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个名字,徐玉容才发现自己的恨意一点也没有淡去。
徐玉容感觉自己的手指冰凉。八年前姬修阴狠的面孔又浮在她的眼前。
明景帝同东陵王都少子。明景帝尚有姬俪和先帝这一子一女。东陵王只有姬修一子。传闻姬修幼时在东陵便如帝王一般,说一不二。
至姬修年长,东陵王又糊涂了,整个东陵郡都在姬修的手下。姬修的野心便越来越大,直至先帝驾崩。姬修终于开始动手。
徐玉容陷入元和二年的痛苦回忆中,手中的酒杯也滑落,摔在了地上。
“陛下,是妾想着抓住叛党,一时过于心急了。”
酒杯碎裂的声音惊醒了徐玉容,徐玉容意识到自己沉溺于过往情绪中,忽视了在一旁的姬昀,连忙替自己的失态找补道。
“因而陛下想在岩州盐政下手,找姬修与岩州本地官员勾结的证据是不是?”
“确实如此。”姬昀轻声说道,“在朕同雀奴说之前,雀奴是如何以为的呢?”
当然是觉得你故意针对魏国公主和我啦。
“妾只觉得陛下神勇非凡,随手一查便能抓到大蛀虫,厉害得很。”徐玉容自是不敢和姬昀说实话。
“那陛下查到什么了?可有查到元修的踪迹?”
“朕确实有查到奇怪之处。但目前无法确认是否同元修相关。”
“什么奇怪之处。”
徐玉容急忙追问。
“岩州别驾所贪之数同他府中金银之数相差甚多。”姬昀认真道,“朕想他定是将他贪下来的钱财送到了其他人手中。”
“怎奈何现在无论使什么手段,他都是不开口。”
徐玉容一下气势就低了。她可太清楚岩州别驾把钱送到哪里去了。
“叛党气焰太过嚣张。还是要上大刑。”
“陛下不可。”
徐玉容慌忙开口。
高别驾可不是个嘴巴严的,能撑到现在不开口已是难得。若是再上大刑,高别驾铁定要供出魏国公主。
“雀奴可有什么想法?”
徐玉容刚刚只是凭借着本能开口,现在听到姬昀反问,一时间没了主意。
她看向面前的菜式。因着陛下来了,纵使给小厨房的时间短暂,小厨房还是十八般武艺齐上,做了不少菜式。
徐玉容连忙先给姬昀夹了一筷子的凉菜,“陛下不如试试椒房殿小厨房的凉菜。”
在姬昀动筷的时候,徐玉容在想着对策。
“陛下不如再查查,看看岩州别驾是否还有其他房子或是外室。妾料想他一个小小别驾应当没有胆子同叛党勾结。”徐玉容沉思一会儿道。
“是吗?”
姬昀看着她,都能猜到她想怎么编。
“朕再找秦文乐,让他再查查钱去哪里了。”姬昀顿了一会儿,“可一定要查到,再查不到朕可没有耐心等了。”
“陛下一定能心想事成的。”徐玉容朝姬昀敬了一杯酒。
徐玉容同姬昀两人便在椒房殿的后苑用了一顿晚食。
徐玉容同姬昀是标准的政治夫妻,两人一般同处的时候,都是在床上。
今日晚食用得早,刚吃完就到床上去,有些不太好。
何况不论几时开始,姬昀一般到子时后才结束。徐玉容的腰现在还隐隐作痛。
徐玉容想了想,提议两人可以到后苑散步。
两人虽已成婚几月,难得有如此亲近的时候。
徐玉容跟在姬昀的身后,慢慢地走着。
夏日的凉风穿过她的发丝,裙边,带来丝丝的凉意。
徐玉容看向走在前面的姬昀,纵使现在是炎热的夏季,姬昀依旧衣冠整洁,一丝不乱。
徐玉容总觉得,姬昀的内心同他的表现不同。姬昀幼时还是有名的犟种,在另一个犟种太皇太后的教导下,长成了如沐春风的君子?
这不像姬家人的血脉。
姬家自太祖始,哪一个不是又争又抢。姬家就没有过君子。
若是姬家真的能出君子,东陵王世子姬修就不该长成那副恶毒模样。
徐玉容现在想起姬修仍感到十分恐惧。
姬昀见徐玉容许久没跟上来,转身,便看到徐玉容站在原地看着他出神。
微风穿过她的裙边,皎洁的月光映在她的纱裙边。她好似疏离于世间,下一刻便会离开。
姬昀走上前去,牵住徐玉容的手。
“雀奴用过饭便累了?”姬昀紧紧握住徐玉容的手。
“没。”徐玉容同姬昀并肩走着。
徐玉容偏头看向身旁这个男人,忍不住问道:“陛下少年登基,可有过不如意之处?”
被太皇太后压制?傀儡帝王?不受重视?
姬昀低头,忽然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雀奴,若你富有天下可会有不如意的地方?”
这男的又在逃避回答。
徐玉容已经发现了,每次问到姬昀不想回答的问题时,他就是这样。不回答问题,只反问她。
“现下是妾先问表兄,还请表兄先回答妾。”
“嗯。”姬昀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朕少年不如意之处,只有雀奴眼中无我,却有考工室献上的物件。”
徐玉容没料到他会提这个,一时间脸上有如火烧。
“妾那时候年幼,还请陛下原谅。”徐玉容想了想又道,“那些物件实在精美,怨不得妾想抢人所爱啊。”
徐玉容从姬昀手中抢走的摆件,如玛瑙雕的小马驹,玉制蟠桃树等,徐玉容真的很喜欢,甚至作为陪嫁带回来了。
“雀奴真的很喜欢吗?”
“是。妾真的很喜欢。”
那匹玛瑙马驹还摆在徐玉容的书房里。
“你喜欢就好。”
又装。
徐玉容心想,若是有人从她手里抢东西,都不用两次,她就能恨死此人。
“陛下幼时不讨厌妾吗?”
“雀奴看看朕。”
“嗯?”
徐玉容看着姬昀停下,让她仔细看着他。
姬昀见她还一副懵懂的模样,忍不住点醒她。
“朕身上可有如你一般的环佩装饰?”
徐玉容仔细看着姬昀,才发现他身上确实没有一点装饰,发髻也只用一根木簪束好。
徐玉容与姬昀不同,纵使现在她已是换好轻便的衣裳,身上依旧带着许多玉石。左手带着两条自己串的玉石链,身上佩戴着一条此前她亲自设计的铜铃玛瑙链。
“你我二人,究竟是谁更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徐玉容看着姬昀的笑眼,随口说道,“那些物件,是陛下让考工室做来给妾的?”
“确实如此。”
“啊?”
徐玉容转头看着姬昀,有几分吃惊。
“给妾的?”徐玉容可不觉得自己同姬昀有这么深的情分。
“那表兄既然要给妾,何不直接给,还要让妾……”
徐玉容有点说不下去了。那两年她仗着自己年纪小,坑蒙拐骗全使上了。
“雀奴,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姬昀看着她,十几岁的小娘子,总会露出不合年纪的悲伤。
“那时候朕拿着这些物件,你即使嘴上不说,喜欢也从你的眼睛里流出来了。”
“你直勾勾地盯着朕,手上的东西。”姬昀想起那时候的徐玉容,年纪不大,装作一副沉稳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逗逗。
“嘶——”
真相居然是这样。
徐玉容真受不了了,姬昀肯定暗戳戳地看她在背后使计,在那里偷笑她。
徐玉容尴尬地想甩开姬昀。
回去要把那匹玛瑙小马收起来,她再也不想看见这些东西了。
姬昀看着徐玉容恼羞成怒的模样,忍不住放声大笑。
如此鲜活的她,现在已经在他的掌中了。
“表兄以前真坏啊。”
徐玉容把自己心里想骂人的话,换成情人之间的娇嗔骂出来。
“是吗?朕一直以为朕是君子。”姬昀心情颇好,笑道,“虽然朕的方法不对,但是朕想送给雀奴的礼,最后不都到雀奴手中了。”
你是个鬼的君子。
徐玉容愤怒地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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