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怀玉”的那一瞬，谢萦珠浑身的血液几乎立刻凝固了。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意味着亲人的背叛，爱人的戏弄，以及自己上辈子惨遭玩弄的人生。

如果他没有这个叫谢怀玉的弟弟，如果他没有遇到应承宴，那他应该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兴许很累很苦，但绝不会死得那样惨。

上辈子被关在地下室里的时候，他疯了似的追问谢怀玉，什么是“穿书”，他为什么不懂。谢怀玉看见他这副样子，好像心情很好，大发慈悲地告诉他——

这座港城，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其实是一本书。他们每个人出生时就被设定好了一生的命运，有人能享尽荣华富贵，有人命苦只能一生被千人骑万人踏。

而他们兄弟两个，命运就完全不同。按照书中剧情，谢萦珠应该是那个被应家资助的人，出国留学风光无限都是属于他的人生，而谢怀玉作为那个恶毒的炮灰会被逐出家门，横死街头。

但谢怀玉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穿越了进来，提前洞悉了全部的关键节点。他知道应家会来找救命恩人，断定应承宴什么都不记得了，于是来了一出张冠李戴，将自己的人生彻底和谢萦珠交换。

而现在的地下室里，他将会进行这场交换人生的最后一步——

把谢萦珠那颗健康的心脏据为己有。

谢萦珠听完浑身发凉。

起初，他觉得自己命不好，但是一同工作的人曾和他说过，人其实是没有命的，与其信命认命，不如努把力试试，反正人生都已经这么惨了，多试试又不会怎样。谢萦珠听了进去，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生活有了点起色，虽然不多，但足以当做一剂强心针支撑他活下去。

可这个时候谢怀玉告诉他，他的人生只是一本书中的桥段，是外来者能够随意篡改的，最不值钱的东西。

谢萦珠的人生崩塌了。

他跪在床上给谢怀玉磕头，说谢怀玉神通广大，怎样都能找到匹配的心脏，再不济还有应家，应承宴不会看着他心脏病发死去的。他有大把的选择，有大好的未来，能不能放过自己一马？

虽然他那个时候还并不相信谢怀玉所说的“穿书”，但在应承宴身边的这几年里，他早就被驯化了，丝毫不敢反抗，好像觉得只要自己低头认错，对方就会放过他。

谢怀玉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半晌掩唇笑了：“哥哥，你真可爱。”

“我今天告诉了你这些，你觉得我还能放你走吗？”

谢萦珠满脸泪痕，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好像在看一个魔鬼。

说来奇怪，明明是同父同母的胞弟，他们长得却并不一样，就连应承宴也是隔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他们其实是兄弟。

“我保证不会说出去，”谢萦珠说，“我会走，离开港城，我不会说出去的——”

“其实你说不说出去都无所谓啊，你觉得他们会信吗？估计会把你当疯子抓起来吧。”

谢怀玉笑着摸了摸谢萦珠的脸，眼中满是天真的残忍：“你没看出来吗？我恨你。”

“我恨你凭什么一开始就是主角，就是所有人的白月光，恨为什么我都这么努力地改变剧情，你还是和我最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但是没关系，你死了，我就能彻底取代你了。”

在谢萦珠绝望的目光中，谢怀玉缓缓后退：“哥哥，下辈子投个好胎。”

......

“......谢萦珠？”

“谢萦珠？”

应承宴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了电话，正攥着谢萦珠的手，蹙着眉看向他：“你怎么了？”

谢萦珠倏地回过神，浑身不停地发着抖，手脚发凉，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

“别装了，”应承宴说，“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你非要装发病是不是？”

他说着想放开谢萦珠的手，看了看他苍白得几乎和白床单融为一体的脸色，最后还是没舍得，“啧”了一声：“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把粥喝了，我这辈子第一次为别人下厨，敢浪费我扒开你的嘴灌下去。”

谢萦珠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慢慢将自己的手从应承宴手中抽走。

应承宴这个人也是怪，明明刚才是他想走的，可这会儿人不让他牵手，他倒是先不乐意了，又把人的手抓回来握着。

谢萦珠任由他握着，木木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应承宴的耐心最终耗尽了，一把将他的手撂在被子上：“爱吃不吃爱喝不喝，少爷哄你两句还把自己当个宝贝了？莫名其妙的，装给谁看呢？”

谢萦珠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开口，摇摇头，慢慢拿起瓷勺，将那碗有些冷的粥慢慢喝了。

应承宴在屋里转了几圈，想发火，但是找不到由头发，将放在桌子上椅子上的文件乒乒乓乓地摔了个遍，有几次觉得只有把这些东西砸到谢萦珠身上才算解气，深吸了几口气后，到底还是没干这混账事。

谢萦珠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从上辈子的应激反应中回过神来：“你这么生气还待在这儿做什么？”

应承宴的动作蓦地停了，转身看向谢萦珠，满眼的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谢萦珠微微提高了声音，把这句话又说了一遍。

“如果不是你这个病秧子，我还用待在这儿？”应承宴不怒反笑，“你还有脸质问我？我还没问你刚刚像个死人一样是怎么了，你倒是先问起我了？”

“你谢萦珠充其量就是我带在身边的宠物，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谢萦珠觉得心口堵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喘不过来，抿着唇按了按心口，强撑着一口气道：“我没有质问你，如果和我待着不开心，那你尽可以走，我无所谓。”

“好啊，无所谓就无所谓。”

应承宴是真的被他的态度惹急了。

不就是接了通电话么，谢萦珠至于......

电话？

他扬起眉，好像有点懂了：“你因为刚才那个电话在和我生气？”

谢萦珠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不至于为了瞧不上的人生气。”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瞧不起人家？”

应承宴又是一股火气冒了上来：“我就不该照顾你，让你死在这里最好。”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却听见谢萦珠在他身后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应承宴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雪白的被单染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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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