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陈飞有这样一张符’，是‘陈飞屋里有这样一张符’。”
面对唐乾的疑问，黎明只是摇头。
“符还在杯子底下压着，就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拿起这张符。”
“或许它是需要使用的，比如像使用普通的符箓那样贴到鬼怪身上去，而不是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就能生效。”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找到了这种东西都没随身带在手边，或者说，连位置这么明显的东西都没注意到？
郭栋一句话只问出来半句就自己停下了，意识到了答案最有可能是什么。
这符咒就不是他自己找到的。
就和祠堂供桌上出现的姜家家谱一样。
“是沈凌。”果然，黎明也点头道。
她说着重新看向不远处行李箱旁边扔着的白酒包装盒，盒底已经打开，整个盒子展成了平面。
她怀疑，这符箓藏的位置本来是在这盒子的底部，拆开插在一起的那四小片才能看到。
毕竟依着陈飞昨天的表现，他不像是个细致到把酒拿出来后会把盒子拆平了看看的人。那替他把那酒盒子底部拆开了的人，也就只能是沈凌了。
如果是他的话，连阮凯那样的半吊子能力者，其灵觉都能感受到这符箓带来的安全感，他的灵觉只会更强，他不可能不明白这符箓应该是好东西。
他发现了它之后不但没有拿走还把它压在了桌子上，大抵是想帮陈飞一把，但很不幸，没有成功救到。
“我去……这大哥昨天这一宿是串了几个地方啊……就算是能力者，这也太夸张了吧……”郭栋终究没忍住，小声嘀咕着感慨了一句。
这就是真正的能力者？这就是敢试图单刷合作解密副本的实力？
却不想黎明听见了，突然问他：“你那里我们昨天没去的房间也都发现他去过的痕迹了吗？比如停轿子的那屋？”
“啊？”郭栋微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没有，至少我没发现有什么其他放到明面上来的线索了。——不过轿子那屋我今天搁那刷了一天油漆，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可能线索本来也少。”
“嗯。所以他昨天的动线应该是白天直接跳崖去看了水潭，夜里我们找名字的时候去了镇女祠，我们分头搜查时他来了这儿，然后又去了你那，看这意思可能最后时间不够了，你那里并没查完。”
黎明一脸淡定和理所当然地歪歪头：“我觉得还好吧，没有很夸张。正常速度。”
这话出来，作为新人的苏恬恬和阮凯没什么感觉，经历过二十多个副本且觉得这个副本同伴配置真不错、第一夜推得效率少见地高的唐乾却是默默无语了一瞬。
——重新定义“正常速度”了，咱就是说。
“那既然如此，就像袁馥说的，不管它是不是，我们先就当它是能帮我们挡boss袭击的护身符吧。”
无语完了，唐乾轻咳了一声，把话题拉了回来。
他从黎明手里结果了那张或许很珍贵的保命符，却没有自己收起来，而是转手又递给了郭栋。
“不过如果是按刚才那个猜想，boss每晚结束后按顺序袭击我们，逐一顺延直到击杀一人或者整个轮过一遍的话，沈凌之后轮到我，我如果再扛过去，那还是会轮到郭栋的。”
“所以这个还是郭栋你先拿着吧，我这儿还有道具可以撑一下，如果今晚再找到下一张了再给我就行。”
说着他便又将那本道具书拿了出来，将道具说明调成了公开展示模式。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书的上方半空中出现几行半透明的文字：
道具：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类型：防具（消耗品）
功能：令以你为中心二十米范围内的所有阴魂陷入“已学傻”状态，眼里只有习题，完全看不见你。
注：此特殊状态只对本道具使用者本人生效。
剩余使用次数：2/3
“少的这次就是昨天晚上在水里那些祖宗们身上用掉的，亲测有效。”等众人看完，唐乾收起那本书。
“这怎么好意思……道具这种东西这么难拿，你这又用一次少一次的……”
看着递到眼前的符箓，郭栋显然是想接的，但面对唐乾如此大度地主动让出来，又有些不好意思直接接了。
“嗐，没事。这要是我自己找到的，还真未必那么好心给你。但这不是沈凌找到的么，他不拿，那就只当刚才是你先进屋看见的。”
唐乾的大方倒不作假，直接把那张符塞到了郭栋手里，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具还能有人命贵重？或者你要实在过意不去，等回头通关之前咱们约个地点安全区碰面，你给我点魂币得了。”
“说实话，我被吸进这鬼地方这小半年，过了这么些副本，论队友靠谱、合作起来得劲，咱们这次是最好的。——你们要是没意见，等回头副本完事传送出去之前，大家交换一下游客编号，安全区碰头吧。买几个绑定道具，以后咱也组个固定团队啥的？”
“虽然咱们那位超强能力者看这意思肯定是没有加入稳定团队的意愿了，有点可惜，但咱们几个这配置也不错了，要打架能打架要搜查能搜查的。”
说这话时他用真诚的邀请目光看的主要还是黎明和郭栋，不过倒也没有不要阮凯和苏恬恬的意思。
“行啊，这我肯定乐意。”郭栋也觉得这个副本队友挺好，一口答应了。
黎明却没把话说准，但也没直接扫兴，只笑笑说：“等副本完事再说吧，现在先抓紧继续搜查，我们时间不多。”
“嗯。”唐乾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但在真的开始继续搜查这间屋子之前，还不忘又转头嘱咐苏恬恬，“小许，昨天你姐是把她那张符箓给你了对吧？一会儿记得还给她。”
“你和阮凯昨天一天都没被鬼手攻击，如果那个真的代表boss的仇恨顺序，你俩根本就没有仇恨值。阮凯和沈凌住一个院里，很可能在沈凌被袭击时会受牵连，你是所有人里最安全的。”
“嗯嗯！”苏恬恬连忙点头，都没等“一会儿”，当场就把符箓掏了出来，还给了黎明。
黎明亦不推辞，直接接了。
不过，符箓给出去，小姑娘却有点疑惑：“不过……这样副本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Boss只想杀你们，不想杀我，我又单独住，不会被牵连，那我岂不是只要不犯忌讳就肯定不会死了？”
“别忘了，你是现任镇女。”黎明略显无奈地拍拍这姑娘时不时有点跟不上溜的脑袋，提醒，“就算前六天你是安全的，只要第七天副本还没结束，你就要被拉去献祭了。”
“很可能副本任务里被马赛克掉的那个词就是‘幽水’。至于避免被幽水杀死具体是避免被幽水里的boss杀死还是避免作为仪式祭品被幽水溺死，那就不同角色不同说法了。”
哦对……
苏恬恬立刻缩了缩脖子。
“说来，说到那个仇恨值排序……如果那个鬼手袭击的先后顺序真的是仇恨值排序的话，你们觉不觉得这顺序有点怪？”这时郭栋突然锁着眉头问道。
“许悠和阮凯没被攻击过。许悠年纪小，连村祠审判的投票都没参加，和姜家姐妹没有恩怨，这说得过去。但同样都是外乡人，为什么阮凯没有仇恨值，沈凌却仇恨值最高？”
“如果江雪瑙真的就是姜珂，那对水里那位来说，沈凌可是她好妹妹的丈夫啊……”
话音未落，唐乾便答道：“因为她的好妹妹可能是难产死的。”
“啊？”苏恬恬、阮凯和郭栋三个异口同声，都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难产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乾于是提醒道：“还记得我昨天跟你们说的吗？我那个村长爹抱怨的，说老有去靠山村的游客稀里糊涂摸到谭水边去作死，男女老少都有，前一阵甚至还有孕妇。”
“老人孩子就算了，正常人家，谁会没事带着孕妇到这种深山里的穷村子来农家乐？就算靠山村比临水村好一点，各种条件也不可能有多好，更别提孕妇有什么问题及时就医了。”
“现在想来……如果姜珂没死，姐妹俩感情又好的话，她怀了孕也还是坚持回来祭拜姐姐，但是又不能让村里人发现，于是只能假扮迷路游客，从靠山村那边接近幽水潭，这就说得通了。”
“虽然也只是猜测，但目前我是只能想出这么一种解释，说明为什么沈凌一个外乡人能比我们这些判了姜珂死刑的村里人更遭水里那位的恨了……”
“亲爱的妹妹，唯一还活在世上的亲人，就这么因为给他生孩子生死了，能不恨么。”
“……或者说，就算那个孕妇不是姜珂，是我想多了，那也可以说，站在姜琪的立场，自己好好的妹妹英年早逝了，或许无论原因是什么，她都会觉得是沈凌这个妹夫没有照顾好她妹妹，觉得沈凌应该对姜珂早早去世负责。”
“嗯……”这解释虽然有那么点证据不足，脑补成分太多，但也确实有合理性，郭栋便也暂且先接受了，但接着便又提出新一个疑问，“那陈飞和袁馥的仇恨值怎么说？”
“唐乾你明显跟姜家姐妹有仇怨，仇恨值第二高算正常。我这个村祠主祭，十年前那场审判应该是我主持的，应该把姜珂沉潭估计就是我提出的。我自己也投了赞成票，仇恨值排第三也没错。”
“可袁馥当时投票投的是反对啊，陈飞投的是赞成。没道理袁馥的仇恨值反而排陈飞前面吧？”
这一问，倒是把所有人都给问住了。没人接话，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应该是还少线索。我和姜家姐妹之间可能还有什么关联，目前没被发现。”最终是黎明自己的开口。
“不过我很确定，袁家酒坊和姜家废屋没别的线索了，除非是跟NPC有新剧情出来。”
“当然，也可能昨天的鬼手袭击跟这完全无关，我这个怀疑打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坦然地承认存在自己判断失误脑补过头的可能性：“总之先继续搜查吧，别再耽搁了。”
事实证明，尽管陈飞本人不擅长搜查，但疑似昨晚被沈凌捋过了一遍的房间，确实是有漏掉的线索也都被翻到明显处来了。
陈飞的手机和那张被揉得字迹模糊不清的火车票就在床头柜上摆着，里面的内容和陈飞昨天说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番清查之后，几人唯一找到的新线索是在那口像是从床底下拉出来的箱子里。
如陈飞生前所说，箱子里是大量的捆成捆的现金。但他应该是只打开了箱子，看到里面的钱之后就合上了，没注意到摞起来的现金并不那么平整。
拿开最上面一层钱之后，有另外一个手机就埋在钱堆里，充电器也在一起放着。
那是一只老款的某基亚板砖机，外壳的漆皮斑驳，很有些年头了，但居然还能用，而且已经被充上了一格电，不出意外是昨晚沈凌的杰作。
然而老款手机到底不像智能机那样功能丰富，沈凌昨晚离开时或许同样没有锁屏，但大概是因为没有待机不锁屏的选项，这会儿在众人手里，按亮屏幕显示的是要输入八位密码。
整个房间都没有任何像是密码提示的线索。
既然没有密码提示，那大概就是一般人经常会用的那种密码了，生日、纪念日一类的……
唐乾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东西，转身重新拿过那张火车票。
然而票面上乘车人身份证号里对应生日的那几位偏偏也被揉烂了……
“不对，不是他生日。”
就在他去拿火车票这会儿功夫，再转头，就见黎明已经拿着那个板砖机咔咔咔地输入了一串数字，按完确认，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显示密码错误。
见唐乾迷茫了一下，苏恬恬在旁边小声解惑：“昨天咱们看到过陈家的家谱，那上面有生日……”
与此同时，黎明头都没抬，十指如飞地连续又输入了两串数字，但全是错的。
接着又继续输第三串。
“哎你等等，你在试什么？”唐乾下意识伸手要去夺那板砖机，“万一……”
万一这手机有那种输错密码太多次会锁死的设计可怎么办？！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他还没抢到，黎明就先一步把第三串数字输完了。
震动过后，密码解开了。
“他父母的生日和忌日。——密码是他妈妈的生日，看来虽然设定上不是什么守法公民，但是个孝子。”
黎明一脸平淡地说着，招手示意他们几个凑近一点，一起看线索。
“……卧槽？”
“过目不忘？牛逼啊姐们儿……”
这些信息当然都是陈家家谱上有的，但看了一遍啥也没记住、自知如果没匹配到这种队友这会儿就只能再花时间往村祠那边跑一趟的唐乾顿时肃然起敬。
他觉得他现在明白为什么人家定义中的“正常速度”跟一般人不一样了……
再想想昨天交流情报时听说的这姑娘那惨无人道的武力值……
唐乾顿时暗下决心——无论怎么哄怎么劝怎么给好吃，必须把这人留下来组固定队伍，绝对不能把她放跑了！
陈飞的这第二个手机里存着大量的短信记录，和他口袋里揣着的那个智能机一样，里面都有不少偷鸡摸狗的“业务”，跟村里人的联系不多。
但其中有一个号码却不可避免地引起了黎明等人的注意——那个号码在电话簿里保存的名字叫“姜叔”。
陈飞和“姜叔”联系的内容看起来似乎是姜叔在托陈飞找什么东西，隔一阵就问他一次事办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眉目。陈飞一直安抚着，让姜叔别急，说他的要求太多了，一时不好找到合适的。姜叔则表示他愿意加钱，拜托陈飞务必帮他找到。
同样在那段时间，陈飞还在频繁地跟一个叫“掮客钱哥”的人联络。大约是手机内存不够，对话最开始的信息被删掉了，一上来就是陈达在催钱哥，问拜托他的事有眉目了没有，钱哥也说要求那么高不好找什么的。
到后来钱哥被催烦了，回了一句：“见过买孩子挑男女、挑岁数、挑长得好不好看的，没见过像他们家这个挑法的，脑子有病吧？！”
陈飞这边又一直在说好话安抚，说这不是乡亲家孩子意外去世了嘛，爹妈就为了找个和闺女像的抚慰心伤，人家乐意多给钱云云的。
等又过了段时间，这个钱哥告诉陈飞说找到合适的“货”了，用彩信发来一张瘦弱小女孩的照片。
那照片有点糊，但依稀还是能看得出来，正是姜家两姐妹的照片里坐着的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