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离离半梦半醒间感到脸颊边传来微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李天唯已经穿戴整齐,俯身在床边给她一个温柔的早安吻。见她醒来,低声说:"再睡会儿。"

"你呢?"离离揉着眼睛的手被李天唯握住,拿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我得去处里啊，”李天唯说完起身，将领带与外套整理好，然后对着镜子将帽子戴正，回转身来又亲了她一口，“累了就别去实验室，在这里休息。”

“累什么？”离离奇怪，“什么都没做，有什么累的。”

李天唯笑了笑，说，“那随你，晚上一起吃饭。”说完就出门了。

起床后看到昨晚留下的一地狼藉无人收拾,浴室也是乱糟糟的仿佛被洗劫过一般。她这才隐约明白李天唯口中的"累"是什么意思,胳膊和头也隐隐作痛。

到了实验室，陈嘉菁已经在忙活了，见她来，先是一惊，“昨晚打架去了？”

离离摸着脑袋有些红肿的地方，“在浴室磕的。”

陈嘉菁继续低头在整理数据上，她问，“这些虫子还有活着的吗？”

“没了，”离离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又说，“暂时没有，也许过阵会有，你发现什么了？”

陈嘉菁指着身后的透明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小白鼠。"我发现这些虫子在生长到一定阶段,如果停止供给营养就会衰亡。但如果在跨过临界点后再给予供给,它们就会发生变异。而且这种变异目前看来很难控制,很有可能会反过来伤害宿主。你看这只小白鼠,健康过了头。"

离离仔细观察着小白鼠,回想起之前做过的实验。她曾经往一只小兔子体内放入半条虫子,每天给予一定营养。一段时间后,小兔子变得活力四射。但之后情况急转直下,兔子开始变得极具攻击性,整日啃咬笼子,对给予的食物也不再理睬。再过一段时日,它的生命力逐渐衰竭。

两人的实验结果印证了同一个结论,尽管实验尚不够严谨,但与礼月那边提供的说明基本吻合。这个理论得到了初步验证。

“没想到，这个东西竟然是真的，”陈嘉菁感慨道，“我以为都是志怪小说中胡编的，现在看来的确有，但是怎么去控制它的变异呢？”、

“两位小姐在忙什么呢？”明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同时转身看到实验室门口站着一位俊朗的年轻军官。他身着笔挺的军装,英姿勃发,嘴角带着和煦的微笑,无比潇洒。

“高无忧？”陈嘉菁显得有些出乎意料。

“你确定？”离离问着，边上前边撸起袖子走到高无忧身边，甩手就是一个嘴巴扇了上去。

啪的一声响亮无比，陈嘉菁吓了一跳，高无忧倒是有点被打习惯了，他捂着脸，“我忍你很久了啊，你每次见我就打是什么毛病啊？”

离离没理会他的抱怨,转身对陈嘉菁确认道:"没错,就是他。"然后让开身子。

高无忧揉了揉脸,一脸委屈地说:"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我知道,你是来找她的。"离离撇撇嘴,似乎对高无忧的到来并不意外。

陈嘉菁皱起秀眉,语气不耐:"找我干嘛?"

“后天舞会，招待重庆南京来的部长们，”

“噢。”

“赏个脸。”高无忧摆出十分标准的邀请舞伴的动作。

“没空。”

“我放你一天，去了也算工时。”离离插嘴道。

陈嘉菁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手头的工作。高无忧冲离离感激一笑:"谢了啊。"

高无忧约午饭，被陈嘉菁果断拒绝后，他便先走一步。人走后，陈嘉菁才对离离说，“以后别多管闲事。”

“我想问你，”离离放下手中的笔，转而饶有兴趣的看向一脸冷漠的陈嘉菁，“你为什么不喜欢高无忧，他家世好人也不错。”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

“我本来就不喜欢啊，我听说你之前都已经同意家里给你们安排的婚事了，怎么又忽然反悔。”

"我不喜欢比我弱的人。"陈嘉菁最终开口,语气中透着一股傲气,"之前在考试时,我见他实力不俗,所以在徐参座那件事后,家人安排我们的婚事,我也就应下了。但后来我发现,他好像变了,之前展现的实力似乎都是虚假的,就好像前后是两个人……"

“嗯……”离离知道因为那个表现强势的高无忧,其实是礼月伪装的，她只好点点头，“他在单独对你的时候用不着强啊，再说了你这个慕强的心态可不怎么好。”

"为什么不能慕强?"陈嘉菁反问,语气不屑,"一个人之所以强大,必然有过人之处。我欣赏的就是这种强者。难道你喜欢平庸且善良的男人?"

离离被陈嘉菁说的哑口无言，她最近老是被这个女人怼的没法接话。

“那你趁早和李天唯解除婚约吧，他不符合你善良平庸的标准。”

“陈嘉菁你说话非要这么带刺嘛？”离离不悦。

“你觉得我带刺是因为刺中了你，觉得疼了，要是喜欢听善良温和的话，你去找你的女佣去。”

“你也知道我的女佣？”

陈嘉菁一楞，她只是提一嘴，怎么话题直接就转过去了，这个徐离离的思路有时候跳跃的她跟不上。

她清清喉咙，“她们三个是孙先生秘书从英国带回来照顾起居的，但是夫人说喜静用不着，那就没人敢再用，一直白给工资，徐参座这次把她们派给你，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话不好听。”

“有什么不敢用的，”离离不明白。

“用了是僭越，退了小家子气，”

“什么是僭越？”

“简单点说就是你用了上位者的东西，地位不平等。”

“人人都一样。”

“得利者不配说这句话。”陈嘉菁冷哼。

“陈嘉菁你对我很不满吗？”

“你是得利者吗？”

“这次舞会你准备穿什么去？”

陈嘉菁一愣,没料到她会突然转移话题,"你脑子撞坏了?"

离离自顾自地说:"不如我们一起去买衣服吧,正好我也没有合适的裙子。"

“……”

“去吧，我还没有舞会的裙子呢，”离离脱下白大褂上去挽住陈嘉菁的手臂，

“我没多余的闲钱买裙子，我就穿现在这身。”

“你就穿衬衫一步裙啊？”离离大方的说，“我请客。”

“我很羡慕你。”两人在百货公司试衣间的时候，陈嘉菁看着店员殷勤地拿了所有新款放在她们面前时说。

“陈嘉菁，你家我去过，少哭穷，再说你还有你爸爸妈妈呢，我呢。”

“我的爸爸妈妈？”陈嘉菁冷笑起来，“家里那些没有一样写着我的名字。”

“这些也不是我的啊。”离离说完就觉得不对，很多东西的确都是她的。

陈嘉菁叹了口气，悠悠说道，“你妈妈就像是你的守护天使，她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你，然后，就飞走了。”

离离手指抚过高档蕾丝,陷入了沉思。尽管刚出生那几年吃了些苦,但那时孩童的记忆本就不深。生母带着她在路边等了许久,才认定柯小禾是个好人选。

被柯小禾收养后,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母亲把一切都无保留地给了她。她躲过战乱,名下拥有庞大的资产,还有爸爸、哥哥和叔叔的疼爱，这几乎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人生了。

离离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不满和缺失,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都是些风花雪月的鸡毛蒜皮，一下就觉得自己无病呻吟了。

"怎么,觉得自己是个贪得无厌的小孩子,想要这个那个的?"陈嘉菁打趣道。

离离抬眼看向正试衣服的陈嘉菁,撇撇嘴:"我觉得你很烦人,总爱数落我。"

陈嘉菁难得露出一个微笑,这个笑容在她清冷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动人。

“选好了？”

离离点头，她选的是一件简单的连衣裙，只在腰后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她看着陈嘉菁一套晚礼服，是自己这件的五倍价格，那可是最新从巴黎运来的。

“你可真不客气。”

“我为什么要跟上位者客气。”

“我们就不要搞这种矛盾了吧……”

陈嘉菁上下打量着离离,伸手拍掉她搭在肩头的手,说：“去吃点肉吧，你的身材根本撑不起这件衣服。”

晚餐是在戚家饭店，漂亮的老板娘亲自给她安排了一桌丰盛的菜，羊排、牛尾烤时蔬，还有奶酪配新鲜水果，李天唯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还以为是离离提前过生日了。

餐盘里只剩下零星几口食物,离离却始终没等到心心念念的舞会邀请。

她拿出新买的连衣裙，问：“好看吗？”

李天唯抬头,目光在裙子上停留片刻,微微点头:"好看。"

“还有呢？”离离追问，“你不准备说点什么？”

李天唯放下餐具,擦了擦嘴,问道:"准备什么时候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