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拉回,王府。
艾封逗跟慕霜颜在亭子里你来我往交流,严格来说,是艾封逗笑着找话题,慕霜颜冷嘲热讽给予回击。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过来拱手道:“王爷,一切准备就绪!”
闻言,艾封逗起身,慕霜颜紧随其后。
在侍卫的带领下,他们坐上低调奢侈的马车,朝鸠彩国皇宫方向出发。
——
皇宫。
艾顽乐紧闭双眼,平躺在龙床上。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唇色发白,额头冒着冷汗,眉头紧促。
在他周围,一群太监宫女与太医院所有太医全部战战兢兢地跪在地面,恐惧环绕在他们身边。
“一群废物!”
艾响寿是在场唯一一个笔挺站着之人,他眉眼间都是焦虑与痛苦,他大声呵斥道:
“治不了病也就算了!连缓解痛苦的本事都没有,朕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没有人敢回应他。
众所周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们生怕一个不慎说错了话,脑袋瞬间掉到了地面上。
慕霜颜就是在这种低压的氛围下,跟随艾封逗走进了殿堂。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病床上躺着的艾顽乐,也就是艾封逗口中提起的“那个人”。
她一来,艾响寿便注意到了她。
应该说,只要她不特意伪装,很难有人能够忽视她的容颜,艾响寿见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然而很快便被艾顽乐的病转移走了注意力。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得过艾顽乐在他心中的位置,哪怕是他本人,也比不过!
艾响寿:“这就是你说的,也许能够救助父皇之人?”
比武大赛结束之后,艾顽乐的病情再也无法压制得住,瞬间爆发起来。
太医院所有人尽心尽力,也只能勉强吊着他一口气,可惜这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若十五天内,再没有法子让他康复,艾顽乐便会一命呜呼,永久离开人世!
艾封逗先带着慕霜颜给艾响寿行礼,艾响寿烦躁地抬手,让他们免礼之后,艾封逗才起身,颔首回应了艾响寿的问题。
紧接着,他扫视周围一圈,艾封逗秒懂,立刻吩咐让这些跪在地上的人全部离开。
他一开口,其他人顿时如蒙大赦,殿内只留下了四个人。
等人都走后,艾响寿蹙眉:“皇叔这是何意?”
慕霜颜随意瞥了他一眼,替艾封逗回答道:“我不喜欢治疗时,周围有太多人围观。”
没有其他人在场,慕霜颜一点面子都不给艾响寿与艾封逗,径直坐到艾顽乐的身旁,低头给他把脉。
对于她这种大不敬的举动,艾响寿心中不悦,但考虑到可能有救治艾顽乐的本事,暂时压制住了这份不悦。
慕霜颜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多么嚣张,但她无所谓,就算艾响寿想治罪,无非就是要了她的命。
但她早就快死了,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反正她如今烂命一条,在众目睽睽之下愿意给艾响寿行礼,已经算是她给一国之君面子了。
“能治好吗?”
见慕霜颜沉默不语,艾封逗走上前,关切之意流露,忍不住询问道。
慕霜颜没有正面回答她,她忽视艾封逗,抬头看向艾响寿,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你认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如今躺在病床上的艾顽乐。
艾响寿不明白慕霜颜为何在这种情形下问这个问题,但如今慕霜颜是救治艾顽乐的唯一希望,他暂时不想因为一时怒火去得罪慕霜颜。
随意的问题显然不可能瞒过她的思维,满满的赞美大概只会引起她的厌烦。
艾响寿开始认真思考了他对艾顽乐的想法,他一点点地去回忆他与艾顽乐接触的点点滴滴,眼神逐渐有了温度。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简单意骇地描述他对艾顽乐的认知:“为君者,他忧国忧民,保家卫国……”
当年鸠彩国被敌国攻击,几近灭国,全靠艾顽乐强行去学那惊世之武,才获得一线希望。
然而这正是因为强行去学,他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为父者,他认真负责,胸怀宽广……”
自他有记忆以来,艾顽乐从未缺席过他的教诲之路,陪伴岁月足够漫长,虽然时常严苛,但他也能从中感受到来自父爱的温情。
比起那些以往经常忽视皇子存在的帝王,他这父亲当的着实称职。
“为兄者,他温柔敦厚,两肋插刀……”
艾封逗忽然从中插话,描述了他对艾顽乐的看法。
他与艾顽乐是同胞兄弟,可惜母妃早亡,母妃生前与皇后不和,宫廷又是个踩高捧低的地方,他们过的并不算好。
当年艾顽乐主动提出游学列国,一开始并非出于本愿,是艾封逗为了生活过的舒适,不懂收敛锋芒,越来越出众,成了皇后眼中钉,私下里动了手脚,让艾封逗远离朝政。
而艾顽乐就在此时出现,代替艾封逗离开皇宫,不然堂堂一个皇子,怎么可能游历各国,却是孑然一身,孤身一人。
艾封逗&艾响寿双眼放亮,异口同声地总结道:
“他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
慕霜颜沉默不语,她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艾顽乐,眼神极其复杂。
“如果当初证据没有被你截胡,成功上报到他手上,他会处理吗?”
此话一出,艾响寿满脸不解,艾封逗却很清楚她在问什么。
“如果本王没有截胡,他一定会处理。”
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他才会选择去截胡。
“我知道了。”慕霜颜淡淡回应道,继续说道:“给我两天时间,他的病根,我能治好。”
这天大的好消息让两人眉眼顿时舒展,艾响寿开心说道:“你若真能将父皇的病根成功治好,朕可以允诺你任何一个愿望!尽管开口就是!”
这个赏赐份量极高,若是寻常百姓,只怕乐的嘴角都要裂开,可惜慕霜颜对艾响寿的话毫无触感,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不用了。等我治好他,我想要的,自然会实现!”
那就是艾封逗的命!
——
两日后,鸠彩国皇宫。
太医院院使颤颤巍巍地给艾顽乐把脉,过了一会儿,他眼前一亮,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欢愉:
“陛下!太上皇完全康复了!”
闻言,艾响寿龙心大悦,哈哈大笑,他想要重重赏赐慕霜颜,然而他却看不见慕霜颜的踪影,甚至连艾封逗的踪影也不见了。
慕霜颜再太医进来的时候,趁所有人都没留意,递给了艾封逗一个眼神,两人双双悄无声息地离开。
在艾封逗的带领下,两人很快便离开了皇宫,站在宫门之外,一阵清风来袭,吹乱了两人的发丝。
“艾封逗,记得你的承诺。”
慕霜颜静静地凝视艾封逗,眼神不喜不怒,似乎人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拥有情绪波动的事物了。
说完这句话,不等艾封逗有所回应,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她不在乎艾封逗会不会履行诺言。
他们已经见过面,她对艾封逗早早便下了连子蛊,哪怕艾封逗临时反悔,当她离开人世那一刻,连子蛊必然会产生联动。
她生,艾封逗生。
她死,艾封逗死。
拂过耳边凌乱的发丝,此时正逢巳时,阳光微微探出身子,光线虽然明亮,但并不灼热,处于恰到好处的温度。
慕霜颜稍稍抬头,脸上迎着光,嘴角轻轻勾上,神情温和,写满了释怀。
当艾封逗离去,她在这个世界最后一个想杀的人,将会彻底消失。
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不甘与怨恨,到此终将写上一个相对圆满的句号。
“霜颜!”
清脆的少女呼喊声,拉回了她放空的意识,她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红衣少女对着她的方向,疯狂摇晃她的手臂,一边摇晃一边热切地喊她。
少女的伤势似乎并未痊愈,这大力的动作似乎又一次扯动了伤口,她忍不住“嘶”了一声,苦着一张脸,将手臂缩了回去。
但仿佛又怕对方看不到,她再一次颤颤巍巍地高高举手,小幅度地慢慢摇晃,尽量避免疼痛,一张脸五彩斑斓,好生有趣。
慕霜颜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
她环视周围一圈,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直勾勾地注视她,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她忘记伪装了,如今的她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眼看着周围聚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并且隐隐约约有人准备朝她伸手,她额头难得滴出几滴冷汗,现在的情形相当不妙呀!
“霜颜!”
人群中,唐湫月背对光,主动朝她奔赴而来,站在她面前。
“霜颜,你这两天去哪了呀?我一直都没见到你!我好担心你!”
因为实在过于忧心,她今天不顾徐韧儿他们的劝阻,坚持要带伤出来找人。
在寻找过程中,她恰好发现有个地方人群汇聚,心头一动,她直觉隐隐中告诉她,里面就有她要找的人。
当机立断,她直接脱离徐韧儿他们的保护,马上挤了进去查看,果然在人群中央,见到了慕霜颜。
“这些都不重要。”
慕霜颜猝不及防地牵起了她的一只手,眼神柔情似水,她的声音放的很轻很轻,仿佛对面是什么世间珍宝:
“带我离开这里。”
此话一出,唐湫月才发觉,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怪不得慕霜颜想要她带她走。
只是……
唐湫月挠挠头,脸上有些些许困惑,为何她觉得慕霜颜这句话还有其他深意。
想不通就放下,唐湫月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反正找到本尊就好了。
她笑容灿烂,反手扣住了慕霜颜的腰,慕霜颜配合地双手抱紧了她。
“抓紧了!”唐湫月笑道。
运转丹田,施展轻功,唐湫月携带着慕霜颜,在众目睽睽之下,飞着离开了人群。
“仙女!她一定是仙女!”
突然,人群里终于有一个人控制不住自己,指着慕霜颜,拼命大喊“仙女”!
其他人如梦惊醒,开始纷纷效仿喊道。
“那带仙女走的红衣女子是谁?”
有个人提出来疑惑。
“是她的守护者!仙女这么美好,肯定有人想对不利,她的身边,必然存在一个守护者!那个红衣少女,就是仙女的守护者!”
另外一个人回答道。
——
人群之外,徐韧儿一行人,无可奈何地仰望天空,看着唐湫月带着慕霜颜远远离去。
唐北驹:“追?”
莫悠离摇摇头,含笑说道:“她们会回来的,我们去客栈等她们就可以了!”
徐韧儿语气略带谴责:“真的是!没想到慕霜颜真容居然如此美丽,湫月平时看起来一根筋,隐瞒水平倒是足够深!”
莫悠离:“那样的脸,太容易引起轰动了!隐瞒也算是情有所原,也不怪她们。”
徐韧儿撇撇脸:“我知道!说说而已。还不是湫月这次实在是太不成熟了,明明带着伤,居然还要到处乱跑。”
唐北驹语气不带好,徐韧儿似乎隐隐约约听听到了一丝冷哼声,他说道:
“关心则乱。”
徐韧儿瞟向越来越小的身影,直到彻底消失,她方才开口:“走吧!回客栈!”
三个身影转身离开,莫悠离在前行步伐中,忍不住停顿,回头再次看向那空空如也的方向。
总有一种,一切都结束了的错觉!
莫悠离心想道。
“走啦!人都消失了!没什么好看的!”
见莫悠离不动,徐韧儿抓了抓他裤脚,喊道。
“嗯。”
不再多想,莫悠离毫不犹豫地跟着他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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