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饭,虞植有事与安定侯谈。
于是,虞袅便先告辞回了自己的梧月居。
等在书房里谈完了话,李明博晒着初冬里带着淡暖的太阳,不紧不慢的朝虞袅的梧月居里走去。
一路穿过抄手游廊,他看到花圃里的菊花正凌寒开放,金菊灿烂耀眼,看着尤美。
激荡的心情早已平静了下来,他亲自摘了几朵看着好的,然后继续走。
刚到春熙亭,就看到虞阮正依着亭柱,笑看着他:“李大哥性致真好,还有心情摘花,我却是心里有些闷闷的,不太舒服。”
李明博并未向以前一样上前与她玩笑,并温柔关怀她的身体,而是站在亭外,笑道:“我看菊花开得好,想送一两朵给你姐姐赏玩。”
虞袅,又是虞袅!到底她使了什么手段,难道她几年的谋划,都比不上她三天时间的手段吗?
虞阮听了,心头的羞愤与不甘像小刀子戳着心脏。
她咬咬牙,故作自然道:“姐夫可真是疼爱我姐姐。不过我看这菊花好看,不知道姐夫能不能割爱送我一朵呢?”
本来想要凉一凉她,但李明博忍住不回应:“虞二小姐若是喜欢这些菊花,不如我叫人帮你采来如何。”
他态度冷淡,待人的礼节却是周到,却叫虞阮却觉得心里一凉。
她再也端不住自己的架子,一步一步走近了李明博,一脸忧伤的问:“李大哥,你唤我什么?”
李明博别开眼去,语气疏离冷漠:“自然是虞二小姐。”
虞二小姐,虞袅没嫁过去的时候,李明博何时这样称呼过她?
虞阮听了,一脸受伤和不敢置信:“李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我只当你同姐姐成了亲,心里有了重要的人,我就不那么重要了。可是纵然我们无法在一起,但我们就不是好朋友了吗?你为何要对我如此生疏?”
她说着一双杏眼里就含了泪,仿佛下一刻晶莹的泪滴就要流出来一般。
虞阮感觉得到,一直被她玩弄于手心里的男人,似乎有了往外挣扎的趋势。
她再也平静不下来,于是她用了前所未有的请求语气,软语劝哄:“我不想和李大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就忍心把我们过去的情谊,都抛得一干二净吗?”
自从相交以来,虞阮从来没有表现得像此刻一样,对他们的感情百般维护,对他也百般挽留。
她的眼泪,让李明博享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感,同时他心忍不住动摇了。
他现在很想不管不顾的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虞阮。
李明博将手中一朵灿金的菊花递给虞阮,声音柔和了起来:“别哭了,你喜欢这菊花,我送你便是。”
虞阮却咬唇,神色有些犹豫:“我是很想要,可是这不是你想要送给姐姐的吗?”
她不提虞袅还好,一提虞袅,李明博脑海里不由浮现一张稍带柔弱精致的小脸。
可惜她的眼神并不柔弱,反而倔强而嘲讽的与他对视。
她红唇张合好像在说:废物,这么简单的约定都办不到,人家几滴眼泪就将你哄去了。
李明博分明知道,虞袅说话一直都很有分寸,并不会用如此刻薄的言辞。
但只要一想,她那双看向自己的冷淡而嘲讽的眼睛,李明博就瞬间回神。
他重新记起来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他想要对虞阮好的心情,一下子就消失了。
虞袅说得对,他不告诉阿阮,他和虞袅的关系是对的。
他也应该听虞袅的话,反其道而行之,只有冷着虞阮,钓着虞阮,这样她才会将自己的视线,自己的真心留在他身上。
李明博不去看虞阮发红的眼圈,只将递出去的花,重新收回了手里。
“你说的对,这菊花是给夫人的,不能给你。你要的话,让你身边的雪娇替你摘就是了。我今日找夫人还有些事情,就先失陪了。”
李明博不等虞阮再说话,转身便加快速度走了。
今天几次三番热脸贴了冷屁股,虞阮站在原地,看着李明博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满满的怒气从腹中涌来上来,止都止不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我这位姐姐可真是深藏不露,我怎么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手段?不过才三天,就将人拢得严严实实的,我果真是小瞧她了。”
雪娇也觉得这男人变心得太快,她劝说虞阮:“小姐别生气了,侯爷变心就变心,反正大小姐不过是捡了小姐不要的男人罢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话虽如此,虞阮面上笑得天真甜美,心里却满是不服输。
她一直以来都很不甘心,虞袅出生就是官员嫡女,而她出生时,母亲却还在做虞植的外室。
后来虞袅长得比她好,才华也比她好,那又如何?一直以来,她还不是被她踩在了脚下。
爹娘喜爱她,府里的人敬重她,连虞袅如今的丈夫,安定侯也多年心系着她。
虞阮不会让虞袅压过她一分一毫,所以这一段感情她不会轻易的放手。
因为她的东西,一向只有她不要的,没有白送给别人的,虞阮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虞袅捡了这个便宜。
她就不信,她经营了几年的感情,还比不得虞袅和李明博短短三天的相处时间。
虞阮随手摘了一朵柔嫩的菊花,不自觉就将花揉捏得稀烂。
*
虞袅让人繁星将自己制的香丸送到庄子里,等陆子都自己取用。
她则重新拿出尚未看完的书继续看。
李明博拿着几朵菊花走了进来,随手放在了桌案上。
虞袅抬眼,就见他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不由感觉好笑。
“不知我妹妹有没有去寻侯爷?如果寻了,她对你是不是殷勤了?”
李明博想到刚才的事,他心里莫名有些索然无味。
他随意坐在贵妃塌上,目光忍不住追随者虞袅唇边的笑,嘴里却没好气道:“这又关你什么事?怎么,看本侯的笑话很有趣?”
确实有些趣味,谁让这两人上辈子没少在她面前郎情妾意,好不恩爱。
虞袅确实不喜李明博,也不喜继妹虞阮。
她心胸也一点不宽广,当有他们的热闹看的时候,难道还不兴她凑个趣?
虞袅淡淡的笑了笑,实话实说:“是有点意思,但是我更希望,我和侯爷能够早早的和离。”
她语气平淡中隐隐充满了期望,李明博心里突然有些苦涩。
他抬头看向虞袅,第一次无比认真的问:“虞袅,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特别恨我和你妹妹?”
若说一点不恨,这怎么可能呢?若是恨得失去理智,这样太不值得。
虞袅将自己的书放在了桌案上,看着那几枝盛放的菊花,目光幽幽。
“说实话,恨确实是有的。我不是圣人,我若是说不恨你们,那不仅是骗别人,还是在骗我自己。但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我更想的是离开侯府,这种想要离开牢笼心情,已经远远压过了我的恨意。”
她浅浅的笑了起来,上翘的凤眼眼尾也堆砌了真切了期盼与笑意,看上去无比动人。
“所以,侯爷要尽快得到美人心,让虞阮同意嫁给你。这样一来,你随便找个理由便可同我和离。比如说,我身体太弱,无法孕育子嗣,且我还性子不好,同你感情已经碎裂了。”
李明博沉默。
虞袅将一切都考虑到了,结果全都是有利于他和虞阮的,最后损失的只有她自己的名声。
李明博纵然再厚脸皮,他听着听着,也觉得虞袅真的特别想要离开他,特别厌倦了如今的关系。
本来这是说好的事情,他却忍不住故意泼冷水。
“可是,我们是皇上亲自赐的婚。你我成婚不久,就突然和离,这又将皇家的面子往哪里放?”
这却是有个时机的,若是虞植贪赃枉法之事能早些被查到就好了。
到时一个罪臣之女的和离之事,想必也不会有人会惹皇上的霉头,而将此事上报,重新提及当初皇上下的赐婚圣旨。
虞袅道:“我却认为,皇上是个宽和冲淡的仁君。当初皇上赐婚或许是存了一番好意,可若是我们感情实在不合,我又无法诞下嫡子,这样的情况下和离,纵然是赐婚,但依照皇上的性格,恐怕也不会怪罪。”
她无所谓的笑笑:“要是侯爷害怕,到时候只需把和离的理由,尽管往我身上推便是。”
只要能和离,她可以承受名声受损的代价。反正最后,她只需择一个清净的庄子带发修行就可以了。
李明博对虞袅这样万事都不在乎的态度,最难以接受。
就算是虞袅发怒时,他都觉得她眼里还有一些妙龄女子的活力生机,可是当她什么都不在乎时,却好像已经死心了一般。
这种感觉,他分明没有经历过,但心里却有种奇怪的熟悉感,熟悉之中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悔恨。
李明博真的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情绪变化,有些莫名其妙。
他还忍不住猜测道:“虞小姐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是因为你没有办法再嫁给你的心上人,所以这才破罐子破摔了吗?”
她那位心上人,又何德何能,让她变成了如今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虞袅不知道为什么李明博总会问她那位子虚乌有的心上人。
但既然他误会了,那索性让他误会到底。
她点头直接承认:“你说得不错,我这一生无法嫁给他,所以我也不会另嫁他人。等和离了,我便会择一清净处带发修行,了此一生。”
这样决绝又深情的话,令李明博心底大受震动。
他忍不住将虞阮对待感情时的轻慢,与虞袅对待感情时的郑重相比较,然后他怔住了,许没有再说话。
但李明博心里,也隐隐对虞袅倾心的男子起了羡慕之情。
这样执着又纯真的情感,当真是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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