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着小曲一路开到了协和，跑上顶楼向着她的实验室进发，却在转弯后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陈嘉菁？你怎么在这？”离离惊讶问道。

陈嘉菁转过身来，一脸冷漠，反问她，“你不知道？”

离离莫名其妙，“奇怪了，你在这里我怎么会知道。”

“你好了？”

“差不多吧，你呢？”离离只是客气。

“不怎么样，反正我现在被派来当你跟班。”陈嘉菁冷若冰霜，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近的气质，“开门吧，我站门口半小时了。”

“我不需要你跟班，你回去吧。”离离皱眉。

“回不去了，”陈嘉菁意有所指，不耐烦的催促，“赶紧开始研究吧，你就把我当助手，反正你研究需要助手。”

“你行不行啊？我这可是很专业的。”离离怀疑地看着她。

陈嘉菁翻她个冷眼，嘲她，“你要是专业我就是大师了，你爸就是宗师了，快点，人在这个时候脑子最清楚，别耽误时间了。”

“好好好，你怎么看着比我还着急。”

“我是拿薪水的，肯定比你无所事事的着急。”陈嘉菁跟着进入实验室,目光扫视着四周的设备。

离离正要说什么,突然看到陈嘉菁站在存放柯小禾的罐子前,脸色骤变爆出一句粗口,"我XXX——"

“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妈，”离离向着罐子展开手臂。

“你妈？！”陈嘉菁瞪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

“我他妈怎么知道！”陈嘉菁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我爸没说？”

“我哪见得到你爸！”

“不是他派你来的吗？”

“是李天唯派我来的，”陈嘉菁起初接到这个任务还挺开心，与其在部门里成天为那些白纸本子跟人勾心斗角还不如过来陪金丝雀，只是没想到过来第一眼就看到这么个爆炸玩意儿……

对于谁派来的无所谓，离离觉得大家各退一步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好办法，只是，“所以我问你行不行啊。”

“行，”一旦接受也没什么不可以，不要把罐中人当成是徐以秾老婆就行了，反正医科生谁还没见过几具尸体呢。

陈嘉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的确是专业的，也的确是归国高材生，离离把资料交给她不到一小时，陈嘉菁就已经读完，并且理解了她的构想，几乎是无缝切入的可以与她讨论想法。

“我也认为，应该断电了，”陈嘉菁看着罐中的柯小禾说，“其实就算不断电，再过半个月你妈她就没法看了。”

“是的，”离离凑近观察，这两天又长了些斑块。

“无论徐长官之前用了多么高超的方法来保存尸体，沉积一旦开始，就意味着**的开始，一切都要归于大自然的法则了，如果条件允许，我们应该趁现在还没有腐坏的太严重就开始着手准备。”

离离转头看着她，觉得和陈嘉菁交流很简单，没有这么多的弯弯绕，“我发现你变了。”

陈嘉菁冷冷地甩来一句话，“我没空闲聊，五点下班。”说完，指了指墙上的时钟，

两人都是很容易集中精神的人,一不留神就过了五点。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转的低沉嗡鸣和她们偶尔的低语。陈嘉菁突然从显微镜上抬起头,丢下手中的玻片,动作干脆利落,"到点下班。"

“喂，不要这么争分夺秒，今天把这页验证了再走吧。”

“不行，”陈嘉菁坚决拒绝，“我到点回我的小破屋子，你到点回去当你的官太太。”

“你也知道啦！”离离双手捧着脸，满脸幸福。

陈嘉菁嫌恶的推开她，摘下手套丢到一边，

“我的订婚宴邀请你了，邀请卡明天给你。”离离的声音里都是压不住的笑意，她的嘴角发酸，似乎笑了一天。

“不用，我没空。”陈嘉菁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来嘛，我就你和高无忧两个朋友了，”

“你叫他，我就更不能来了。”

“为啥？”

“因为他很烦人。”

“你们两个？！”离离双眼闪着亮光,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陈嘉菁拿起包，整理了一下稍微凌乱的发丝，不屑道，“不要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我没这么多闲工夫。”

“我怎么了？”离离看看天色，觉得也差不多该回去了，李天唯不是说了今晚要来的嘛。她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即将到来的约会上。

她快速的归拢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然后锁了门赶上陈嘉菁，“你来吧，要不我一个朋友都没有很难看。”

“我没空，除非你让李天唯给我下任务。”

“行！”离离点头，“对了，陪我去买点花好吗？”

“干嘛？给你妈表示歉意吗？”陈嘉菁毫不客气的讽刺她。

“我带回家放着。”离离一面笑着一面觉得陈嘉菁这人还挺好玩的，比之前刚认识的时候好相处多了。

“我喜欢你。”离离爽朗地上前挽住陈嘉菁的手臂，大方表示好感。

下楼梯的时候陈嘉菁冷静地拨开她的手臂，“不需要，我只是在完成上级指派的任务。”

离离回来一段时间，不长不短，但是北平她也没有好好逛过，要想找个买贺卡与鲜花这样的小店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她求助于陈嘉菁，陈嘉菁也不知道，因为以前她的花都有人送，自己也从不买花。

两人只好开着车子在城里乱转，陈嘉菁看了看手表,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再给你五分钟,"

"好啦,知道了,"离离敷衍地回答,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突然,她猛地踩下刹车。

陈嘉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瞬间明白了原因。不远处的路边,一辆黑色轿车前正倚靠着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那挺拔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李天唯。

就在两人愣神的时候,街道边响起了温和的下课铃声。陈嘉菁环顾四周,只见一群群穿着蓝色旗袍、下身百褶裙、白色长筒袜的女学生从车前走过,青春洋溢的笑声充满了整个街道。

"噢,这里是城北中学。"陈嘉菁轻声说,

"他在这里做什么?"离离盯着不远处人群中显眼的李天唯,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和一丝不安。那些女学生从他身边走过时,大多都低着头捂嘴偷笑,李天唯的存在似乎让这片景色增添了一抹特别的色彩。

陈嘉菁脸上划过古怪的表情，说：“我不参与你们的事。”

“你说，他在这里做什么？”离离根本没听到陈嘉菁的话，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

离离想要下车,却被陈嘉菁劝阻,按在离离的肩上,"别去,这里这么多人不好收场。"

"有什么不好收场的。"离离刚要拉开车门,动作却突然停住了。

一位充满书卷气的年轻漂亮的姑娘捧着书本走到李天唯身边,李天唯替她拉开后座的门,等她上车后,关上了门,然后启动车子。整个过程自然而熟练,仿佛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离离与陈嘉菁一起趴伏在车座上,试图躲避。陈嘉菁拍打着她这可笑的动作,嘲讽道:"这车是李天唯给你的吧,你觉得他认不出来吗?"

车门啪嗒一下打开，陈嘉菁下了车，“这里离我借的房子不远了，我就这里下车了，不陪你了。”

离离看着潇洒走远的陈嘉菁,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羡慕涌上心头。那种不被牵扯的干练感觉,是多么让人向往啊。

回去的路上，她的思绪不断游走，沉浸在某种似乎很久远的回忆中。

那是在法国，还没来北平的时光，她也曾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虽然有荣宁的管束可与现在的不同，她想着不自觉的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觉得自己开始变得优柔寡断，患得患失，疑神疑鬼了……

曾经的她也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人总会成熟，总是要寻得一份感情，养儿育女，可是今天，在看到李天唯与那姑娘的那一刻，她似乎不再这么坚持了。

离离感到自己的一部分生命被拿捏了，她正被那情感控制着，失去了原本的自我，这种感觉让她有些迷茫。

她让自己清醒些，订婚戒指都套上了，‘我爱你’都喊过了，怎么现在却想着逃了？这样违背契约的事，她是会鄙视自己的！

她又不是不爱李天唯，现在要的只是一个解释而已，再说了那一幕能代表什么呢？肯定是个误会，只要误会澄清就好。

她回到家打了个电话找李天唯，原本是想说晚上起戚家饭店的，却是吕初安接的，她又想起来李天唯与那姑娘可能还没回来，这么想着她的心口又有些痛。

吕初安问有什么要转达的，离离停了很久很久，

“喂？小姐您还在听吗？”

“没事了，先这样，谢谢。”离离挂断电话，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收拾心情一个人去了戚家饭店。

落座后,离离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胃口,甚至连点菜的心情都没有，好在餐厅很快就送上了她的专属套餐,为她省去了思考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