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禾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什么叫讨好你爸爸，本来结了婚财产就有我的一半，现在只是提前分给我而已。”

“我——”柯小禾突然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沉重压迫感，空气仿佛凝固，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身体逐渐失去控制，手臂不自主地垂落，身子慢慢弯曲，犹如一根过载的钢筋，无力承受这突如其来的重压。

周围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时间在这一刻凝滞，柯小禾的意识开始飘忽不定，她感到自己的灵魂正逐渐与身体分离，漂浮在一个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

忽然，她的意识又猛然一震，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回现实，柯小禾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你还好吗？你怎么了？”身边传来关心的声音，温暖急切，柯小禾转过头，看到离离正紧张地盯着她，眼中竟然隐约带着泪光。

“没事，可能有点晕车，你们这里的车子啊……真的颠的不要命……”柯小禾勉强挤出笑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这么狼狈，她不想让离离担心，更不想在这个时候想别的事。

车子缓缓在院中停下，两人下了车，柯小禾环顾四周，看到院中操场内已经站了二十几名年轻男女，他们各个精神抖擞，精神焕发，显然是为了某种重要的目的而来。

有不少人跟柯小禾打招呼，柯小禾只当没看见，她可没兴趣维持陈嘉菁的社交圈。

“这是要干嘛？”柯小禾问。

“中统军统选拔人才呗。”离离说的轻描淡写，然后转头对柯小禾阴阳，“今天第二轮考核，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品学兼优。”

没想到柯小禾立刻信心满满的说：“我当然品学兼优，要不当年怎么是军校优秀学员呢，但是我才不想做特务，谁好人干这个差事啊，你也别当。”

离离已经说累了，“你觉得我们能改变我爸的决定？这事是我们说了算的吗？”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两人身边，打断了她们之间的话题。两人下意识地转头，只见一双眼眸中带着几分寒意的高无忧站在那里，阳光从他身后洒下，给他的轮廓镶上了一层金边。

柯小禾正准备打招呼，忽然想起此刻的高无忧是礼月假扮的，愣住了，手悬在半空，在要落下还是要回撤之间犹豫。

“我想想你应该叫我什么。”礼月则笑眯眯的把她这只手按了下去。

柯小禾和离离几乎同时惊讶地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北平好玩啊，”高无忧轻描淡写地回答，他的目光扫过柯小禾的面庞，带着调侃，“我以为你从此安心在家相夫教子，继续做你的高官夫人去了，又跑来这里做什么？”

柯小禾觉得“高官夫人”这几个字特别刺耳。

“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她反问，

礼月顶着高无忧的面容，笑了，耸了耸肩，“你不就是这么做的吗？”言语之中没有责备也没有赞赏，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教官高声训话的场景在军校中再平常不过，但此刻，却有一种特别的严肃和紧迫感贯穿整个庭院。

随着他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角落，所有的议论声渐渐减弱，年轻的面孔上都显出了一丝肃然。

“精忠报国，这是你们的首要责任！”教官的话语坚定而有力，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们正处在关键时期，虽然日本人的气数已尽，但他们的反扑仍不可小觑。伪满特务蠢蠢欲动，日本人也想销毁他们的罪恶证据，你们作为危机时刻成立的特别部门，必须做到警觉和勇敢。”

柯小禾站在人群中，听着教官的话，不禁轻轻摇头，低声叹息：“真是时光荏苒啊，日本鬼子被赶走，再过几年咱们都要解放了。”

离离站在他旁边，显然对柯小禾这番感慨不以为然，觉得她又在发神经，听了几句就转过头去，无奈地对着天空叹了口气。

礼月则是一脸玩味地看着柯小禾，眉毛挑起，脸上的表情仿佛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样。

训话结束后，教官立即宣布开始考试。

进入礼堂落座，柯小禾接过试卷，在规定的时间内，她将试卷答得密密麻麻，交卷后，她甚至对离离说：“现在的题目都这么简单了吗？”

离离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不愿意在这呆着吗，干嘛还要做题？”

“那不一样，我得了第一自己放弃，和考不上被刷下去是两个概念。”

“和你一样嘛。”礼月的话突然窜进来。

没多久成绩就下来了，没到80分的，不需要多言，自己走人就好。

成绩就贴在墙壁上，自己去找，柯小禾的视线捕捉到令人震惊的数字——15分。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包括柯小禾自己。

离离嗤笑，“你用这种方式吸引爸爸的注意力也太……”

“极端了点吧。”礼月不动声色的接茬，眼角的笑意逐渐扩大。

“你做事一向这样毫无逻辑可言吗，你故意把分数考这么低能得到什么好处？”离离的责备中带着不可思议。

礼月的反应则截然不同，他看着离离，眼中透出一种对柯小禾的深刻理解，“别这么说，她考出这个分数已经尽了全力了。”

柯小禾发怒，“黑幕！我怎么可能就这点分！”

离离无奈的指出一个事实，“就算考官不认识你家，他总认识爸爸吧。”

三人还在说着，李天唯的身影悄然出现，他看起来不想多说话，让高无忧原地等着，柯小禾和离离跟着去办公室。

走廊上，连柯小禾都察觉出了李天唯的不对劲，她直接开口，“李天唯你怎么了？一直冷着脸干嘛？来，笑一个。”

离离胳膊肘捅了下她，使眼色叫她闭嘴。

李天唯已经转过头，那双擅长隐藏心思的眼睛里瞬息间闪过了锋利的光芒，“注意你的言辞。”

“哎，你小子——”柯小禾的话被离离给拦住。

“副官哥哥，是爸爸叫我们去吗？”离离装作无事发生般地问。

但李天唯只是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走，声音遥远又冷淡，“又叫副官哥哥了？不是李天唯吗？”

“小心眼。”离离咕哝着，在李天唯听不见的距离，嘟囔出这三个字，脸颊微微膨胀，像是一个被吹气的小气球。

柯小禾看着两人的互动，狐疑着问，“你俩是不是有事？”

两人跟着李天唯进了办公室，徐以秾看见她，脸上的严肃像冬日阳光穿过云层，柔和地散开了，嘴角勾起了明显的笑意，“这么难的题目能考15分很好了，别生气。”

柯小禾还没说话，徐以秾的目光已转而落在离离身上，声线骤然间刚硬起来，“怎么才95，一点进步都没有，是题目不理解吗？”话语中隐隐有些失望，仿佛这不是差，而是平庸。

“她15分，我95，你说我考的差？！”离离不可置信的冲徐以秾喊着。

“你和她比——”

“哎？徐以秾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说清楚？”

徐以秾笑着打断自己夫人与女儿的争执，轻声对柯小禾说，“一会是体测，你不用去了，就在我这，”转头对离离的声音像是严父对犯了错的孩子，既是责备又包含期待，“你去，好好测。”

离离重重地哼了一声，带着少见的任性，“爸爸，你快点把护照给我补出来！”

“可以啊，你这次体测第一，我马上给你。”徐以秾笑着起身向柯小禾走去，把离离晾在一边。

一出办公室，李天唯忍不住问离离，“长官他怎么了，好像……”

“失了智！”离离完全不顾李天唯惊诧的表情，她瞥了一眼仍然关着的门，忿忿地迈开步子。

离离出去后，柯小禾立刻质问，“我得15分很好？”

徐以秾起身，轻轻搁下手中的笔，目光望着柯小禾，充满了宠溺与耐心，“你要明白，特务课的题目非常专业，涉及的知识点你之前从未接触过，能拿到15分，对初学者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徐——”忽然柯小禾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徐以秾的怀中。

心跳猛烈到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的呼吸急促，像是被厚重的丝绸裹覆着。

她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突如其来的恐慌，但话语却如同被时间凝固，

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意识如云雾，渐渐开始消散。

一瞬间，现实与幻觉交错，柯小禾感到自己好像穿越了时空。

无影灯的光芒刺痛了她的双眼，耳边是徐凛焦虑的声音，“除颤器，准备电击——”接着是仪器的滴滴声。

“保持心率，不要让她失温——”徐以秾的身影挡住了无影灯的光，在柯小禾的视野中越来越清晰。

柯小禾的意识在两个时空中不断切换，她的世界在剧烈晃动，光影交错，空间翻转。

徐凛和徐以秾二人的声音开始重合，周围的人影也开始混为一体，这两个世界的界线似乎模糊了。

徐以秾的身影瞬间放大，变成了她全世界的焦点。

一旦醒来，意识回归，柯小禾便挣扎着要起来，身子忽然被徐以秾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十二年，每一天都在想念，每一天都在痛苦。

之前，他还可以顺着柯小禾的性子胡闹，可刚才的突发状况却瞬间将他拉回当初，他以为又要失去她了，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几乎将他击垮。

柯小禾觉得颈窝处有些湿润，那是泪水的触感，温热而真实。

她推开徐以秾，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庞，想要抹去那些泪水。

"这些年,我每天都在自责,后悔当初没有保护好你,"徐以秾的声音哽咽,肩膀颤抖着,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可我不是柯小禾。”

“为什么？”

“我……”柯小禾让开徐以秾伸过来的手，她再次咬定，双目直视着他坚定的说，“我不是柯小禾，我是陈嘉菁。”

徐以秾怔怔地望着柯小禾,一时难以消化她的话，"你说什么?不是小禾?这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在颤抖,眼神流露出不敢置信。

柯小禾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陌生而冷漠，“你认错了。”

“别再闹了，好吗？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徐以秾喃喃自语,眼眶泛红,嘴唇颤抖着，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柯小禾的手,却被她躲开了，"小禾,求求你不要这样,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柯小禾背过身去,不敢直视徐以秾的眼睛,生怕自己会在他的目光中溃散，然后转身急急地跑出了病房。

与她撞在一起的是医务室的医生，手中的病历散落一地，她也没有回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