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月走后，离离第一件事就是让三位女佣姐姐别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她认为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能再让事态扩大了。

李天唯很晚才来，推开门见到离离正坐在梳妆台前埋头写着点什么，他故意弄出了点响声，想引起她的注意，可是离离由于过于专注而没有发现。

他只好咳嗽一声，离离这才转头，瞬间就又别过脸去，将黑色笔记本合拢放进抽屉，然后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你怎么来了？”

“我当时很忙，来不及听你细说，抱歉。”

“噢。”离离点点头，她现在也搞不清自己下午干嘛打那几个神经病一样的骚扰电话了。

可李天唯见她的神色不自然，想当然的认为她在生气，于是上前几步，“饭吃了没？我们出去转转？”

“吃了，”离离回应，然后又说，“你让那两位大厨回去吧，我不想吃他们做的菜。”语气中有些烦躁。

“不好吃吗？”

“不是，我觉得太麻烦了，一餐饭这么多盘子，我要吃好久，我吃意面面包就够了。”

“营养不够的，再说他们是长官请来的，你和我说没用。”

“好，我找爸爸说。”离离撇撇嘴，走到床边坐下了。

"离……"李天唯皱着眉，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他伸手轻抚窗帘，仿佛在寻找什么痕迹。突然，他问道："礼月来过了？"

离离吃惊地看向他，明明都收拾好了痕迹啊，怎么还被发现了？

李天唯敏锐地发现离离的表情不对，他解读为“瞒”，礼月这么危险，来过，她却选择瞒着。

无论这个人受过多么严格的特工训练，在面对自己的意中人的时候，眼神中总是会有些漏洞的，离离也敏锐的发现了。

“李天唯，你这个眼神想说什么？”离离疑惑。

“礼月他……”

“对，他来过了，”离离点头，

“来找你？”李天唯追问

“来找他忘记的东西，安神香。”

李天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怀疑，“什么安神香，他哪有那个东西。”

“抽屉里的那瓶啊。”

李天唯摇摇头，走到另一边的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拿出那个所谓的"瓶子"。他举到离离眼前，“是这个吗？”

离离伸手接过，却突然愣住了，她的眼睛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手中的物品。

"这是什么？"李天唯的语气变得柔和，像是在问一个迷茫的孩子。

“灯泡……”真是见了鬼！她怎么会把灯泡当成了一个瓶子？！还什么安神香！“竟然骗我！”

李天唯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的紧张稍稍舒展。他转身坐到离离身边，床垫微微下陷。他的声音变得温柔，带着一丝愧疚："这次你的病都是我的错造成的，我去找了礼月，让他出手拿到了盘尼西林。但是我也知道，他那种人一旦招惹上就是湿手沾面粉，难以摆脱。"

离离转头看向李天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知道还去找他？"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

李天唯语气中透出冷酷："因为他是偷药的最好人选。找个机会把他解决了，不会有后患。"

“你能杀得了礼月？”离离难以置信。

“是人就能杀，他也没有强到刀枪不入，况且我发现他的身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很虚弱，”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柔和地看向离离，语气中带着试探："你会阻止我吗？"

“杀礼月？”离离喃喃自语，眼神飘忽。她想到了深山里的那些婴儿，内心纠结。她觉得既然现阶段的法律根本无法制裁到他们那个家族，那么他们也同样应该处于一个可以被随意制裁的境地中。只是……

“你不想？”李天唯敏锐地察觉到离离的犹豫。

离离依然摇头，没有说话。李天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的表情。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神变得锐利，流露出职业特工的习惯。声音也开始变得严厉："不要对这种人心软，不要再接近他了离离，把以前的事忘记。"

李天唯的一番话非但没有让离离放心，反而让她心中渐渐升起怒气。她本来就是把与礼月的过往留在了湘西的深山，没有带来北平，原本就是忘记了、放下了！怎么还被不断地提醒，好像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受人教训后才能得出的最佳行事。

离离的眼中闪过火花，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气："不用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李天唯似乎没有察觉到离离的情绪变化，继续说道："我不是告诉你该怎么做，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越陷越深。礼月那种人当时就是骗了你——"

"他哪种人了？"离离猛然从床上站起来，抬着头直视李天唯的眼睛。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他是个混蛋变态，我也不会否认曾经就是喜欢过他。那是我的过往，我会承认这个过往。我和他之间是我主动的，而不是不断地告诉自己是被他欺骗的！"

李天唯显然没有预料到离离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她继续倾吐心中的不满：

"还有，我说了他就是来拿安神香的，我怎么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委屈和愤怒，"不要拿审问犯人的那套来审问我！"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你要杀他是你的事，我管不着！"离离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还有——"她的声音突然停顿，仿佛在酝酿更多的话语。

李天唯耐心地等待着，"还有什么？"

“明天陪我去协和，我要去实验室！”

“做什么？”

“看我妈！”

“不行，这个需要长官同意。”

离离的情绪瞬间崩溃，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在我这车轱辘话吗？他说让你同意，你说让他同意！你们都欺负我，要是妈妈还在，你们会这么对我吗？！”

说着，她猛地扑倒在床上，将脸深深埋入柔软的被褥中。她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她不依不饶地呼唤着妈妈，

李天唯手足无措想上前抱住离离安慰她，却又害怕被推开，那样会让他的心如刀割。但他又不能袖手旁观，任由她哭闹下去，担心她会因过度激动而咳嗽。

果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离离的哭泣，"咳咳……"

李天唯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离离抱入怀中，声音柔和地哄着。

然而，离离似乎并没有被安抚到，她依旧在李天唯的怀中抽泣，她一边哽咽着说没人爱她，一边哭着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电话机，夸张又费力的把电话拖过来，放在李天唯的手边，然后抬起哭红的双眼，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

李天唯无奈地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拿起电话，另一只手依然搂着她，拨通电话，语气中带着歉意与请求，“长官，明天我想带离离去实验室，您看可以吗？”

电话那头显然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徐以秾的声音，他似乎是在考虑，然后背景中传来了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过了会儿，他说，“可以，你带她去吧。”徐以秾也让步了。

李天唯松了口气，电话那头又传来徐以秾的声音，“你别被她牵着鼻子跑，有点分寸。”

“是，长官，我会注意的。”

“大厨，大厨。”离离使劲拽了拽他的袖口，于是李天唯只好又把让大厨回去的事说了。

挂断电话，李天唯低头看向怀中的离离，她似乎哭累了，靠在他怀里眼皮不停打架，李天唯用袖口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低声安慰，“长官同意了，现在好好休息好吗？”

离离点点头，她任由李天唯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李天唯在床边又静静地坐了会儿，轻叹一口气,起身关上房间的灯,屋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随后,关门的锁扣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原本昏昏欲睡的离离忽然清醒了过来,锁扣声像是敲在了她的心上。她蒙着被子,静静地等待着,心中升起一丝期待，然而,房间外再无动静,李天唯就这样离开了。

晚安吻呢?不,不是法式深吻,只是一个简单的额头晚安吻都没有吗?

离离坐起身，胸口闷闷的，那么花园里的那个吻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逢场作戏吗？还是闹着玩，还是……

仅仅是想到那个吻,她的脸就烧得通红,连耳根都在发烫。

她跳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恰在此时,她看到楼下走过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是李天唯。

李天唯走出门,点燃了一支烟，青烟从他的指尖袅袅升起，那熟悉的烟草味混合着他常用的古龙水香,隐隐飘进离离的鼻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忽然,李天唯停下脚步,仿佛感应到什么,转身抬头看向二楼的窗口。然而,窗边空无一人,只有窗帘轻轻晃动了一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回过头,将烟叼在嘴边,戴好手套,推开铁门,靠在车边又最后看了一眼卧室的窗口。

离离蹲在窗台下,心脏怦怦直跳。她本想潇洒地和李天唯打个招呼,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太过傻气。于是慌乱中,迅速蹲了下去，蹲到现在腿都麻了，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墙外那个他发现。

一墙之隔，满是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