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气骤寒,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花,且雪还越下越大,如琼花碎玉一般,纷纷扬扬。
今冬有一件大事,就是皇上的生辰宴。
皇上的生辰在冬日,因皇上登基两载后,国内风调雨顺,民心大定。
今年亦是个丰收之年,所以的皇上千秋之宴便准备大办,以安民心。
到时民间则欢灯结彩,热闹非凡。宫中则大设宴席,邀请文武百官及其女眷参宴,以欢庆皇上生辰。
虞家虽然是五品官,但一般这样规格的宴席,他是没有资格出席的。
倒是虞袅,她虽未参加过重大的宫宴,但上辈子却参加过一两次太妃举办的宴会。所以她规矩礼仪什么的已经熟知,便是让她去参加宫宴,也不会犯错。
虞袅刚在何氏那里请完安,何氏就将此事提了一嘴,还挑剔的查看了一番她的仪态举止。
不过,无论何氏怎么看,也看不出虞袅哪里有所欠缺。
反而觉得虞袅的礼仪举止,行走坐卧都十分优雅端方。
不过安定侯府门第高贵,何氏做国公夫人做惯了,自然对虞袅的家世有些看不上。虽然虞袅礼仪无错,但何氏还是要言语刻薄一番,才放她走。
这几日都是如此度过的,除了礼仪外,虞袅好准备了得体的衣裳。
只是她没想到,等要去赴宴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虞阮跟在何氏身后。
见了虞袅,她笑着打招呼:“姐姐,父亲让我过来看看你,说咱们姐妹感情好,让你带我去宫里见见世面的。”
虞阮讨巧的朝何氏笑了笑:“只是我想着要先来拜见老夫人,所以就没先将这件事告诉姐姐。”
虞阮长得可爱,她笑起来杏眼圆圆亮亮的,看上去很是纯真活泼。
何氏本来不喜欢虞阮之前勾.引她儿子,但她被虞阮巧言巧语的奉承吹捧了一早上,她又虞阮被夸成极其有本事、有能为的高门主母。
所以何氏也有心带虞阮去宫里参加宫宴,方好显露自己的手段和地位。
何氏打量了眼虞袅的穿戴,才满意笑道:“你妹妹想去带着去就是了,让她去见见世面也好,不过到时候你要看着她一些。”
虞袅乖顺点头:“是,老夫人放心,我会看好阿阮的。”
虞阮闻言,心里松了口气,她觉得她要是直接来求虞袅,虞袅一定不会带她去。
她笑着朝何氏道谢:“多谢老夫人,这回真是沾了您的光了,要是没有您,我可能这辈子都去不了这样的宫宴。”
何氏笑着应了。
虞袅心里叹息,看来眼缘真是个其妙的东西。上辈子何氏和虞阮关系就不错,到了这辈子她们还是这样投缘。
最后何氏自己上了马车,虞袅和虞阮共乘一辆。
马车缓缓前行,虞阮坐到车里,仔细打量虞袅,想找出她过得不如意的证据,然而怎么找也找不到。
虞袅穿着淡蓝色织锦襦裙,鸦黑青丝用了一套和田牡丹流苏步摇挽起,乌发间还点缀了一朵淡粉的绢花,衬得她粉靥娇美,眉眼动人。
她还披着一件成色上好的雪色狐裘,那柔柔的软毛连半点杂色也无。毛色如同落雪一般,看着就昂贵无比。
这样的衣裳,这样的皮子,只怕他父亲也买不到。
之前在家里从没见虞袅穿过,所以这一定是她嫁来侯府后,重新添置的了。
虞阮瞧着,心里竟有些妒意。
她忍不住摆弄了下自己手腕上成色不错,样式却有些老套的镯子。
想到何氏言语间也不是特别待见虞袅,虞阮抬起手腕,问虞袅:“姐姐,你看我这镯子好看吗?”
虞袅低头看了一眼,认出了这是何氏戴过的。
她心里清楚,虞阮现在问她,无非就是想表示她那个婆婆对她的喜欢,故意借此刺激她罢了。
只是虞袅却不在意这个。
她顺着虞阮的用意道:“好看,这料子不错,只是款式不太适合年轻小姐了。”
虞阮闻言,好似害羞的笑了一下,眼底全是欢喜。
“这是老夫人送给我的!她说自己之前对我有些误会,但这一次见面却觉得我很是讨喜,所以就将她喜欢的这双镯子送给我了。”
虞阮笑出声来,何氏那个老虔婆,太难讨好了,想必虞袅没少在她手里吃亏吧?
不知道虞袅听了这话以后,她心里难不难受?
虞阮看着虞袅,神色故作羡慕:“姐姐可真是嫁了个好人家。姐夫对你温柔体贴,连婆婆都那么和善,要是以后我嫁的人家,也同姐姐嫁的安定侯府一样就好了。”
虞袅微微挑眉,唇边含了一抹富含深意的笑:“那你放心吧,你的心愿一定可以实现的。”
何止是嫁的一样,想必上辈子她死后,虞阮是迫不及待嫁进了安定侯府,当了续弦了。
虞阮见虞袅依然是那副平静淡漠的样子,她笑容微微有些扭曲。
因为她最讨厌的,就是虞袅这副不冷不热,故作矜持的样子。
正想说些什么话,素月就轻声说:“小姐,已经到午门了,需要下车步行。”
虞袅和虞阮都没再说话,只小心的下了马车。
她们跟在何氏的身后,进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
虞阮生了一颗财权之心,她想要嫁世间有权势,有能为的男子。等走过金水桥时,她却被皇宫的奢华威严给压制得有些紧张。
她控制着自己得体端庄的笑容,想要处处表现得优雅大气,但由于眉间的紧张,让她暗暗朝四周胡乱看。
虞阮越看越觉得那琉璃瓦炫目,连红墙走道也值得细品,越看她就越觉得,比起皇宫,似乎连首辅之子,以及那位少年将军的功绩都黯然失色了。
她心里激动,就想去看虞袅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端着,装模作样。
没想到虞袅脚步优雅从容,姿态不卑不亢。
遇到认识的人,她也只是轻轻颔首淡笑,好似她不是走在在皇宫禁院,而是走在她家花园里一般。
这样的姿态和神色,竟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虞阮捏紧了手心,纵是不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方面有些比不回虞袅。
她强迫冷静下来,跟着何氏坐到了女眷席位。
本朝男女风气开放,虽有时也讲究男女大防,但在皇上千秋佳诞之时,却是男女分席而坐,不再另设屏风遮挡的。
何氏才坐下一会儿,就有几个命妇打量虞袅,满口称赞道:“没想到老夫人您的儿媳竟生得如此俊俏,这样子我看着也好生喜欢呢。”
何氏再不满意虞袅,此刻也像自家小辈被夸后的长辈一样,笑着谦虚说:“她确实不错,只是年岁小些,没见过大场面,当不得你们这样夸。”
“当得当得!”那些命妇细细瞧了瞧虞袅的举止,有那得了点关于安定侯府风声的夫人,也不免怜惜虞袅的品貌。
这虞府的大小姐生得这样好,举止又这样得宜,只可惜嫁的却是一个糟了皇帝厌弃的勋贵。
虞袅笑着同其余夫人说话,态度温和,言语风趣,惹得那些夫人更加怜爱。
虞阮却是无人问津了。
或许她的手腕很是不错,但这些高门主母都是长了多个心眼的,她们光从人的言谈举止就能隐约知道人的品行,虞阮的举动隐晦,但在她们也不是察觉不了。
所以渐渐的,竟没什么人在和虞阮说话了。
她坐在原处,只觉得心酸。
虞袅她凭着安定侯夫人的地位,倒是受青睐。
可惜她们的父亲虞植,却是个不成器的,竟在五品的户部郎官上坐了十几年,连累她也上不得台面。
*
皇宫的暖阁内,陆子都略坐了坐,任由宫人为他披上了大氅,然后才道:“时辰差不多了,这便走吧。”
他坐上御撵,不知为何,今日总有些心神不宁。
王保卿见了,害怕等会儿皇上头疾又犯,只好说:“今日各家闺秀说不定都会来生辰宴,那位小姐定是出身名门的,说不定今晚上她也会来。万一她来了,皇上岂不是可以顺势说明身份,定下求娶之意?”
陆子都闻言,心口猛然跳了一下。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去岁他生辰时,也没有见过虞袅来参加宫宴。
从虞袅的衣着配饰来看,他觉得她是官员之女,但应该不是高官之女,所以她才没能来参加宫宴。
陆子都想到这,又冷静了下来,只在御撵之中闭目小憩。
不多时,参加宫宴的命妇官吏都听到一阵礼乐之声,便知道这是帝王的仪仗队到了。
远远的,只见一排奏乐的、提灯的、抬伞的、打御扇的依仗缓缓行来,中间脚步平稳,身着龙纹大氅的正是当今圣上。
王保卿随时一旁,快到时他也开了嗓子高声通传:“皇上驾到——”
于是,两侧的官员与命妇、女眷都纷纷跪地行大礼,不敢直视天颜。
虞袅也朝中间的恭敬跪伏,低声道:“臣女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没有抬头,只感觉到许多人的脚步一起走过后,独有那九五至尊踏上了雕着祥龙腾云的螭阶,走上了至高的帝位宝座上坐下。
约莫过了一会儿,因为距离比较遥远,虞袅只隐约而模糊的听到一道矜贵而温和的嗓音道:“众位无须多礼,平身罢。”
虞袅觉得这嗓音太模糊了,竟让她异想天开的觉得,这声音竟有点像陆先生的声音。
随即,众人拜谢,虞袅不敢再胡思乱想,只随大流拜谢道:“叩谢皇上!”
然后她缓缓起身,坐回原来的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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