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根手指交给张赟保存,又吩咐张赟带着他去清洗伤口。
走到阿史那雪旁边,把手帕递给了她:“你怎么不阻止他?”
阿史那雪接过手帕,擦了擦泪说:“阿史那家族的汉子,就应该是这样的,他能拒绝我的提议,在我看来才是真正成熟了。以前不放心,从今天起我就不必为他担心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一个对自己狠的人,才能克服一切恶劣的环境,这一点,贺鲁是做到了。
“既然今天出宫了,就多跟你弟弟聊聊,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跟他走也没什么。最多,我找个女尸,就说你得了急病死了呗。”
这句话也不是临时起意,虽然留着她能够对贺鲁形成有效的羁绊,可是他实在不愿意有一个哀怨的女人,日子还过不过了。
阿史那雪只是惊讶了一下,就摇了摇头,起身去找贺鲁了。
留下几个人送阿史那雪回去后,李承乾又上了马车,准备去李泰那里看看。
火药的生产,十几个人是完全够用了,但是如果把武器打的制作也交给他们,亲率估计得猴年马月才能整装完毕。于是,他只能将武器的组装交给了李泰和阎立本。组装生产线上的工匠,也不用拿出自由,只需要签署保密协议就好。
“这是得多脑残的人,才会把工坊的选址放在学院后面?青雀,你可别说选址的活儿是你干的。”
李泰撅着嘴说:“这事儿您可怪罪不到我身上,是阎立本做的,说是在这里可以集中管理那些工匠,不会泄密。”
“集中管理是很好,可是安全怎么保障?再说了,前面是教书育人的文华宝坻,后面是制作杀人武器的工坊,要是杨老先生知道了,估计会打到宫里找我的麻烦。得了,赶紧搬走,这东西没制作成武器的时候,只要没密封储存,就算着了威力也有限,可是武器就不一定了。以后还要扩大规模,要是一不小心着了,学院炸了也没什么,人命的损失可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了。”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想到过来看看,不然出了事儿就追悔莫及了。
急匆匆赶过来看到工坊开始搬迁的阎立本,刚见面就被李承乾劈头盖脸的臭骂一顿,这让躲在后面的李泰嗤笑不已。
好不容易等到李泰离开,阎立本才说:“殿下,工坊的选址在学院这里,是卑职故意做的,就等着您发现呢。魏王府的长史属官以军国重器不能松懈为由,派人监视了下官。殿下,这不行啊,火药武器的制作工坊怎么能被魏王府的人监管?他们凭什么有这样的权力?”
听了阎立本的话,李承乾哑然失笑。自己没有下令任命工坊的管理人员,其实就是要试探一下魏王府的官员们,看看他们会怎么做。前有芙蓉园的事情在,面对火药武器制作工坊这样的大馅饼,他们能忍住,说明还有点素质,忍不住,只能说明他们只是一群想上位想疯了的蠢货而已。
“笨蛋,你好歹是阳山县子,子爵啊,比男爵还高一级,已经有爵位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软弱?几个魏王府的属官就把你吓唬住了?御下无方,孤在处理那几个人之前,首先要处置的就是你!”
阎立本羞愧的拱拱手,突然之间当上子爵,他却还没有子爵的自觉。遇到这样的事情,习惯性的就会觉得魏王府的人惹不起。
李承乾也没兴趣继续数落阎立本,回过头就命张赟通知百骑司,将魏王府的长史属官等都抓起来。
揉揉脸,李承乾叹了一口气,要抓人,还是得跟李泰说一声啊。说到底,自己拿出火药武器工坊来试探,对李泰也是一种否定。
学院正门前,水泥桥梁的桥柱已经立到了尽头,剩下的就是在这些桥柱上面搭建桥体了。
李泰就坐在岸边看着工匠们工作,时不时的还对照着图纸想象一下桥建成了会是什么样子。
“皇兄,那几个人您要杀要剐都随便,整天撺掇我跟您抢皇位的人,留着也是白吃饭的。”
李承乾坐到了李泰身边,揽着李泰的肩膀说:“这件事被孔颖达提出来的时候,其实我也很拒绝,但是拗不过他,只能这么干了。青雀,哥哥知道你没有大逆不道的想法,可是别人还是会怀疑你,你手下的人想着把我扳倒,我手下的人不也期盼着你完蛋?咱哥俩且受着吧。
不过,火药武器这东西,你还是不要沾的为好,不是提防你,实在是因为这东西不是善类。真要出了事儿,父皇母后得锤死我。大桥建造完成以后,不如你跟工学院的工匠们一起研究一下冶炼工艺的改进?”
李泰摇了摇头:“冶炼的改进,交给那些工匠自己就好了,我准备回头研究一下滑轮组,制作出一个起吊重物的东西出来,龙门吊还是太笨重了。”
李承乾笑了,能自己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进步。真正走出这一步的李泰,才算是长大了。
拍拍李泰的肩膀,李承乾就起身准备去百骑司的新据点。
事关火药武器,就算他不下令,恐怕段云志也会直接动手的。
军国重器,等闲不得触碰,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哪怕如同程咬金等人这样的国公,也不会主动去研究八牛弩是怎么一回事。张公瑾不过是接受了一座马场,都要想办法赶紧送出去。魏王府的长史张晓,凭什么敢把魏王府的人,还是大片的往武器工坊塞?他以为他是谁?皇帝吗?
没人知道百骑司有多少秘密据点,至少李承乾绝对想不到,长安城外的茶馆后院地窖,竟然就是百骑司的据点之一。
地牢里面,张晓等人已经被抓了起来,镇定的如同张晓,只是坐在牢房里的床上,剩下的属官,都扒着牢门大叫冤枉。百骑司的地牢是个什么地方,没人愿意知道。
看到一片淡黄色从光亮中出现,属官们顿时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大叫:“太子殿下,卑职冤枉啊,卑职只是受令而为啊!”
没有理会那些属官,狱卒打开牢门后,李承乾就进了张晓的牢房。
还不错,除了闷湿一点外,百骑司并没有过于迫害这些被抓起来的人,甚至于桌子上还有茶水。
张赟搬出来一个凳子,李承乾就坐在板凳上看着张晓。
大眼瞪小眼....
许久之后,张晓才自嘲的一笑:“太子殿下亲自提审下官,倒是下官的荣幸,只是不知道殿下准备如何处置下官?可能留个全尸?”
李承乾笑了笑:“孤还没有杀人的想法,这次给你们设下的圈套,也是东宫所属的人提议的,如果可能,孤从不愿意试探人,因为试探就代表着不信任。身在皇家,孤才知道相信一个人是多么的艰难。如今,我们兄弟好不容易达成了信任,被你破坏掉可就太不值了。”
听完李承乾的话,张晓哈哈大笑:“信任?那这次的局又做何表示?太子殿下好算计啊!对武器工坊全然不设防,让我等起了心思,最后身入彀中犹不自知,甚至直到被抓的时候,我等还亲自实验了火药武器的威力,根本没人阻拦!”
张晓箕坐在床上,抓着床单,虽然发出的是笑声,但是表情很像是厉鬼。
张赟犹豫再三,到底忍住没出手把这人的脑袋拧下来。敢如此羞辱太子殿下,这人是真的活腻歪了!
李承乾并不在乎,不过是箕坐而已,露**又如何?说到底这只是一个阶下囚而已。
敲敲桌子,李承乾道:“还是信任这两个字,如果只是青雀对火药武器好奇,我并不会阻拦,如果他想要,就算把火药的配方告诉他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换作是你们就不一样了。
你别急着骂孤,你敢说你们对武器工坊下手有什么崇高的目的?不就是想要把控要害部门,提高自身的地位嘛。孤敢肯定,要是谁对青雀下手,你们绝对会拿武器工坊威胁,呵,你是父皇提拔的魏王府长史,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你干嘛屈尊降贵的去管理一个工坊?再加上之前芙蓉园逾制一事,你们期盼父皇废长立次的心昭然若揭啊!
说到底,你们都是为了上位而已,孤就想不明白了,你们怎么就不知道知足呢?你张晓也算是有功劳的,青雀有十六州封地,实际上处理这些地方的政务、担任大都督的,是你才对,这样的权力,就算尚书也不过如此吧,你还想往上更进一步?孤就想不明白了,我特么惹到你们了?还是我这个太子当的太废物?”
这就是李承乾最愤怒的地方,如果自己不称职,那李泰手下的人怎么折腾,都是应该的,如今他自认并不昏聩,甚至是优秀,这些人还起心思,只能说明他们是彻头彻尾的野心家。
见张晓张口啊哦着,却说不出话来,张赟嘿嘿笑道:“殿下,您不是废物,就是太仁慈了。别的太子,总要打压一下兄弟,您不仅没有打压,反而扶持魏王吴王,才会给人软弱可欺的印象,就奴婢看来,只要这些人全部完蛋,剩下有野心的,绝对会老实起来!”
许久之后,张晓才长舒一口气,嘿嘿笑道:“殿下说的不错,我张晓确实是想要更进一步,为的也是自己。事已至此,下官无话可说,只求殿下给下官一个痛快,切莫为难家小。”
“到这一步你还不死心,还想着坑孤一把?”
冷笑一声,李承乾起身踹倒凳子,带着张赟就离开了牢房。
张赟迷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张晓,只看他面如死灰,就知道太子说的没错,这人确实想要坑殿下。
只是,怎么坑了?
才出百骑司地牢,张赟就忍不住问:“殿下,他怎么要坑您了?”
李承乾止住步伐,给张赟解释说:“张晓不是一般官员,能成为魏王府长史,要么是有才,要么是有功,不管哪一种,孤都没有擅自处置他的权力,最多就是关押起来,听候父皇发落。只要孤擅自处置了他,倒不至于担负什么责任,但是被父皇反感是一定的。”
张赟这才反应过来,不由暗骂自己真是蠢,这么明显的坑都没看出来,在皇帝身边的这段时间,白待了!
从地牢出来,才是正午时分,摸了摸肚皮,看到路边摆着的凉粉摊子,就大跨步的走过去。
常何终于忍不住,拦在了李承乾面前:“殿下,午膳还是回宫里吃吧,在这里吃,一旦吃坏了肚子,都不是下官能担的起的。”
怪不得招人嫌,对别人总带怀疑眼光的家伙,本身也一定有问题。
腹诽完了常何,李承乾没有理会,依旧走进了凉粉摊子。
堂堂太子亲自光顾凉粉摊子,不管是摊主还是客人都吓得腿哆嗦。毕竟,持刀的侍卫已经将凉粉摊子团团包围起来了,特别是为首的统领,看谁好像都在打量在哪下刀比较合适。
“殿....殿下,您是要在小店歇脚吗?”
摊主是个老人家,估计得有七八十岁了,这样的年纪,看到官员是不用行礼的,此时却偏偏拱手弯腰的恨不得跪下来。
荼毒了几千年的封建思想,早就在民众的身上根深蒂固,不是官面上所谓“孝道”就能克服的。
伸手扶住老人家,李承乾笑道:“孤就是肚子饿了,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看你这里人挺多,就想过来尝尝,莫要说什么殿下不殿下的,您就把我当成寻常的食客就好。”
安抚好老人家后,李承乾又朝后瞪了一眼。常何叹息一声,挥挥手,侍卫们归刀入鞘,不再像之前那样凶神恶煞的。
见食客们都丢下吃了一半的凉粉跑路了,也不再有新客人来,就知道自己成了瘟神一般的人物。
看了一眼正在拌凉粉的老人家,李承乾说:“老人家,您多做几份,我们人多。”
说完,又看向常何:“不敢跟孤坐一起就找个位置坐下来,喊外面的兄弟进来吃东西,孤给你们掏钱。”
常何无奈,只能躬身感谢太子的赏赐,安排外面的护卫轮流进来吃凉粉。
凉粉其实没什么制作的难度,但是老人家硬是弄了半天,还当着张赟的面吃了一大口,才毕恭毕敬的端到了太子的面前。
只吃了一口,李承乾就点了点头,味道真的不错,其中也不知道是什么野菜点缀着,有点甜味,却并不浓重,小葱的辣味弥补了没有辣椒油的缺憾,东宫的凉面,跟这个比起来,还真没有多少优越。也难怪这个摊位这么火爆,的确是去暑饱肚的好东西。
相比较太子的凉粉,别的军士的凉粉就好做了,没多长时间老人家就制作完毕,笑着看太子殿下大快朵颐。
太子都喜欢我家的凉粉!这个牛逼够老汉吹到咽气儿的时候!
咽下一口凉粉,李承乾拍拍自己旁边的凳子说:“老人家,站着干什么,坐着啊,以您的年纪,见了父皇都不用行礼,在我面前这么拘束干嘛?哦,对了,还未请教您贵姓?”
老头儿连连摆手:“当不得贵姓,贱姓刘,庄子上的乡亲都称呼一声刘老汉。”
说完,刘老汉才战战兢兢的坐到了凳子上,笑着看太子殿下吃凉粉。
以前只听说太子殿下的贤名,亲眼看到还是头一回。说起来,自家虽然不在长安城里住,去年寒冬能好好的过来,还是因为买了太子的煤饼的原因。
想到这里,刘老汉就小心的问:“殿下,王家这个破落户,已经滚蛋了,现在是您一家售卖煤炭了,今年的煤饼,会涨价吗?”
李承乾笑了笑:“涨不涨价的还要看年景如何,说真的,孤为了卖你们煤渣煤饼,可费了不小的劲儿,还得差人巡查民情,制定一个让你们觉得略贵一点,却舍得买的价格。制定的太低了,反而会让你们觉得被施舍了,您说说,孤费不费心。”
李承乾说的滑稽,刘老汉哈哈大笑,笑完才说:“殿下要知道,俺们虽然是平民小户,却没那个脸皮接受施舍,如果受灾了,这没什么可说的,好年景下,朝廷还减税,要是再厚着脸皮白得您的东西,可就是不要脸了。去年严寒,却给今年带来了好年景,殿下不妨把煤价稍稍升一点儿,您卖那么贱,是为了把王家赶走,俺们都清楚,可别因为这个亏了啊。”
李承乾大笑,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蠢人,就这么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家,都知道自己低价卖煤的目的。
“您就放心吧,其实这个价格也有的赚,就是不如王家那么暴利而已。”
刘老汉张开没牙的嘴笑了:“这就好,这就好,要是您亏着钱卖,俺们才不好意思呢....”
可能是见刘老汉没出什么事儿,反而跟太子在一起聊的开心,好多观望的人都忍不住靠近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仗着自己的年纪,直接靠近到了太子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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