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气哭

“那便同我回万荣阁罢,当年林家不止你幸存。还有一脉是你大姐所出,一群蠢材。叶似之想斩草除根,你该护着他们。”

忽然提及此,林兮漠然。

“护自己尚且不可,如何护得她们,不过既是大姐之后自是该护着,可话已至此,沈阁主不该再坦白些?自始至终打的是何主意,与我大姐又是何关系?为何不告知我与叶似之的关系!”

沈贺坦然坐下,缓缓道来“定坤六年,我与你大姐相识,两情相悦,年少情深。那年被登州林家偷袭,你流落在外。因登州林家是摄政王的势力,故乾帝扶持秦州林家与之抗衡,定坤十四年,秦州林家势大,派人去登州以报当年之仇。那时刚出生的林家少主林络,也就是叶似之失踪在动乱中。定坤二十八年,林家追杀当时的稷王慕容稷元气大伤。在乾帝驾崩后,献帝即位,年号神龙。神龙元年,慕容山助登州林家将秦州林家杀了干净,阿愿惨死,林家在秦州成了口不能言的禁忌。我之所为,只为给你阿姐报仇,分明我二人情投意合,她却身不由己,嫁作他人,终尸骨不全,你可知我有多恨。至于叶似之,我本不愿告知你,怕你自尽轻生。”

林兮点头,“那为何要我搅进来?”

“你才可助我。”

与虎谋皮,林兮应下,打定主意三日后归京。无眠长夜中,叶似之包扎了伤口,目光狠厉的盯着阶下的林渊。

“你为何会出现在巷口。”

林渊面不改色,“暗中护卫教主。”

叶似之才不信他的鬼话,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诓骗林兮来此,让林兮与自己产生隔阂,暗中那只搅局的手开始动了,叶似之隐隐觉得这是个极大的局,她与林兮像极了当年被推动的两个林家。

知晓再问不出何,无奈的让林渊退下,觉得困乏,一觉睡下,便睡了三日。

昏昏沉沉的做了许多梦,无一不是林兮,无一不是言辞决绝。

从十四岁那年到如今二十七岁,十三年,不长不短,岁月悠扬,细细观望,其间无一是林兮,无一不是林兮。

从京都红袖繁华至登州龙潭虎穴,再至滁州崖底血雨腥风,生死一刹,太多的久别重逢复又分离,梦境凄苦却不愿醒来,终是迷迷蒙蒙,一片苍茫中阵阵雷声将她唤醒。

睁开眼,室内光线暗淡,药味浓重她穿好衣衫,开窗散一散病气,窗外桃花凋败,地面湿漉泥泞,凉风带着湿意拂面,木窗散着一股潮气。

“教主,码头有楚家人生事。”

披上外衣,一身宽大白衫笼着越发清瘦的身躯,走了出去,长腿迈开,步子较大。踏过泥水,仿若清风。码头上几人清着地上血迹斑斑,楚家人虎视眈眈相望。叶似之身姿英挺傲视众人。

“传本尊令,日后凡是见楚家人,见一个,杀一个!”话音刚落,几个楚家人人头落地,血喷洒而出,染红碧绿河水。

正转身欲走,却看见迎面而来的林兮,她下意识的走到她面前,几分委屈。

“林兮,你说过将余生赔我的。”

却只听得她答“你该叫姑母。勾搭自己的姑母行龌龊之事,你怎的还有脸面活在这世间。从十二年前你便该去死,这十二年内,你心思肮脏,行事龌龊,不容于世,脏心烂肺的拉我下地狱……我怎会命里遇见你这个煞星,误了我一生。”

字字诛心,戳中叶似之心中最柔软之处,从未对林兮设防,万分信任无疑地坦露,如今却成了千刀万剐的伤心断肠,竟是一句不容于世,误她一生。

用力一掌甩在林兮清瘦俊俏的脸上,嘴角殷出丝丝血迹,面上指痕红肿明显。心痛地喊不出声来,气哽在喉头,皱眉忍泪却不争气的泪流满面。

“林兮,世人皆可辱我,惟你不配,这十二年的情意是我眼盲心瞎,所托非人,现在才看清你的嘴脸。脏的不是我,是你!你配不上我这十二年的一心一意。”

“叶似之,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你的十二年与我何干,若不是你,我阖家团圆,幸福美满。是你毁了我的一切,你莫不是地狱的恶鬼来讨债的。”

句句薄情,如利刃将二人的心伤的支离破碎。心里的那寸软弱,成了下刀的好地方,十二年的情意被唾弃,被骂的恶心。那以往的高傲之人,又被骂了脏,凝香阁是永远的痛。

林兮转身,满脸厌恶。叶似之看的真切,心里疼的厉害,如同刀割,低头愤愤的解下腕上的发带,直直的扔到了一旁腥臭的泥沟内,毫不犹豫的转身便走。

远处船上的林兮从窗子望了一眼,眸深似水。

船开了,缓缓的驶进浩渺烟波中。

众人只知教主与一女人吵了一架,心里愤恨。

无人知叶似之悄悄回眸瞥了眼雾气蒙蒙里开动的船,眼睫泪珠不干。

昂首阔步的走出码头,人人只看到白莲教主冷面无情,傲气无双。无人知她只是遇见那人,才会像个孩子。

她下令整顿各部,将滁州的楚家势力全部清剿,一时间白莲教内人人紧迫,磨刀霍霍。

在滁州,楚家无根基,这正是叶似之选择滁州的缘由。在登州,楚家势力大,虽白莲驻扎百年,可终究针锋相对,无从下手,倒不如来这滁州。白莲遍布天下,在滁州自有一番势力,正可以此为根基,破了楚家。暗夜内,滁州城一片血雨腥风,刺史派兵清剿却无所获,看来是林渊已打点好了的。叶似之心内记下,待还朝之日,定参这狗官一本。

叶似之心下总惶惶不安,明知深陷困局中,心下难免愤恨林兮。

终是心灰意冷,不愿再爱。可又怕她身困险境。

再等等,等这一步棋走完,把林兮择出去。

想来自己也真是贱,叶似之暗暗唾弃自己,人家都绝情道自己误人一生,自己却还一心想着人家。不过即使牵扯到林兮,那定与当年定坤年间的两个林家有关。当年事久,背后种种尚不得知,若是要通透些,须得将当年的事弄清楚,如今朝中老臣已不多,且回朝探查恐暴露,已死的叶侯爷是万万不可再出现的,不过倒有几人定是之其内情,看来该回京去些时日。

滁州城渐渐安定下来,叶似之打定主意回京,嫣儿意欲一同前往。

“我知阿姐身份不简单,此去同去,嫣儿只做自己的事,不给阿姐添麻烦。”

叶似之无奈应下,命林渊驻守滁州城,自己带着嫣儿与罗荡、吴嘉,乘船北上。

罗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吴嘉机灵,身手也不错,再三考虑才带了这二人,总之,林渊对自己不安好心,可又不会害自己,干脆不做理会,留他在滁州城。

行船两日,洛水烟波浩渺,云雾缭绕,叶似之欲在清风阁歇一日。

长孙鸿恩急急忙忙来迎,叶似之好笑,“多大人了,还这般毛躁。”

鸿恩温和地笑笑引着叶似之去里间,“师姐,师父前些时日也曾来过,你二人怎未一起。”

叶似之眼里冷了几分,面色寒霜,不愿听到半分那女人的消息,肩上隐隐作痛,“为何要与她一起。”

看她不悦,虽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却也知趣的不再提。改口问“师姐可曾婚配?”

“不曾。”叶似之脸色更差,二十七岁却未曾婚配,实在丢人。不还都是拜林兮那女人所赐,分明是她误自己一生,怎还能腆着脸反咬一口。

如今,本以为一句再不相见便能斩断所有情谊。

可,与她之间千丝万缕,半生皆是一人,怎能那般轻易断了。

她心灰意冷,此生若再见林兮,自是装作不识。

心下陡然生了怨气,无处发泄,冷眼看向了长孙鸿恩。

鸿恩直觉不妙,以为是自己问到了叶似之的痛处,急忙辩解“师姐不必恼怒,胡员外家有一女,三十二岁还未嫁人。师姐,放宽心,不着急。”

确实是痛处却不是此痛处,几句话倒是给自己惹祸上身,胡员外家的那个老闺女是长相三分堪比张飞,七分神似李逵。故而三十二岁还未嫁出去,属实是无人有胆量敢娶。竟

拿叶似之与那老女人作比,不拿你撒气拿谁撒气。

是以,晚间用饭时,嫣儿看见鼻青脸肿的长孙鸿恩很是诧异,忽然觉得,认风流倜傥彬彬有礼的白姑娘为阿姐并非明智之举。

单论体格便不如长孙鸿恩扛揍。罗荡自顾自地用饭,他从不关心这些无关之事。吴嘉了然的笑笑,招来叶似之一记白眼。

用过饭后,长孙鸿恩觉得该哄哄叶似之,小心翼翼的开口,请几人下楼去。

“今夜乐师新编了支曲子。”

也许是觉得适才下手重了,该给长孙鸿恩几分面子,点头答应随他下楼。坐在绝好的位置,下意识地打量着四周,如高山流水般,琴声悠悠,竹笛附和,更显悠扬。听着顺耳却并不抓人,半曲刚过,叶似之已神游九天,猛然回神时,发觉厅中听者多了许多,直觉不对劲……余光悄悄打量着。

只听“砰”的一声,不知何处茶盏碎落在地,随即刀光剑影。数把刀向着叶似之砍来,罗荡拎起一一旁的凳子扔过去,将几人掀翻在地,还有几人已近叶似之身旁,叶似之肩伤未愈,身手比以往笨拙几分,躲闪不及,背上挨了一刀。身前护着嫣儿,吴嘉离得远,此刻正过来踢翻几人。叶似之白衣被血染红,嫣儿忙扶着她上楼,让鸿恩拿药来,随后屏退几人关上房门,脱下叶似之的衣服为她清理伤口,缝合上药。

叶似之无力的趴着,嫣儿跪坐在她身侧,很快便处理好了伤口。忽听得外间杂乱,火光骤起,叶似之被嫣儿扶着,艰难的起身。外界已乱了套,哭喊声不绝。长孙鸿恩急急忙忙地背起叶似之,后面跟着罗荡吴嘉,几人七拐八拐的从一处暗门逃出了清风楼。漆黑的巷子,一堵墙内是火光冲天,巷口脚步凌乱。

吴嘉在前探路,巷子里静的可怖,几人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凶徒冲进了清风阁,楼前站着几人,百姓一片混乱,吴嘉引路罗荡断后,几人逃往洛水乘船。

上船后,几人松了口气,都看着叶似之。叶似之疼的一头冷汗,强撑着身子“定是楚家的人。”

看向长孙鸿恩,“对不住,害你跟着颠沛流离,待到京后,我偷偷入宫见皇帝,为你谋些赏赐。”

长孙鸿恩嘿嘿一笑,很是得意的拍拍胸脯“值钱的家当都在这儿,师姐不必介怀。”

吴嘉罗荡去了船头看着,叶似之被嫣儿扶着去休息。趴在床上,嫣儿为她盖好被子,坐在一旁为她按摩着身子,想让她舒服些。

摸着叶似之的身子,手感还不错,嫣儿忍不住多按了会儿。

“阿姐,睡会儿罢。”

叶似之闭着眼许久,忽然哑声开口“为何楚家人会追至洛水?你觉得谁会是内鬼?”

嫣儿愣了愣,随即沉默,终只答“不知。”

叶似之有些伤神,闭着眼,调整了睡姿,睡了下去。嫣儿在她床前守着,怕她半夜醒来需要人。

夜色寒凉,京都的夜有些厚重,林兮站在万荣阁廊间出神,神色冷清。笑晗走过来,一身黑衣几乎隐在夜色中。

“首领让你明日回万荣阁。”

沈贺之意是明日让林兮声势浩大的宣告她回来了万荣千音。林兮点点头,笑晗并不急着走,反而抱臂打量着林兮,有些讥讽。

“真是美人,只是不知在男人□□可是尤物?”

林兮转过头看着笑晗,脸色铁青,声音冷厉“与你何干。”

笑晗一脸不屑,轻轻一笑。“本座可听闻林乐师在凝香阁与四五个男人寻欢作乐,不曾想林乐师竟是这般放荡之人,百般玩意通通试上一试是何感觉?”

戳中痛处,气的林兮眼眶微红,转身便走。笑晗在后面嗤笑着“林兮,听闻苏故知待你不薄,只是不知你到底是喜爱苏故知还是喜爱叶似之呢?”

脚步一顿,愤然回身“你到底想作何!”顿了顿,又恢复了淡然,语气坚决“苏故知,自始至终都是苏故知。”

“真是绝情。”笑晗觉得无趣,咂咂舌离开。

月光寒凉,一道清辉照着那道清瘦的身影。船行的慢,并未沿洛水北上,而是绕了不少河道,还是怕闸口有楚家的人。叶似之并无太多心思做旁的事,一心思索楚家的部署。

茫茫河面一只快船赶上来,吴嘉觉得不妙,进仓告知叶似之,叶似之忙出来看察。眨眼间那船已还有几丈之隔,船前站着的正是楚朔。

“别来无恙,叶侯爷。”吴嘉,罗荡狐疑的看向叶似之。

“别来无恙,楚将军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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