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忆里的裴岁夕是个心比天高极端傲气的丫头,怎么五年不见跟换了个人一样,不过一想也是,被逐出府去自生自灭五年。性情不变倒是更为可怕了。
“下人们竟这般慢待,我这便去叫人寻了人来好生惩治一番。”赵姨娘嘴上说的狠,面上却是一丝心虚也没有的。
裴宣舀了瓢井水喝,抬头睇了赵姨娘一眼,那双眼睛似笑非笑,看的赵姨娘心中不大舒坦。
“那可真是谢谢姨娘了。”她说的诚挚无比,但就是好话也让人觉得刺耳。
赵姨娘到底老道,只是一笑:“大小姐功课温习的如何呢?老爷从前有个同窗因家中犯事不可参加科举,但才气却是一等一的,若是大小姐有意可招来做个先生,老爷公务繁忙怕是粗心忘了,若是大小姐不嫌弃我也可代为操办一二。”
“姨娘说什么了?”裴宣故作惊讶,“我想当官儿让老头子举荐一下不就得了,劳什子的科举多累啊,我可不去。”
说完往井边一坐,活脱脱一副吃苦怕累混吃等死的模样。
赵姨娘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弯出一丝恰当的笑意:“家中本来是有这么一个举荐的位置的,但老爷前些日子已经预备给了远嫣,远嫣年纪小些,大小姐天资聪颖,必能金榜题名,何必在意这个位置了。”
这脸皮,啧。
“姨娘又错了,正是因为远嫣年纪小才该给我啊,以后有的是机会入官场,我正是因为年纪大了才一刻耽误不得,我脑子愚笨可千万不能失去这个机会啊。”
赵姨娘脸色不变只幽幽叹了口气:“可老爷心意已决,恐怕不好更改,大小姐何必争这一时之气,反伤了姊妹间的和气,一家姊妹,等远嫣站稳脚跟岂会不拉大小姐这个长姐一把?”
别不是拉我下狱吧,裴宣坐在破椅子上一点也没姊妹和气的模样,反倒显出几分无赖气质来。
“老头子敢!我明儿一早就去宗正寺闹。宗正寺敢不管我就去宫门口拦太后的銮驾,我好歹是裴家子孙,陛下按辈分来说还是我的小侄女呢,不能我没了娘就这么欺负我,我要找太后申冤,吊死在宫门口!”
裴岁夕的亲娘原先是雍州王裴东珠的青梅,乃是裴家一个村的同族同辈,后来追随雍州王的裴家人全部自尽谢罪。
同族发小连同自己的亲妹妹一起死了个七七八八,她爹难得生了点恻隐之心,对剩下的老弱妇孺并未赶尽杀绝,打进上京的时候也把穷亲戚都带入京中做了皇亲国戚。
裴岁夕的祖父惧怕裴东珠之事牵连上自家,于是在乱世中随便寻了个身家清白的小子就招了婿,也就是裴远珍了。
虽然到当今陛下这一代只能算是八竿子勉强打着的亲戚,但真要是放任裴宣拦驾又去宗正寺大闹,裴远珍也算是丢人都到家了。
再加上如今天子年幼太后监国,为免旁人口舌太后擅权打压宗室,太后对裴家宗室一向甚为宽宥,吃绝户这事儿真要闹到太后那里裴远珍恐怕真要吃挂落。
赵姨娘早就知道这事儿恐怕不会轻易善了,闻言却也不免露出几分嫌恶,这死丫头没死在山上回来就碍事。
“只是此事老爷心意已定,大小姐要闹恐怕伤了父女情分,这岂不让老爷伤心?再说咱们小门小户恐怕要去也不过是些辛苦衙门,大小姐何必去受那苦?”
“在家中享这荣华富贵,我们远嫣是个吃苦孩子,幼时三更天就起来温书……”说着拿帕子轻轻揩了揩眼角,“我这个做娘的也心疼不已……”
这家里到底有什么荣华富贵我享受过的?吃面条还掺沙子呢。
而且早上三更起来温书算什么惨,我小时候被追兵拿刀砍的间隙还要在林子里拿着黑炭认字了。
这话说白了不就是考不上吗?要是真能自己考上加上家中助力才叫如鱼得水,只有考不上才惦记这点东西。
“真是辛苦啊,”裴宣配合的点头,随即感叹,“妹妹这么辛苦肯定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直接去参加科举不更光辉门楣?”
“这种辛苦位置正是留给我这种没本事的啊。”
裴宣一脸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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