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旗下上百家公司，虽然不用照顾得面面俱到，但贺聿川每天也很忙。

在少有的闲暇时间里，他会思考很多问题。

关于公司、关于贺家、关于他自己。

关于自己的那部分，贺聿川思考最多的就是，他目前乱麻一样的私生活。

在遇到季池之前，贺聿川生活犹如一滩死水般单调无味。

每次出去玩，遇到前来讨好奉承的男男女女，他通通冷脸婉拒了。

倒不是贺聿川对他们有什么意见，他只是这种事情很没意思。

他不觉得这种低级快感有什么值得沉溺的。

不值得让他去浪费时间。

当然，在夜深人静，百无聊赖的时刻，贺聿川偶尔也会感到孤独。

他通常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齐玦。

之前贺聿川满脑子都是齐玦，只是偶尔又偶尔的时候，他会思考一些其他问题。

贺聿川正在思忖自己最近过于混乱的私生活。

包养个小情人对有钱人来说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这对贺聿川来说，是属于有点出格的范畴了。

他觉得很混乱。

不止人乱，心也乱。

他找上季池，只是想要借机摆脱对齐玦的迷恋。

找一个相似的替代品放在身边，得到手了，可能会觉得也不过如此。

一开始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现在……

现在贺聿川自己都说不清。

他是不会想齐玦了。

偶尔闲下来的时候，贺聿川脑海中会突然窜出来另外一个名字。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现象。

季池和齐玦长相神似，这只存在于季池安静不说话的时候。他无声地弯唇笑，温温柔柔的，这时候就很像齐玦。

但很可惜，季池很少有安静的时候。

贺聿川转了转手中的签字笔，心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来反驳自己。

他说不对。

其实季池和齐玦不是很像。

所有人在见到齐玦第一面的时候都会感到惊艳，不是对长相，而是对他的气质。

霁月清风，偏偏浊世的贵公子。

季池没有齐玦身上的气质，他不温柔、不体贴，还很不听话。

和齐玦半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彼时的贺聿川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把两个人拆分得这么清晰。他只知道自己突然很想季池，很想见他一面。

作为包养人的金主，想要见小情人一面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思及此，贺聿川不再犹豫，掏出手机直接给季池拨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刚拨，就直接被人挂断了。

贺聿川愣了一下。

他不满地皱起眉，又重新拨了一个过去。

这次倒是很快接通了，不过贺聿川依旧不爽，开口便是满满的质问，“为什么挂我电话？”

电话另一边的人把声音压得很低，“怎么了贺总？”

几近于气声的音量大小，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

很像是在偷偷摸摸接电话。

贺聿川不理解。

接个电话而已，他偷偷摸摸的干嘛，难道自己很见不得人吗？

因为季池这个怪异行为，亦或者是因为刚刚对方口中那个生疏的贺总，总之贺聿川心里不舒服极了。但为了不太丢面，他强撑着用平淡的口吻问季池，“你现在在哪儿呢？”

“学校。”

在学校就要躲着他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贺聿川跟查岗一样，非得问个明白，“你在学校就…”也许是觉得这种迫切口吻很不得体，贺聿川话说到一半又咽回去了，他最后干巴巴问了句，“去学校干嘛？”

“……上课啊。”

季池莫名其妙的，觉得贺聿川简直问了句废话。

他在学校还能干嘛。

今天周一，一整天满课。他之前总旷课请假，再多请几次，可能这个期末都过不去了。

他不想挂科，更不想留级。

季池没说话，贺聿川也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学校对贺聿川来说已经是一个有些遥远的词汇了。

季池之前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出趟门就是找地方疯跑瞎玩，人影都不见。一天天的，也不见他干点什么正经事。贺聿川一时之间，还真没反应过来季池是需要上课的。

自己包养的这个小情人，比他小了好多，还是个没出社会的大学生。

贺聿川嗓子莫名有点发干，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古怪的情绪，“那你先上课吧，回头再说。”

急匆匆挂断电话，他觉得自己这行为很莫名其妙。

太奇怪了。

刚刚贺聿川脑海里窜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季池别是背着他在外面找什么人了吧。这么偷偷摸摸的，生怕自己听见。

仔细想想，贺聿川发现其实他对季池一点都不了解。

他包养季池，纯属是一时冲动，不知道他感情是否空白，是不是喜欢别人。

亦或者，可能季池根本就不喜欢男人呢。

他和自己在一起就只是为了…

想到这的时候，贺聿川心里陡然一惊，一个单纯的肉/体关系，他考虑这么多干嘛？

季池有没有喜欢的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能和他上床不就好了。

贺聿川抿了抿嘴唇，觉得这样不好，他不应该干涉太多的。

就算季池真的……真的在学校里有个小女朋友，又或者是小男朋友什么的，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顶多、

顶多改天带季池去做个身体检查。

……

……

他撂下手中的签字笔，金属笔身磕在桌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听到这个刺耳动静，贺聿川有些心烦地叹了口气。

在季池之前，贺聿川从没有过交往对象，所以他不是很了解自己现在是属于一个什么样的心态。

用就近原则思考了下，贺聿川突然想起程天前段时间疯狂迷恋一个小明星的事。

让人唬得晕头转向的，要什么给什么。持续了大半个月，等到那个新鲜劲一过，程天转头就把那个小明星给抛掷脑后了。

贺聿川觉得，自己可能也刚好正处于这个阶段。

新鲜感作祟？

他理不清。

算了。

他可以加钱。

贺聿川决定他要在合约里加上一条新规定。

维持包养关系期间，季池不能和其他人发生关系，肉/体上不行，精神也不行。

另一边的季池看着突然被挂断的电话，有些不明所以。

讲台前的老师盯着自己这边已经看了有几秒了，季池忙不迭地把手机收起来，摆出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假装看黑板，实际在发呆。

发了半天呆，他突然莫名其妙开口问了一嘴，“哎，你说…”

坐在季池旁边，偷偷玩手机摸鱼的方映头也没抬，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季池不说话了，一脸的高深莫测，叫人摸不着头脑。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下文，方映纳闷地抬头，一打眼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你想什么呢？”

“恩…”季池稍微沉吟一下，“我在想…”

“中午吃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课铃适时响了起来。

方映的手机屏幕也在这时候出现了“GAME OVER”几个大字。

“靠，又输。”他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把手机揣进兜里，这才想起回季池的话，“呃，随便吧，一会儿先去食堂看看呗。”

方映家里有钱，但身上却没有太多少爷脾气，除了平时吃穿用度好点，性格倒是挺随和的。

季池刚刚确实在想中午吃什么，搞得自己还挺纠结的。等到食堂，看到那些五花八门的菜，整个人就更纠结了。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季池前脚刚走到食堂，找到位置后还没等他屁股坐热乎呢，后脚贺聿川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季池才恍然意识到，从一开始就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

他忘给贺聿川回电话了。

季池早就把这事给忘到脑后去了。

想是这么想，手指却是十分丝滑地点在屏幕上，划下了接听键，“喂，贺总？”

食堂人多，还很吵，贺聿川说了两遍，季池才听清他说什么。

他语气微妙，“你在我学校门口？”

“恩。你现在方便出来吗？”

“方便是方便，”季池犹豫着，“但我还没吃饭呢。”

贺聿川一整个上午都心神恍惚，做事没有了平时的效率，大半个小时过去，连一份文件都没看完。

泄气般放下手里东西，他用手撑住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决定还是亲眼见一见造成自己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

找到病因，才好根治。

想通之后，贺聿川心情颇好地开车去了季池所在的A大。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算计着下课的时间，他给季池打了这通电话过去。

不过对方好像并没有很强烈，想要见自己的意愿。

贺聿川对此很不满，他干脆利落地驳回了季池，“我带你出去吃。”

“这…”

贺聿川语气狐疑，“你很忙？”

忙到跟自己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季池呃了一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忙倒是不太忙，就是我下午也有课，可能没办法拖太久。”

他要回来上课的。

吃个饭而已，能浪费多少时间？

贺聿川脑子里第一个窜出来的是这个单纯想法。

不过等他稍加思索几秒，就反应过来季池所说，这个颇带暗示性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贺聿川对此莫名有些恼怒。

他看起来像是这么急色的人吗？

时时刻刻、不分场合地就想把人往床上带。

“你别想太多，”贺聿川加重语气道：“就单纯请你吃顿饭。”

季池放心了，他松了口气，“那行吧，你发个定位给我，我出去找你。”

季池看了下贺聿川发给自己的位置，稍微算了算路程，随后发了条消息过去。

【等我一下，十分钟，马上到。】

季池在挂断电话之后，就看到方映神色变得无比微妙。

他讪讪笑了下，含糊着说，“呃，我那个，突然有点事，你先自己吃吧。”

方映摇头感叹两句，“啧啧。”

爱情真是使人盲目。

季池一看方映这样就知道他又误会了，不知道自己在那偷偷脑补什么呢，不过他也懒得解释，就让他自己瞎误会去吧。

顶着大太阳在路上走了十多分钟，等季池看到停在校门口那辆黑色迈巴赫的时候，他激动得热泪盈眶。

过了十月份，天气不是很热了。可季池怕贺聿川等得着急，几乎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这么一折腾，身上还是出了不少汗。

空调！

他来了！

一路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上熟悉的副驾驶。终于摆脱外面的大火炉，季池心情肉眼可见地明朗了不少。

贺聿川一直在安静地观察季池。

看到他眉眼舒展，没有了一开始的急躁迫切。

贺聿川在想，可能…

季池也是想要看到自己的。

在看到季池那一瞬间，贺聿川堵了一上午的郁气终于吐了出来。

心情好，他语气都变得轻快了不少，“想吃点什么？”

季池表示他都行，“反正你请客，看着来呗。”

季池现在对于让贺聿川给他当饭票这件事，适应良好。

季池坐在副驾驶上，无所事事地摆弄手机，细碎阳光从车窗外洒落，像是给他罩上了一层模糊的柔光。

耳朵上清晰可见的细小绒毛，让人很想去摸一下。

贺聿川也十分遵从心意地伸手去拨弄了一下季池的耳垂，手感恰如想象般柔软。

季池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惊，缩了缩脖子，身体下意识想要躲开。

贺聿川手指滑落到季池的耳侧，顺着他下颌的轮廓慢慢摩挲。

季池半是紧张，半是期待地动了动喉结，细微吞咽声在这个安静空间内清晰可闻。

贺聿川见状及其短促地笑了一下，他顾及场合，最后只是轻轻捏了捏季池的下巴。

“头发好像长了点。”

他这个转变话题的速度太快，季池反应了两秒才跟上。

他伸手摸了摸耳边的碎发，呃了一声，有点搞不懂贺聿川这是什么意思，“要剪吗？”

季池可还记得贺聿川硬逼着他染头的事。

不过他上次只是把头发染了个色，没怎么修，本来就不短的头发，现在长到直接过耳了。

贺聿川显然也记起了那件事，他沉默着没说话，视线却始终搁在季池身上打量着。

他把季池照着心中那抹倒影打扮，最终呈现出的结果却并没有多合他心意。

贺聿川把原因都归结到季池本人身上。

他性子太跳脱了。

可能是齐玦离开的时间太久，久到贺聿川已经有点记不清对方的具体样貌。

脑海中仅存的一点印象就是，身姿清隽的青年站在不远处，朝他温温柔柔地笑。

齐玦笑起来，不会有人对他产生一丝亵渎的念头。

贺聿川甚至从未想象过和齐玦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和他耳鬓厮磨，肉/体交缠的憧憬，好像从未有过。

他理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贺聿川半天不说话，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看得季池心里直发毛。

“到底要不要剪啊？”

“贺聿川，你说句话。”

贺聿川视线若无其事地滑过季池上翘的唇角，淡淡撂下一句，“随你，我没意见。”

很不一样。

季池身上自带一股痞气，笑起来的时候，唇角微翘，像把小勾子似的，勾得人心痒痒。

勾得他心痒痒。

存在于心中泡沫般的幻影渐渐消失，有一道鲜明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可惜彼时的贺聿川尚未意识到这种变化。

季池偷偷看了贺聿川一眼，心说他想把这玩意染成绿的，实在不行红的也凑合。

到那时候贺总估计就该有意见了。

贺聿川带季池去了一家离学校不远的私人菜馆，会员制餐厅，**性极强。

刚踏进餐厅的大门，季池就看到一位最近风头正盛的某位知名女星。

从来没在线下这么近距离观察过女明星，季池伸着脖子好奇地朝那边多看了好几眼。

贺聿川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随即便有些不满地皱紧了眉。

“瞎看什么。”

季池啧啧称奇，“女明星哎。”

“有什么好看的？”

贺聿川眉心蹙得更紧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很没见过世面一样。

季池对明星倒是没有多少特殊滤镜，他只是单纯的好奇心重。

他记得这人好像叫白乔，前两天刚拿了个什么电影奖，获奖后网上铺天盖地的宣传，他想没印象都难。

两人这种丝毫没有遮掩的注视，很快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她循着视线望过来，原本漫不经心的一瞥，在看到贺聿川那张脸的时候，白乔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自家大老板，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她就看到贺聿川朝自己招了招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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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