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个胆小的尖锐地喊了一声：“有刺客----”，韩生竟然捂住胸口，双腿抖了几抖，两眼一翻，佯装向后一倒，心底想着：只要自己晕死，刺客一定不会将自己抓了充人质。

眼见韩生昏厥，人群顿时骚动不已。

官员们慌忙上前搀扶，数只手掌同时探向老者鼻息。这时，李任之的哥哥李子刚推众而出，宽袖一展将孩童护在身后，沉声喝道：“列队！牵手！速退！”

负责学堂安全的金吾卫们正蹲在墙角斗蛐蛐儿，听见动静差点把蛐蛐罐打翻。

“来活儿了！”领头的激动得刀都拿反了。

只可惜这次卫骁和赵良此刻跑得比亲兄弟还齐整，一溜烟就没了影。金吾卫们喊着追，只剩了五六人在原地候着。

听着脚步声远去，韩生适时苏醒，颤巍巍掀起半边眼皮：“哎呦呦……这把老骨头……孩子们、孩子们没事吧？”

李子刚嘴角微抽，却恭敬道：“先生放心，贼人已逃，金吾卫正在追捕。”转头对手下的官员使了个眼色，“快扶老先生进屋。”

“不可！”韩生突然精神一振，伸手拍在李子刚的肩上，“老朽身为师长，岂能……”

“危难之际，韩老依然心系学子，高义令人动容。只是春秋已高，还望保重。”李子刚拍拍韩生的手，眼见韩生眼睛一亮，便又低头补了句，“今日之事，一定是‘韩老临危不惧，力护学子’。”

“咳咳，还是子刚深知我心啊！”韩夫子顿时腰也不酸了，气也不喘了，搭着官员的手往内堂踱去，还不忘高声叮嘱，“一定要严惩凶徒！”

李子刚微微一笑，当韩生进门后，脸上的笑意又立马荡然无存。

此事可大可小——往重了论，是“歹人胆敢在天子脚下行刺”；往轻了说，也是“谋害朝廷命官子嗣”的重罪。

今天正好是青衿大典，金吾卫疏于戒备，竟然让刺客混入学堂重地。无论哪一条，都够让执掌京城防务的金吾卫吃不了兜着走。

李子刚当机立断，解下腰间令牌，掷与身旁的金吾卫：“持我令牌，速请董府尹一叙。”

他指尖在令牌上轻叩三下，叮嘱道，“悄无声息地请。”

这下可好，事情完全跑偏了！俩位真凶俱是大汗淋漓，赵仲达喃喃道：“坏了......”李任之呆若木鸡，看着乱哄哄的场面，机械地接茬：“已经坏成一锅乱粥了。”

匆匆奔逃的张良与卫骁在房梁上疾走，金吾卫们沿着墙壁穷追不舍，更有甚者搭弓射箭，想将他们高高击落。

张良闪身躲闪，卫骁举刀横劈，眼见前方没有路了，二人便在半空中翻身，一跃而下。

眼前的巷子有两条路，张良往左逃，卫骁往右逃，金吾卫七手八脚地搭成人梯，越墙而来。

卫骁见前方有个老翁悠悠地骑牛，牛后拉着简易的木车，木车上堆着几筐巨大的菜篮，想必是要去装菜运货。

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跃上马车，掀开竹编的篮筐便钻了进去。

老翁年事已高，耳目昏聩，只觉得车上似乎有一阵异动，扭头看去却也没有瞧见人影，便权当是车轮碾过了碎石，才引得一阵抖动。

卫骁迅速用小刀将外衣从上至下划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手指一扯，便整件剥了下来。

接着，他又摘下面具，取下发簪，让微卷的长发披肩。将竹编盖子掀开一线后，见无人注意，卫骁便翻出篮筐滚落地面。金吾卫闯进巷子口，与卫骁擦肩而过，口中道：“妈的，这贼人怎么跑得这么快！”

卫骁淡淡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低头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菜叶子，信步往百坊市走去。

已接近午时，邻里街坊的老头老太们都端了饭，往门口的板凳上一坐，嘴里嚼着些米饭，也说着些闲话。

剑铺隔壁是木铺，木铺的老板叫胡三，胡三正卸着马车上一箱箱的货物，黢黑的脸上挥汗如雨。

卫骁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剑铺，见状又折返出来，和胡三一起把东西运到铺子里。

胡三直起腰身，拍拍卫骁的肩膀：“好小子！”

门口坐着的老头老太们也喜欢他，卫骁经常顺手帮他们干些杂活，便都七嘴八舌地道：“整条街上，就数这孩子最勤快了！”

卫骁心中有些难为情，但面上依旧平静道：“我，先回去了。”

胡三从门后取下一袋竹笋，递给卫骁：“昨夜下了场雨，山里头冒了很多笋，我母亲一早便去挖了，新鲜得很，分你一半，待会让瞎子炒笋给你吃。”

卫骁也不假意推辞，大方双手接过，口中道：“谢谢，胡叔。”

瞎子正在院中摸索着，用簸箕扫去青石板上的落花，发觉卫骁走近之时，少了剑鞘、箭囊与衣服的摩擦声，奇道：“东西呢？”

“丢卖菜的菜篮子里了。”

“嗯？为什么？”卫骁将笋放到桌上，仔细掩上木门，才将事情从头说起。

听至一半，瞎子打断了他，眉头微微拧起来：“你说，那人剑法很特别？”

卫骁点点头，道：“虽然只过了十几招，但能看出他使剑的特点。虚实难辨，看似凌厉的直刺，往往只是虚晃一枪；有时候好像只是一记回挑，但却一刃封喉。”

“你能赢过他吗？”

卫骁低头思索一会，抬眼道：“现在不能。”

瞎子点点头，道：“你继续说罢。”

卫骁简短地说完，末了道：“那弓和剑丢了不打紧，因为那不是你铸的，是我们之前从北边走到京城的时候，路上买的。”

瞎子道：“也算老物件了，你舍得？”

“现在再追回去拿，怕是会暴露了行踪。”卫骁顿了顿，又道，“不打紧，只是一把剑和一张弓而已。”

另一头的赵良，就不如卫骁这么幸运了。他压根不熟悉城中那些小巷的弯弯绕绕，跑着跑着，便被堵在了死胡同中。

他猛地回头，两名金吾卫穿着光明铠，提着大刀，一步一步地迫近，嘚瑟地道:“你逃不了了……”

话音未落，赵良身形已如猎豹般窜出，目标明确，直取左侧那名金吾卫!

他根本不与对方的钢刀硬碰，在逼近的瞬间侧身让过刀锋，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其持刀手腕向下一折，右肘同时猛击对方面门。

一套动作迅猛狠辣，那名金吾卫哼都没哼一声，便瘫软下去。另一名金吾卫脸色剧变，显然没料到同伴会败得如此之快。

他反应极快，毫不犹豫地弃刀后撤，瞬间掏出腰间□□对准赵良！

“嗖！”弩箭离弦的瞬间，赵良已抓起地上昏迷金吾卫掉落的钢刀，不是格挡，而是奋力向前掷出。

刀身精准地撞上弩臂，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弩箭因此失了准头，擦着赵良的肋侧飞过，划开一道血口。

电光火石间，赵良已趁此空隙扑到近前。那金吾卫来不及再次上弦，只得挥动弩身砸来。赵良不闪不避，用肩硬抗下这一击，同时一记沉重的勾拳猛击其腹部。

对方痛得弯下腰，赵良随即用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斩在其后颈，结束了战斗。

赵良喘着粗气，肋侧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巷外已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与呼喊，赵良不敢耽搁，一脚踢开脚边的弩箭，随即助跑蹬墙，利落地翻过高墙，身影迅速消失在错综的巷道里。

赵仲达：没那么顺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不好，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