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气得跳脚,转头冲着徐以秾叫道:"爸!你看她啊!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可是她看向徐以秾时,却发现自己的父亲正带着一脸宠溺的笑容,静静地看着柯小禾撕护照的样子,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离离简直要被这两人气死,她第一次失态的哇哇乱叫起来,以前遇到什么事她都觉得是可以讲道理的,但是现在,她只能蹲下来可怜兮兮的一边拨拉被柯小禾撕碎的护照一边气得流泪。
无论如何,徐以秾还是被柯小禾给赶走了,陈夫人送出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真的很难看。
要不是徐以秾走时交待不能为难陈嘉菁,并把婚事一口敲定,陈夫人是真的会把自家女儿给揪出来大骂一顿的。
离离特别生气,捧着自己那堆护照在那拼。柯小禾双手托着脸,歪着头看她,特别自豪,“离离你好厉害,我撕这么碎还能拼出来,跟你爸一样记忆超群。”
“你离我远点,”
“干嘛呀。”
“我怕我会忍不住打你……”离离说的很真,因为她是真的想揍柯小禾。
要不是……要不是……
“可是你拼出来也没用了,海关处不接受有损毁的证照。”柯小禾笑眯眯的拍了下离离的手。
离离手中最后几片护照纸张就这么落在桌面上,她第一次这么无力的气恼,“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呆会吗!”
柯小禾被女儿这么一吼,只好往后退了两步,坐到床边,晃荡着双腿看着。
看着看着,嘴里哼起了最近总是听到的一首民谣,“独夜无伴守灯下……谁家人子弟,想要问伊惊歹势,心内弹琵琶,”
离离逐渐被这首简单却悦耳的曲调吸引了注意,她转头问:“你在唱什么?”
“《望春风》,徐凛车子里就循环这一首歌。”
“是中文吗?”离离更奇怪了,她从没听到过这样发音的中文啊。
“是的,是闽南语的,很好听吧?”
离离嫌弃地样子像个青春期小女孩与母亲顶嘴那样,“不好听,难听死了!”
“烦死了!”离离忽然把拼好的护照又给揉碎,她不解的回头怒问柯小禾,“你为什么要撕了我的护照!你不是特别想让我走的吗,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那是陈嘉菁,我是你妈,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在1945年的世界到处乱跑,”柯小禾自认为自己说的有理有据,“不过,你别着急,等我把电车股份要来,我们就有很多很多钱了,妈妈带你出去。”
“你出去?去哪里?”离离不明白了,她丢下手中的碎片转身问,“我爸就要娶你了。”
“就是因为你爸要娶我了,所以我才要走。”
离离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她仔细的探询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的表情,妄图找到一丝丝开玩笑的痕迹,可古怪的是,竟然没有。
她,是认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离离慌了,“为什么啊!”
“因为他要娶陈嘉菁。”柯小禾十分认真的说出了理由。
“是啊!是要娶你啊!”离离回忆着对话,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不,”柯小禾摇头,“他要娶的人叫陈嘉菁,他应该是把我淡忘了,现在我回来对于他来说,是一举两得两全其美的事,既有了我的魂,又有了陈嘉菁的身体家世。”
离离难以理解这番话,她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告诉我的啊,你说他已经把我忘记了,”柯小禾站起来,走向窗台,看着外面一轮圆月,仿佛思绪已经飘到了当年,
她终于意识到一件非常残酷的真相——她与徐以秾其实并没有多么美好的回忆。
那些回忆被层层痛苦包裹着,哪怕最美好的时候也是带着长长短短的刺,根本没有一片回忆是完整的甜蜜。
特别是最后两年发生的一件件刻骨铭心的事,柯小禾双手紧紧抱着头,好痛。
“我是胡说的,”离离说,“我那些都是气话,我这几天也想了很多,我不该让我爸背牌坊,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他的确是把我忘记了。”柯小禾皱着双眉,瞳孔中盛满了苦痛。
“你别绕我,你让我给你捋捋,”离离开始烦躁的在屋中走来走去,“我爸爱我妈这是肯定的!但是,毕竟十二年了,他……他……他妈的这什么破事!”
离离快要急哭了,她搞不定啊,这事的开头就是个死结,除非她开口管陈嘉菁叫“妈”否则根本没法捋。
没想到柯小禾腾的一下从床上站起来了,她拉着离离的手说,“我只是几天,可是这里却过去了十二年……我回来亲眼看看他,亲口告诉他我爱他,这一切就该过去了,不是吗?”
“不是啊!”离离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是的啊,你们两个应该结婚啊!”
“不,我现在是陈嘉菁,我不能和他结婚,我说服不了我自己,”柯小禾看着镜中陌生的面孔,这完全是另一个人,更何况这个人的身份原本就是徐以秾的未婚妻,她绕不开,“我和徐以秾不可能了!”
“阻碍在哪里啊!”离离双手摊开在柯小禾庙前,不理解的大喊,“你们的阻碍在哪里啊!是我吗?我可以走的啊!”
“我们一起!”柯小禾点头。
没完了,这话又绕回来了,离离颓丧的蹲到地上,双手捧着头。
柯小禾说到离开这个话题就满身的活力,她双眼放光的也蹲下来扶着离离道,“我们去北欧好不好?那边福利可好了!”
“就算我们要走也不用去北欧啊,回法国不就行了,五叔叔和荣宁哥哥都在那边。”离离想要唤回她一丝理智。
柯小禾立刻摇头摆手,一脸“你不明”的样子,“男人靠不住的,叶五当年怎么骗我的你是一点不知道,我和你太奶都被他给骗惨了啊,”
“你在说什么啊……”离离听到这话惊诧的张开嘴。
“我当年想出去和叶五在一起,结果他直接把我丢在码头!骗人骗钱!”柯小禾说起当年来咬牙切齿。
“这手串,”柯小禾抬起离离的手腕,拨弄了一下那串温润的珠子,“本来是我的,我差点就是旗主夫人了,结果呢,叶五那个王八蛋说走就走了。”
“你记岔了吧,当年不是你要留下陪爸爸的吗?”离离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带跑了,忽然她惊问,“我该不会是五叔叔的……”
“傻孩子说什么呢!你是我在回北平的路上带回来的,忘啦!”柯小禾从未在离离面前避讳过这件事,她一直告诉离离她的生母当时是多么不舍不忍,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会把自己的孩子双手递出去的。
“也对……”离离竟然松了口气,“可是——”
“好了,太晚了,我们睡觉吧!”柯小禾说着自己站了起来,换上睡衣四仰八叉的瘫倒在陈嘉菁的大床上,然后拍了拍身边空出的位置对离离招呼,让她一起来。
好像先前那些信息交叉的乱七八糟的对话说断就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离离真的觉得自己经过这一个晚上,寿命都要短几年。
如果她真的是妈妈,那爸爸以前挺辛苦;
如果她是陈嘉菁,那爸爸以后会很辛苦。
总之,爸爸这一辈子都很辛苦。
晚上,柯小禾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手术台上,头顶上方,一盏无影灯正刺眼地照射着她,让她眩晕。
耳边传来了清晰的男声,那是徐凛的声音。
"血压,心率。”
“60/40,140。”
“准备肾上腺素!"
"她呼吸微弱,血氧饱和度85%。”
虽然意识朦胧,但柯小禾还是能感受到徐凛的声音中透出的紧张。他一边急切地下达着指令,一边紧紧握住她的手,生怕失去她。
柯小禾想要开口说话,想要告诉徐凛她没事,但是嘴唇仿佛被封住了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而不真实起来...
"啊!"柯小禾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陈嘉菁卧室的大床上,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一丝微弱的月光。
刚才是梦吗?
但是,当她想要起身时,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压在她身上,无法动弹分毫。
恐惧笼罩了柯小禾的心头,她拼命地想要挣扎,想要呼救,但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手指都无法移动分毫。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几乎要冲破胸口。
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浸湿了枕头,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冲破了鬼压床的桎梏。她的手指开始恢复知觉,身体也渐渐能够动弹。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就在这时,柯小禾发现身边的离离也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离离的脸色苍白,眼神中满是惊恐。
"怎么了?"柯小禾关切地问道。
离离看着她先是呆愣住,然后突然紧紧抱住了柯小禾,"陈嘉菁被关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她对我哭,说找不到出去的门..."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