在镇上,离得这儿也近,再好不过。
沈诚飞快点头:“那你们快过去,我还得去绣坊接九娘。”
祁煊摸了摸脸,啧了一声,见苏泽抓着温明兰不放,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三年不见,苏小公子倒是长进了。”
苏泽眉眼微微低垂,晚霞落在他脸上,在眼睛周围打上一层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一路上,始终抓着温明兰的手,紧紧不放。
药堂不大,也只有一个柜台抓药的伙计,伙计被祁煊打发之后,再无旁人。
温明兰终于开口:“我的手很疼。”
简单的几个字,再次获得自由。
他不想弄疼她,更不想伤害她,却又害怕她逃走、害怕她消失。
少女白皙的手腕被勒出一圈红痕,苏泽自责的闭了闭眼,想将人拉进怀中,祁煊却早一步皱着眉拎着药箱过来。
温明兰无奈的看着祁煊,揉着手腕笑:“先别管我的手,你脸都肿了。”
她笑起来还是一样那么地甜、那么地温柔,却不是对着他。
三年来她与祁煊朝夕相处,终是被祁煊打动了吗?
这个想法几乎要将苏泽逼疯,心脏瞬间像是被人扎了无数根针,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除了疼与苦涩之外,更多的却是愤怒。
祁煊实在卑鄙!当初他明明找到了人,却特地回城骗他说她人没了!要不是他从来没有放弃寻找温明兰,不相信她死了,她岂非要误会他一辈子?
苏泽双手缓缓紧捏成拳,发现自己松手之后,温明兰半分眼神也不曾给过自己,心中烦躁不已,忍不住开口解释:“我当初离京不是因为温初语。”
温明兰脸上笑容淡了些,依旧没有抬头,更没有理他。
她接过祁煊手上的药箱,将半边脸肿得不象话的祁煊按到椅子上坐好,熟练的打开药箱取出里头的东西,开始帮他上药。
祁煊嘶了一声,表情夸张的抱怨:“轻点轻点,你这是要疼死我啊?”
温明兰笑了起来:“你不是说过力道太轻药会上不去?”
“老子啥时说过这种话?”祁煊口齿不清的问。
“当初我腿断了你帮我上药时说的话,你忘啦?”
祁煊突然安静,意味不明的瞟了苏泽一眼,幽幽道:“看来小明兰记性挺好的,三、四年前的事都还记得一清──”
话还没说完,温明兰又是一个用力,成功打断他的话。
“嘶,疼疼疼,轻点!”
苏泽虽被无视,见两人亲昵的说着话,心里酸涩的厉害,目光却始终盯着温明兰,贪婪、眷恋而又痴迷,完全舍不得挪开。
他实在找了她太久太久太久,久到他害怕她真的离城之后就遭受那些恶人欺辱,最终含恨离世,他再也找不着她。
三年来,每当夜深人静时,脑中想过的每个可能、每个念头都几乎将他逼疯,自责的无以复加,尤其是每一次探子说寻到了人,却每一次都不是她时,更让他无比绝望。
没想到她根本就没事,这一切都是祁煊从中阻挠。
许延见到自家将军失魂落魄的僵在原地,还被彻底无视,心里不由得冒起一股无名火。
苏泽似有所觉,头也不回道:“你先回客栈等我。”
“将军!”许延不肯。
“去外头候着。”
“……”许延看着坐在桌前谈笑自若的两人,又看了眼站在桌旁的苏泽,忿忿不平的磨了磨牙,终是退了出去。
“我找了你三年,当初祁煊说你死了,我始终不信。”苏泽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明兰,当年我说的心悦你、想娶你为妻,都是真的,直到你离开之前,我都没看过那封信。”
温明兰终于转头看他,男人充满乞求的目光再次映入眼中。
她心尖莫名一颤,带起一丝类似疼痛的感觉。
温明兰闭了闭眼,故意忽略这种没必要的心疼。
她的嗓音一如苏泽记忆中好听,却不带一丝温度:“我知道,我也相信你。”
苏泽闻言无半分欣喜,反而浑身冰冷。
祁煊笑出了声:“苏小公子该不会以为我是那种为了拆散你们,不惜撒谎的卑鄙无耻之徒?”
温明兰扭头看他:“阿兄先上楼,我想跟苏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祁煊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
大厅内终于只剩下他们,苏泽却突然害怕起来。
少女似乎比三年前出落得更加的漂亮,婀娜多姿,亭亭玉立,见着他也不再像记忆中那样容易害羞,也不再动不动就对他笑了。
温明兰仍坐在原本的位置,垂眸淡道:“当年不告而别,的确是一时冲动。”
苏泽苦笑。
哪里是一时冲动,她可是思考了足足五天,才走的。
“但是。”温明兰抬眼,眼里不含任何情绪地看着他,“离开之后,我想了很多,也终于想通了,你我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本来就不适合在一块。”
苏泽大步上前,撩袍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明兰,你──”
“听我说完。”温明兰没有挣开他,语气却十分坚定。
苏泽盯着她的眼看了几瞬,见她眼里的确再没有以前的羞涩情意,灼亮的眼眸迅速黯淡。
“好,”苏泽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你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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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公子他追妻火葬场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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