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刃贯穿了对方的肩膀,那黑影想要逃走,挣扎着身体,可身上的力气仿佛被肩上的剑完全抽走般,动弹不得。
黑影咬着牙想要把肉身化去,重新变成魂魄的模样,那便能从实体的剑刃下逃离,怎料刚要运气,体内的阴气也被封印,不要说化作魂魄,就连站着已用去了他所有力气。
而且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对方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凌文宣,怎样?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凌文宣没有回答,黑夜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可白雨晨却能感受到从霓刃上传来的微微颤动。
他,在害怕。
或许是怕暴露更多,又或者在思考着应该如何从白雨晨手中脱困,凌文宣 干脆沉默不语,可并不是他沉默不语,白雨晨便会放过他。
白雨晨冷笑一声,空出的左手变出了一把通体漆黑带金色波纹的巨大镰刀,他在右手没有拔出霓刃的情况下,迅速地把镰刀横架在凌文宣的腰上,刀尖陷进了墙身,像女厕那时候的女鬼一样,把凌文宣困在了勾魂镰中。
凌文宣此时才低声冷笑:“他明明被我炸了,你却顾着把我困于此,并不去察看他的情况,你二人的情谊,也是肤浅得很。”
白雨晨没有生怒,也没有再对他做出什么,低下头来笑道:“我的身体好好的,便代表,他也是好好的,用不着你来操心,不过以你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夺位的人,也是想不明白我俩有多相爱,相爱得能互相相信对方,例如现在。”
房间中的电灯突然被打开,屋内满布白雨晨把人推进来时所带出的一片狼藉,银色长发青年,穿着一身金纹黑袍,踏在了倒下的门板之上,冷冷地看着里面的人。
而灯光之下,被白雨晨困在镰刀之内的人,同样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绑着马尾,衣穿黑袍银边,看上去的气质,竟与凌渊有几分相似,相貌也是俊美至极。
银头的头发,便是冥界王族的象征。
许是情况已经不能再坏,凌文宣看见凌渊出现的时候,反而觉得平静,他轻叹一声,淡淡道:“你早已知晓?”
“只是猜测,并不确实,也不想这是事实,但结果,显然让我有些失望。”
凌渊踏着被破坏的门板,走到了白雨晨的身旁,以极平淡的目光看着凌文宣:“哥,是因为我非纯冥界血脉?”
凌文宣是凌渊的堂哥,也是白雨晨在凌渊梦中看见那位向他送别的银发青年。
在凌渊与白雨晨说出对凌文宣的怀疑时,白雨晨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惊讶,在看到那个梦中景象时,白雨晨便有种奇怪的感觉,为何偏偏在睡梦中,看到了这一幕。
他是神,凌渊是冥界太子,任何梦境都不仅仅是普通的梦境,肯定是带着什么意思才会进到这些人的脑子中去,也定会有着什么意思,白雨晨便是从那时候,便记住了梦中的所有信息,包括凌文宣这个人。
对于昨夜凌渊猜测凌文宣便是这二千年来背后之人时,白雨晨没有多大感想,反而觉得,作为凌渊亲人的凌文宣能做出这些事情来对付凌渊,且表面还一副对他恭敬的模样,白雨晨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凌渊搂过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而凌渊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搂着他的腰,静静地被他拍着,像小孩子一样。
凌文宣又叹了一口气:“冥界需要正统,而你这种不纯不正的人,当然是没有资格坐上大帝之位,我也只是替众长老把你拉下来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些事都不是自己想干,而是大势所趋一样。
凌渊挥了挥衣袖,把白雨晨手中的勾魂镰收起,走到了他的跟前,淡淡地看着他,然后……。
啪。
一记耳光扇在他凌文宣的脸上。
凌文宣与白雨晨也是一脸懵的看着他,这耳光伤害不大,侮辱性却很高,凌文宣极怒,动身便要向凌渊出手,只是肩上还被霓刃刺在墙上,一旦动弹便会扯到肩上的伤口,疼痛不已。
“就连大帝也没有扇过我耳光!你凭什么扇我耳光!”
“没凭什么,或许凭我是太子吧,但现在我凭的,是白雨晨的男人。”
白雨晨又愣住了:这是什么奇怪理由?
凌渊看着白雨晨,笑着调戏般摸了摸他的下巴:“我说过,我看见你的话,会把打你一顿,但归根究底,你我分开二千年,也是这货给害的,但我与你结缘也是他的功劳,所以七除八扣,让他替你受一记耳光就行,是不是很划算?”
不用被揍说什么也划算,白雨晨疯狂地点着头。
可凌文宣却不乐意了:“关我屁事!”
“屁事也与你有关。”
他又挥了挥手,手中忽然多了一条漆黑的链子,他轻盈地把链子甩向凌文宣,链子便像有生命似地把凌文宣的整个身体捆住,然后才让白雨晨收起了霓刃。
霓刃收起之后,没有立刻回到白雨晨的神识里,而是变成了红雾,再化成一个成年男人,呃,光/着/身子站在了白雨晨的旁边,满脸奇怪的笑意看着凌文宣,看得凌文宣心里有些发毛,连忙看着凌渊:“士可杀,不可辱!”
凌渊满是问号:“我没打算辱你。”
凌文宣看看凌渊,再看看跟前对着自己傻笑的裸/男,心道:我信你个鬼!这人笑成这样看着我,你不是打算让他什么我吗!
他咬了咬牙:“行,只要你不把我那个,我到大帝那一定会把所有事情如实道来,罪我也会认!”
凌渊依旧不解地看着他:怎么突然就,老实了?而且那个是哪个?
而凌渊不知道的是,凌文宣最看不惯,而且最怕的事情,不是凌渊,不是酆都大帝,也不是冥界的刑法,而是弯,而且是被弯。
他是妥妥的直男,所以到凌渊与白雨晨这般亲密已让他十分不适,这也是为什么当时知道凌渊与白雨晨的事时,本来还只是想稍稍把天界的人引来把凌渊灭掉的他,最后还是铁了心,无论如何也要让凌渊不能坐上冥界的王位,因为基,绝不配坐上王位。
此时应龙与凌芷澄从外面走来,凌芷澄看到霓刃后,又“呀”的一声叫着,然后捂着脸,但白雨晨还是看到她,在指缝中偷看的眼珠子。
白雨晨:……妹妹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的,没关系的!
凌渊轻咳一声,凌芷澄这才有些不情愿把脸转了过来,接过了凌渊手中的黑色链子,以镰刀在空中劈开了一道裂逢,带着凌文宣走进去,笑看着凌渊道:“只剩一天了喔,好好珍惜。”
说罢,空间裂缝便缓缓收起,余下了屋中的三人。
应龙看着满地狼藉,有意说留下来收拾,毕竟207这个房间是白雨晨这个肉身使用的,白雨晨的灵识回到天界后,这个肉身也不知道会不会继续留下来,所以还是尽量把东西还原才好,然后把二人赶出了207去。
说是余下一天,其实按白雨晨来到凡间的时间去计算,便只余下了这一夜,他让霓刃变回小孩子的模样,放在头顶,然后拉着凌渊的手笑道:“出去走走?”
凌渊微笑点头。
缓步而行,他们走出了小区,走过了只有路灯没有行人的道路。
现在是深秋,道路两边种满了银杏树,金黄色的叶子随微风缓缓飘动,偶尔掉下几片,随路灯的光,落在了二人的肩上。
二人把对方肩上的银杏叶子拿下,轻捏于指间转动,十指紧扣,一路前行,直到前方飘来淡淡的咸味。
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清晰而让人安静,二人脱下了鞋子,赤足踏在细砂之上。
他们走在冲上细砂的海水中,冰凉的海水淹过了脚踝,湿润了绑在二人脚踝上那看不见的红线,很快便又退了开去,然后再重新淹过。
白雨晨牵着他的手停住,海风吹着凌渊银色的长发,在黑夜中依旧明亮动人。
他忍不住把人拉进怀中,与之亲吻,唇齿之间的碰撞仿佛能把他们永远粘在一起,可拍打过来的海水略过二人双脚之间的缝隙,就像他与凌渊跨不过去的鸿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紧紧地缝合。
无论如何,也会存在一条裂缝。
他知道他与凌渊,不可能像这片相贴的嘴唇,总会被外界的力量而分开。
认识了二千年,对方在自己的世界消失了二千年,如今从重逢到相爱,到将要离开,也只不过区区数天。
他觉得不够,可那又如何?
这便是他与凌渊早已注定的结局。
两片紧贴的嘴唇分开,白雨晨抚过凌渊被吹乱的长发,长发滑于指缝,轻轻地扫过他的掌手。
晨曦自地平线升起,金黄色的阳光慢慢映在了踩在水中的二人身上,把影子从他们的脚下拉长,向外伸去。
白雨晨的脑中响起天界的召唤声音。
“时限已到,请大人速回。”
白雨晨笑着,在凌渊的额上落下极深的吻。
“别抬头。”
嘴唇紧贴着凌渊的额头,天上仿佛也下起了雨,让雨滴,滴在了他的额上,滑落至他的眼角,流过了他的面颊。
只是这雨,只是下了一滴,便已停住。
凌渊垂眸,双手搂在白雨晨的腰上,什么也没有说。
白雨晨带着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霓刃,归来。”
顶上的小人化作红色的雾,流进了白雨晨的神识,白雨晨的身体,就像幻境的时候一样,从清晰,变成模糊。
直到凌渊一人站在海水中,直到凌渊停在了半空的手慢慢垂下。
直到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雨滴落在他的脸上,凌渊才感觉,白雨晨从凡间,彻底消失了。
指腹轻轻抺过脸颊属于雨神的湿润,淡淡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渐渐升起,映照出七色虹桥。
直到他的脸被烫得生痛,直到他的脸被烫得冒起了白烟,看着那拍打而来,泛着金光的海水,他才缓缓地退出了海岸,赤足走在沙上。
没有拾回鞋子,就那样走在了柏油路上,站在了银杏树阴之下,回望那曾经二人立足的沙滩,淡淡地道了两个字:“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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