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安杭,沈翩应该会很自然地跟江临结婚,过上她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
沈翩有时候会路过唐一鸣的工作室,去年发现已经搬走换了地方,去哪儿了她不知道。
江临并不古板,会给她准备各种小惊喜,会照顾她的情绪,在一起快一年了,俩人的进度也只是停留在牵手。
家里在商量他们俩订婚的事情了,出多少彩礼,贴多少嫁妆,甚至婚房也在看了。
那天她和江临沿着河边散步,有点夜风,江临给她披上了自己的外套,她看到远处灯牌上有一张安杭的海报。
青年艺术家——安杭
安杭离开她之后似乎比以前好多了,不再需要顾及她,不再需要天天给她做饭洗衣服。
她知道的,刚开始那个十几人的小群现在已经有几百个人了,甚至还有了二群三群。
沈翩怔愣着看了很久。
“不早了,要不要先回去?”
江临握了握她冰凉的指尖。
“好。”
离小区还有两三公里时,下起了大雨,沈翩这会儿无论如何说不出“路上小心”这句话。
江临不是第一次来,第二次来沈翩就给他买了拖鞋。
“没有你的衣服,将就一下吧。”沈翩给他拿了两条新的毛巾。
沈翩祈祷着江临晚上别来找她,这回江临好像接收到她的脑电波了,关上房间门之后就没出来过。
后面江临买了两套换洗衣服快递过来,沈翩也默认了他偶尔会留宿这件事。
安杭依旧住在酒店里,偶尔跟唐一鸣出去出卖色相。
“那也是有才能出卖啊,”唐一鸣摸摸自己的脸,“你要长成我这样,我肯定不喊你出去。”
晚上有酒局,安杭不太喜欢这种氛围,早早离了席,一个人往临时安排的酒店走。
远远听见有人喊他:“安杭,安杭?”
他转过身,没想明白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有谁会认识他。他知道自己有几个粉丝群,但也没自恋到以为到处都能碰见粉丝。
“还真是你啊,安杭。”
安杭看他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我!黄毛!”
来人捋了一把头发,嘿嘿笑:“早就染回来了,认不出了吧。”
“得有七八年没见了吧,”黄毛招呼他往自己的烧烤店走,这会才七点多,还不是上客的时候,“要不是前段时间看到你的照片,我也有些不敢认呢。”
“后面听说你搬走了,没想到现在变成大画家了。”
安杭也笑:混口饭吃,算什么大画家。
“媳妇,媳妇!”黄毛喊着里面忙碌的女人,“你过来看,我之前跟你说的,咱们弄堂里的大画家。”
“安杭你看她眼熟吗?”
安杭摇头,他不怎么盯着别的女孩子看。
黄毛媳妇擦着手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
“就是我以前谈的那个,说起来我们俩在一起还要感谢你。”
安杭疑惑:我不认识她啊。
“当时要不是你给我那一下,我也不可能认识她,她那会在卫生所上班。”
安杭很不好意思:当年的事儿我也没跟你道歉。
“嗨,年轻嘛,我当时也没干什么好事儿。”
黄毛拉开椅子招呼他坐,又看了看他身上的西装:“我给你重新搬把椅子。”
——没事,租的,也不是我自己的。
安杭没想过曾经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的人现在能坐下来一起吃饭。
“你现在还回去吗?”
——偶尔回去看看老太太。
黄毛知道他指的是谁:“老太太身体还好吗?”
——不太好了,毕竟上了年纪。
黄毛又倒了杯啤酒一饮而尽,正要说些什么,外面有客人喊他。
——你先忙。
一忙起来就停不下来,黄毛抽空跟他说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早上就回了。
“那下回,下回再来这边,咱们哥俩好好叙个旧。”
安杭点头应了,互相留了个联系方式。
唐一鸣之前还劝过安杭让他买个房子住,安杭手里有多少钱他门儿清。
“老是住酒店算什么呢?”
安杭没动静也没反应,这是不想理他的意思。
夏末秋初是沈翩的生日,江临作为男友加准未婚夫,特意请了假过来陪她。
在江边包了一个小小的露台,二三十平左右,下去就是礁石。
日子过得真快啊,她看着蛋糕上的“29”发呆。
江临以为她看到数字不高兴,又没准备其他蜡烛,伸手把9下面的勾掰掉。
“祝小翩20岁生日快乐。”
沈翩勾了勾嘴角:“没事的,要正视自己的年龄。”
切完蛋糕吃完饭,不远处还燃起了烟花,沈翩突然想到那年隔着手机屏幕一起看的,夹在楼栋里的烟花。
她回头看江临,对方捧了一束花过来。
这个时候她应该优雅得体地说谢谢,然后和他拥抱。
江临很缓慢地低头,鼻尖和她的鼻尖碰到一起,沈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侧过脸。
“对不起,我……”
江临看起来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沈翩瞥见他西装口袋里有一个方形的鼓包,知道那里面装着什么。
“我,我不能骗你,我做不到和你在一起,对不起。”
江临侧脸看向江面,半晌才开口:“是那个画家吗?”
“你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不用这么紧张。”他回头看着沈翩,“我想知道自己输给谁了。”
“你很好,是我的问题。”
“听起来是好人卡。”
“我会跟家里说是我的问题。”
江临摸着口袋里的戒指盒不说话。
“不早了,送你回去吧。”
这次江临拿走了他放在这里的所有东西。
江临跟家里说是自己的原因,沈翩也跟家里说是自己的原因,弄得双方家长都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
问了也都不肯说,唯一的好处是,俩人都清净了很久。
后面又过去了几年,沈翩也没再算,有一天起床突然看到自己长了一根白头发。
她打开手机翻出来那个群,想看看安杭最近的消息。
沈翩如今也算群里的元老了,有同城的粉丝说前两天在某某路遇到安老师啦,还跟他合影了呢。
那条路离沈翩不到三公里。
“安老师还给我画了一张速写。”
大家都挺羡慕的,有人@沈翩问她:“姐,我记得你跟安老师在一个城市呢,这几年从来没见过吗?”
她回答:“见过。”
“哇,什么时候,没听你提起呢。”
沈翩发了一张和安杭的海报合影的照片,她戴着口罩围巾帽子,只露出两个眼睛。
“切,那这么说我也见过。”
群里笑作一团,又扯到别的话题上。
大概是沈翩三十二岁那年,沈母看她一直一个人,也松口了:“如果你还喜欢那个小哑巴,爸妈也不反对了。”
“他叫安杭,人家有名字的。”
“好好好,安杭,小安,你们这几年有联系吗?”
“没有。”
“找人打听打听嘛,万一他还对你有意思……”
沈翩这么多年第一次情绪失控:“能不能不要这样?”
沈母以为她催婚催得沈翩不高兴了:“也没让你现在就跟他结婚。”
“他又不是狗,我需要他的时候招招手他就来了;我不要他了,他就得收拾行李滚蛋是吗?”
“他不会说话就能这样欺负他吗?”
沈母这才明白这么多年沈翩一直在怪她。
沈翩说她小时候不要她,把她扔在乡下,长大了又不爱她,她只是一个可以用来对外炫耀的工具。
你看我女儿,名牌大学的硕士,长得漂亮身材也好,现在在某某公司,年薪六位数呢。
所以她不允许沈翩跟一个连自己叫什么都搞不清楚的人在一起。
沈翩语无伦次地说了好多,回过神发现电话早就挂断了,她不知道到底是谁挂断的,也不想去追究。
她从地板上爬起来,在冰箱里找出两瓶酒,拧开瓶盖吨吨吨灌了两口,给妈妈发了条信息。
“刚刚喝多了,胡说八道,别放在心上。”
沈母隔了五分钟才回:“你刚刚说什么了?妈妈在外面跟你秦阿姨打麻将呢,没怎么听清楚。”
“没什么,你好好玩。”
就这样吧,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好了。
沈翩灌了一瓶酒,点开安杭的头像框。她想的,如果安杭在十秒钟内接了,她就问他要不要过来找她,如果没接,她就说打错了。
如果安杭在半个小时内出现在家门口,她就冲上去抱住他。
她又猛灌了一口,这才点开语音通话。
没事的,说不定安杭早就把她删了。
事实上刚响了一秒就被接起来了。
沈翩看着屏幕上的00:02有点不知所措,啪一下挂掉了。
安杭又打过来。
沈翩哭得看不清屏幕上的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接了还是挂了。就这样了还不忘记喝两口酒,安杭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沈翩坐在角落里哭,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像从前一样哄着她,沈翩躺到床上之后也不老实,开始扯他的衣服。
安杭记得沈翩以前说过的,不卸妆睡觉要老十岁,单手抱着她去卫生间找她卸妆用的东西。
沈翩这会儿来劲儿了,死活不让他擦脸。
安杭把她放在洗手台上,一只手按住她的双手手腕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沾了卸妆油擦在她脸上。
她这会看起来有点茫然,眉头紧皱,看起来不明白安杭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一只手不太方便操作,安杭前后花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处理干净。
脸上黏糊糊的东西没了,沈翩感觉舒服多了,也不再抗拒,安杭就把她的手放开了。
然后指了指花洒,意思问她要不要洗个澡。
沈翩这会也清醒一点了,安杭抱着她的腰把她放下来。
后面的事情沈翩不太记得了,反正俩人是一起洗澡了,应该是沈翩主动的。
沈翩第二天醒过来觉得浑身痛,脑袋也痛腰也痛腿也痛,好像被人殴打了一样。
她眯着眼睛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昨天晚上自己给安杭打了好多个电话。
丢人啊,真丢人。
她也不记得究竟跟安杭说了些什么,然后,然后怎么着来着。
门口有些动静,她扭头看过去,安杭裹着条浴巾端了杯水,光着的上半身上全是印子。
她啃的她咬的她抓的。
这个发展好像不太对吧。
安杭在床边坐下,给她掰了颗药。
她伸手接过来,也没问是什么药。
——再睡一会吧,我帮你请假了。
刚刚沈翩看手机,已经九点多了,去也来不及了。她老老实实躺下,看安杭往房间外走,忍不住开口问他:“你去哪?”
——饿了,找点东西吃,你吃不吃?
安杭翻箱倒柜半天,找到了两包泡面,还有一棵死了很久的青菜,和一块已经长大成人的生姜。
沈翩吃了药,感觉头没那么疼了,爬起来看安杭在做什么。
他这几年变了很多,可能是一个人的时候冷脸惯了,这会也没什么表情,煮个泡面看起来也一脸不高兴。
——过来。
安杭冲她招手。
沈翩慢吞吞往餐桌那边挪。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总之这会有点不敢面对他。
安杭把泡面端上桌,趁泡面晾凉的功夫,把昨天扔了一地的衣服塞进了洗衣机。
他在这边没有衣服,只能一直裹着浴巾走来走去,看起来好像在勾引沈翩。
沈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男人了,居然想这种东西。
安杭看沈翩不动筷,自以为明白了她的意思,坐到她旁边端起了碗喂她。
沈翩有些莫名地张嘴吃完了大半碗面,安杭把她剩下那点倒进自己碗里继续吃。
“我给你点个外卖吧。”沈翩知道安杭没吃饱。
安杭低着头嗯了一声。
俩人一起坐着等外卖,外卖到了以后等衣服干。
“看会电视吧。”
“嗯。”
一部电影放完,沈翩和安杭同时去够遥控器,然后安杭握着她的手就没放开。
怎么回事啊沈翩,昨天晚上床都上了,这会牵个手还不好意思了。
又过了大概两三个小时,沈翩瞥见阳台上安杭的衣服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应该是干了。
安杭也看见了,但他没去收。
直到天快黑了,沈翩又点了个外卖当做晚饭,这会衣服似乎怎么着都干了。
安杭起身把衣服收回来,穿上就提着垃圾出门了。
沈翩不知道该怎么挽留他。
没过多久电梯又响了,沈翩还站在门口。
安杭从电梯里走出来,他比划着:有东西落下了。
沈翩从门口让开一条路给他,安杭抱着她就往房间去。
今天晚上沈翩没再咬他了。
第二天沈翩又请假了。
理由是:结婚。
她放下手机继续躺回安杭的怀里,安杭从她身后抱着她。
沈翩听到安杭在她耳边说:
翩翩,我爱你。
偏偏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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