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遇

“叮铃——”

厚重的钟声推开云层浩浩荡荡地灌入耳朵,伴随哗啦啦一阵响,教学楼瞬间涌出成片人海。

蔫哒哒地趴窗台上,谈珞珞羡慕地瞅直至人潮退至稀稀拉拉,目光一转正对手中勉强60分的卷子。

Ok,fine。

她不配回家。

情绪紧绷,熟悉的脚步声拨动了下她敏感的神经,一个激灵谈珞珞迅速站直,探头探脑地打量门口。

会议太消磨人,陈燃揉着太阳穴,迷迷糊糊走进办公室。

和他搭伙回来的化学老师瞥见谈珞珞,随口揶揄,“呦,又来办公室做客?”

“裴老师、陈老师。”

陈燃生锈的大脑迟缓地转动,哦,他好像喊人来谈话来着。

“突然开会,时间有点儿晚了,你怎么回家?”

“有人接。”

“要不要打电话说一声?省得家长担心。”

谈珞珞垂眸看着班主任递来的手机,塞在裤兜里的方块突然就烫得她腿根疼。

“谢谢老师。”她面不改色地接过,挤到墙角拨号。

“嘟嘟嘟——”

接通了,听筒里传来谈珂百无聊赖的声音,“喂,你好?”

谈珞珞语气相当正经,“哥,是我。”

“嗯?这谁的号码?你刚给我发完微信手机就丢了?”谈珂疑惑地瞧着陌生的数字。

陈燃在翻看成绩单,裴轩正挨个归置其他老师的会议记录。

办公室一时间只有谈珞珞讲电话的声音最为明显,她清清嗓子,乖巧答:“我们班主任的。”

心下了然,谈珂登时警惕,“我不进去替你挨骂。”

“我有些题请教老师,晚些去找你,”注意到陈燃投来的视线,谈珞珞心脏一紧,“辛苦你多等一会儿啊。”

静默两秒,谈珂拧拧耳朵眉心微微蹙着,“你谁?”

“我先撤,待会儿别忘记断电锁门。”裴轩拍拍陈燃肩膀,交代一声后就毫不留恋地走人了。

见裴老师离开,想到得和班主任单独谈话谈珞珞就发怵,于是磨磨唧唧地不肯挂断电话,在那驴头不对马嘴地拖沓。

“你可以在南门侧的快餐店等我。”

谈珂打个哈欠,往快餐店座椅里一缩,慢吞吞地回:“谈够够,我记忆力还没差到上一秒才看到的消息,下一秒还要你提醒。”

“那薯条还挺好吃。”她绞尽脑汁地搜刮话题。

口罩直接拉到眼皮上遮光,谈珂嗤笑声,“不买,整天塞一堆油炸食品,净等着胖呗。”

顿了会儿,谈珞珞偷瞄眼身后,确认陈燃没注意自己,她压低声音,“管我呢,您还是先祈祷自己能再长10cm吧,179。”

哼笑声直接按断通话,瞧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谈珞珞深吸口气。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没关系的。

她蜗牛似地缓缓移至陈燃边上,毕恭毕敬地将手机双手奉上,“谢谢老师。”

陈燃接过顺手扔桌上,四目相对,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没动静,他急着下班,抱胸干脆地问:“试卷呢?”

谈珞珞四肢瞬间僵硬。

陈燃催促:“试卷呢?没拿?”

背在身后的小臂反复交缠,她讪讪地笑,“看试卷干嘛啊。”

落在桌面上的手指清脆地敲了下,他略搭眼,“听没听课?没听自己去找做班长扣分记录。”

好不容易攒点儿分,再扣就真要鸭蛋了。

“有听课,”谈珞珞小声辩驳句,垂着脑袋上上下下地翻兜,“我带着试卷呢。”

半晌,她扒拉出一团皱巴巴的纸,不忍直视地捋顺递过去。

本来还想顺路扔掉的。

双唇反复张合,陈燃终是什么也没说,拿过卷子大体扫了扫,黑白分明,一点红都见不得。

多选只选一个,填空只做前两题,大题大量空白。

很好,非常好。

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陈燃边瞧边默默念叨。

藏在金丝眼镜的眼眸无奈又无语,他抬眼问:“不是让你们订正错题了,错题呢?”

挠挠鬓角,谈珞珞煞有介事地答:“在错题本上呢。”

皇帝的新错题本。

心里明镜似的,陈燃懒得拆穿,心慈手软地暂且揭过这一茬,“明天放假之前拿给我看。”

罪孽深重不敢造次,谈珞珞连连点头答应。

视线落回乱七八糟的卷子,陈燃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这姑娘数学成绩跟过山车一样,玩的就是心跳,说也说过,就是不上心。

忍着火,他核善地将成绩单往对面推,“其他成绩也挺好的,尤其语文,你们语文老师得笑开花吧,数学是怎么回事?”

语气稍顿,陈燃笑了下,“对我有意见,还是单纯……”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陈燃的咄咄逼人。

“进。”

松一口气,谈珞珞虔诚地朝恩人投去感激的眼神。

映入漆亮眸底的身形逐渐清晰,她目光忽地凝滞,大脑嗡一声宕机,惟余视线紧紧锁住那人影,无法挪离,眼皮颤了又颤。

代劲今天下午的飞机到沂清,昨天和陈燃报备过,以为他哥会处理好,想都没想便推门进来。

抬眼看清室内的情况,他怔愣半秒,反应过来情况不对,脚步迟缓地拉回去,眼巴巴地瞅向陈燃求助。

陈燃生锈的大脑又没转动,信号接收失败。

代劲提醒:“陈老师?”

他定下心神嘱咐:“等我一会。”

代劲很听话,安安静静地带上门,放空大脑杵门外cos尉迟恭。

门锁落下发出“叮”一声响,谈珞珞吞咽了下,沉默地收回视线,尽可能集中注意力。

“谈珞珞,”陈燃不轻不重地警告,“不想被叫家长就好好学你的数学。”

她舔舔唇难得羞耻,轻声承诺,“我努力努力。”

音调轻飘飘的,听上去不是很有说服力。

拉直唇角,谈珞珞痛心疾首、郑重其事、艰难地开口:“开学考至少三位数。”

话毕,她小心确认道:“行么?”

陈燃眉眼松快些,“行,君子一言。”

见他上心,谈同学挠挠手背,感觉被兜头浇上盆冷水,热血退却,又开始怂。

“驷……驷马难追?”她没什么底气地接话。

陈燃笑开,没好气地催她,“赶紧走吧。”

那谈珞珞当然是马不停蹄地溜。

代劲热得贴墙上刷手机,听见脚步声,他无精打采地掀起眼皮望。

余光瞥见熟悉的衣角,谈珞珞脚步停顿片刻,而后埋着脑袋径直往前,没敢偏离分毫。

少年身上携带着酷暑的腾腾热气,烫得指尖发麻,心脏“扑通扑通”地叫嚣个不停。

牵肠挂肚的秘密近在咫尺之间,迈一步便能碰到,指端下意识一勾。

空荡荡的。

等彻底不见人影,代劲才跑去办公室蹭空调。

“怎么回事啊?”他郁闷地质问陈燃,“不都跟你讲我要来。”

一个麻烦走了,又来一个大麻烦。

“放假事情多,忙晕了。”

“那你学生么?”

“嗯,做什么。”

“奇怪,”代劲随意说,“感觉在哪见过。”

陈燃嗤笑:“沂清到淮安一千米,你梦里见的。”

大概自己也觉得离谱,代劲没再提:“今糟侬去买菜啊。”

陈老师毫不犹豫地拒绝:“勿要。”

“我来做。”

“那行。”

*

恍惚地回去班里,谈珞珞准备收拾书包离校。

教室早不剩什么人,只有后排的灯还亮着,是吴漾在写题。

她轻手轻脚凑去,出其不意地撂人背一巴掌。

“漾儿,不回宿舍?”

吴漾头都不抬地哄,“乖,边儿去,等我做完这题再搭理你。”

“要不您是第一呢。”拉开她旁边的凳子乖巧坐好,谈珞珞撑着脑袋满脸感慨。

题目长长一串,她看得头晕眼花,还没读明白,吴漾草纸上刷刷两三行答案就已经算完。

不再看,谈珞珞瞪着桌面一点走神,眨也不眨。

以为她在烦被叫去谈话的事情,吴漾问:“老师怎么说你了?”

摇摇头,她不自在地拽拽发尾,“碰见黑历史了。”

反应一会儿,吴漾扬眉:“贼心不死出奇迹?”

谈珞珞就笑:“那明明是天赐的缘分。”

笔杆在指间转圈,吴漾好奇地凑近,“一直念念不忘的,想干嘛啊?”

“想听故事呀,”她歪歪脑袋,墨般的眼眸透亮,眨巴眨巴,“能有什么。”

耸耸肩,吴漾也不多问,“我要锁门喽,不回家?”

眼前蓦地闪过谈珂的脸,谈珞珞心神一怔。

“完蛋,”她勾起书包肩带,迅速往外冲,“我先溜儿,你一个人不要害怕啊。”

“……”并不会。

等她赶到,大明湖畔的谈珂正蒙头睡得香。

毫不客气地将被他充当眼罩的口罩扒拉下来,谈珞珞捏他鼻尖,“帅哥,这可不兴睡啊。”

迷迷蒙蒙的,谈珂下意识道歉:“抱歉。”

“没关系,200块钱抵事儿。”

沉默一会儿,他不以为意地伸个腰,“要钱没有,废品要不要呐?”

又是一阵沉默,谈珞珞撤开距离,“都不想要。”

谈珂挖坑,“你怎么不问我什么废品。”

她晃着脑袋不予回应,转而说,“你脸上明晃晃四个大字。”

没等人回复,谈珞珞笑吟吟补全,“不怀好意。”

“你搞清楚状况,我百忙之中——”

她半句不想听,认真地敷衍说:“好的哥哥,是的哥哥,你最好了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你以为自己鸽子呢?”

“你有没有常识,鸽子是咕咕咕,快帮我背个包,死重。”

没兴趣和她掰扯什么动物怎么叫,谈珂本能地伸出手,指尖在肩带上停过一瞬,他又反悔收回兜里。

“来,先报一下你哥身高。”

“……180。”

“还有呢?”一动不动。

“……180.3。”忍气吞声。

谈珂满意地笑,将她肩上的书包接到手里,肩膀被猛一下坠得下沉。

“我去,你拿什么这么重。”

谈珞珞无包一身轻,整个人都透露着解脱的愉悦。

“书啊,暑假学校不再补课,我不得在家学习。”

“你学个屁,怎么拿回去的怎么拿回来,嫌不够累是吧,”谈珂背着块巨石上车,怨气横生,“全家的智商盆地,除你以外咱家还有谁被留过堂?”

谈珞珞幽幽说:“我就知道,说什么不在乎我成绩,全是嘴上功夫。”

谈珂搪塞:“不在乎不在乎,您可劲儿开心就行。”

她觉得自己开心不了,谈珞珞瘫在副驾上,望着前窗一脸深沉,“哥,你给我找个家教吧。”

谈珂的车就停在校门对面,时间已经不早,没什么人,所以当两个身形修长的人影拉拉扯扯地出现时就格外醒目。

伤风败俗。

“呦,您那脆弱的小心脏受伤了?知道上进了?”谈珂拧钥匙启动车子。

嗯?

等等?刚还懒懒瘫着的人顿时坐直身子,用力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啪”一下按住他手腕禁止动作,谈珞珞紧张兮兮地叮嘱:“等下走。”

什么情况?

师生恋?

不是,哥们你撒什么娇啊?是不能独立行走吗?

陈燃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就由他去吗?

不是,不是,他俩怎么凑到一起的啊?

哦,对,近千里之外的人为什么突然跑来这找他陈老师?

破案了。

因为爱情。

谈珞珞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魂都要飘,身体感觉软绵绵的不真实。

亲昵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之后。

她缓缓眨了眨干涩的双眼。

莫名其妙地观察好一阵儿,谈珂疑惑问:“那谁?你认识?”

“点背儿啊,你妹夫预备役被别人搞到手了。”

“……?”

坦克:你有胆再说一遍,谁妹夫?

来自一个对身高有着谜之追求男人的诘问。

*

尉迟恭:门神

点儿背:不幸、倒霉

*

开新文啦,喜欢的观众老爷可以点个收藏不迷路哦~

今天18点、21点还有更新,不要错过~

以后有榜随榜更,无榜隔日21点更(有无榜都会提前说哒),4.25——5.9确定无榜哈,大家不要跑空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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