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子的初恋(一)

李景珩生母早逝,自幼被养在太后宫中。在太后的眼里,李景珩不像是长孙,更像是幼子,对他娇惯得不行。

年幼的李景珩也没辜负太后的娇惯,在宫里宫外横行,面见皇帝不跪不行礼,把怀孕的宠妃推下池塘,把刑场上的死囚放走,还差点放火烧了丞相府。

纵是有太后护着,李景珩依旧没能逃过皇帝的惩罚。皇帝要把他扔进塞北的军营里,并向所有人隐瞒了他的身份。

临行前,皇帝告诉李景珩,若是能立下军功,回来便封他为太子,若是不能,那么东宫的主人就将是新皇后肚子里的孩子。

李景珩当时只有十一岁,时至今日,他依然清楚地记得皇帝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太后与朕,会老会死,都不能护你一辈子。记住,你是皇子,能护住你的,只有你手里的权力。没有权力,你迟早是他人的阶下囚,刀下魂!”

李景珩在塞北用了八年,从小兵到副将,砍下的敌人首级能绕军营一圈。就连敌营也称他为“阎罗小将”,谁能斩了他,谁便能得万金。

但不等敌人来斩,李景珩先射杀了敌军前锋,又活捉了敌军元帅,大胜。

当李景珩押着俘虏回京受赏时,他才刚满二十岁。

皇帝没有食言,立李景珩为太子,还封他为塞北大都督,统领二十万塞北军。

太子受封礼毕后,李景珩连礼服也顾不上换,跑到早已病重的太后榻前,像邀功的孩子似的,把太子金印和都督兵符递到太后的手边。

“祖母,孙儿做到了!这是太子印和塞北兵符,来,您摸摸!”

太后那时已经病得说不出话了,只能看着李景珩,点点头,泪不停地从眼角渗出来。

之后的半个月,李景珩每天都会来向太后请安,跟太后说他这些年在塞北的趣事,有时累了,就直接趴在太后榻前睡过去,仿佛他还是当年被太后抱在膝上的小皇子。

一天夜里,李景珩又在太后榻前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一直躺着昏睡的太后竟然坐了起来,正慈爱地看着他。

“祖母,您醒了!”李景珩惊喜地握住太后的手,却发现太后的手比之前更凉了。

太后的声音就如记忆里的那样温和:“珩儿,娶亲了吗?”

“尚未。”李景珩的声音有些颤抖,回光返照,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太后伸手,像以前一样,摸了摸李景珩的鬓角,目光里透着留恋和不舍:“祖母睡了很久,还做了很多梦……祖母梦到你娶亲,你成家,你带着孙媳妇来给祖母请安。”

“孙儿这就去求父皇!祖母您再等等,孙儿马上就带着孙媳妇来给您请安!”

“好,”太后脸上的笑容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着不真实,“祖母等着。”

李景珩连夜闯宫,第一次跪在皇帝面前,请皇帝给自己指婚,他对太子妃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越快越好。

第二日,钦天监就把京城适龄闺秀的八字全部核遍,礼部侍郎柳丞的女儿柳明滟是最合适的。当天,赐婚的圣旨就进了柳家的门。

三日后,太子大婚,柳明滟被抬进了东宫。

那是李景珩第一次见到柳明滟,她身上穿着繁复华丽的嫁衣,头上满是累赘绚目的发饰,脸上涂抹着厚厚的粉黛,但一双眼睛却甚是灵动地四处打量,像是一头迷路的小鹿,纵是包裹得再华丽端庄,也掩藏不住稚气和忐忑。

洞房的合卺礼毕后,李景珩就直接起身站了起来,不容置喙道:“同孤入宫给太后请安。”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声音细细柔柔地传过来:“是……”

李景珩皱眉,这样娇滴滴的孙媳妇,祖母若是不喜欢怎么办?

入宫的马车上,李景珩发现柳明滟时不时地就会抬手去扶头上的发髻:“很重吗?”

柳明滟点不了头,只能“嗯”了一声,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恭敬地补充道:“回殿下,臣……臣妾……一开始不觉得重,但顶了一天,不重也觉得重了。”

李景珩听着这稚气未脱的话,只希望一会儿给太后请安时,别露怯才好。

“太后极重仪表,太子妃再忍忍。”

“嗯……回殿下,臣妾遵命。”

下了马车,李景珩看着柳明滟晃晃悠悠地迈步上台阶,忍不住焦急催道:“太子妃快些。”说着,也不等她,自己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殿,赶到了太后床前。此时的太后又陷入了昏迷。

“祖母,孙儿来了!孙儿带孙媳,来给祖母请安了!”

太后听见李景珩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她先是看见近在咫尺的长孙,而后慢慢移开视线,才看到一手扶着发髻,一手提着裙子小跑进来的陌生姑娘。

柳明滟气还没喘匀,就挨着李景珩跪下,声音清脆,字字清晰,如珍珠落玉盘:“孙媳柳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嘴唇弯着点头,费力地抬了抬右手,一旁的老宫人会意,赶忙上前从太后枕下取出一支发簪,双手捧着递到柳明滟的面前:“太后赏赐,愿太子与太子妃子孙绵延,多子多福。”

柳明滟有些不知所措,看向李景珩,见他点头,才恭敬地接下那支发簪:“孙媳谢太后娘娘赏赐。”

太后朝柳明滟的方向动了动手指,李景珩见了,连忙抓起柳明滟的手,想放到太后的手中。

柳明滟猝不及防地被李景珩这么一拉扯,身子一歪,险些倒在李景珩的怀里。还不等李景珩做出反应,柳明滟赶紧跪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垂着头:“臣妾失仪……”

李景珩瞥了柳明滟一眼,怕她再出差错,只能忍着脾气好言安慰道:“无事,太子妃再靠近些,让祖母仔细瞧瞧你。”

“是。”柳明滟听话地向前挪了挪,慢慢抬起眼,正好对上太后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太后的目光带着善意,很温和,让柳明滟想起江南老宅中的外祖母,一时忘了紧张和害怕。

柳明滟看见床边的案上放了一碗早已没了热气的汤药,大着胆子开口:“太后娘娘,良药苦口,您得乖乖喝药,病才能好起来。孙媳以后每天都来看望太后娘娘,孙媳看过很多有趣的故事,讲给太后娘娘听,太后娘娘一边听故事,一边喝药,就不会觉得苦了。

太后眼睛睁大了一些,嘴角弯起的幅度也大了一些,像是在笑,头微微点了点,似乎是同意了柳明滟孩子气的说法。

柳明滟没想到太后竟然同意了,又转头看了看李景珩,见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欢喜极了:“那太后娘娘与孙媳说好了,日后孙媳说完一个故事,太后娘娘就要喝完一碗药,不许赖皮哦。”

太后嘴唇微动,吐出一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好”字。

“来。”李景珩握住柳明滟的手,再一起放到太后的手中,“祖母,孙儿和孙媳日日都来向您请安,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李景珩和柳明滟刚离开太后寝殿,太后就又陷入了昏迷。他们返程的马车还未进入东宫,就响起了太后薨逝的丧钟。

一夕间,李景珩和柳明滟身上的喜服换成了孝服,整个京城也从十里红妆变为披满缟素。

之后,李景珩自请去给太后守灵。皇帝准许他守灵半年,半年后归朝。

当时,李景珩只顾及了蠢蠢欲动的藩王、阴晴难辨的皇帝,甚至宫中口蜜腹剑的嫡母,唯独没有顾及他的太子妃柳明滟。多年后,李景珩回想,上有难缠的皇后,下有狡诈的刁奴,她不过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独自在陌生的东宫,处境定是艰难的。

半年守灵结束,李景珩重回东宫,发现柳明滟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在东宫过得怡然自得。反而是他回去后,她变得小心谨慎,浑身不自在。

李景珩提出要与柳明滟圆房,吓得她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月余才好利索。后来,他便不再提了。

一开始,李景珩以为,柳明滟是生来腼腆,不善与男子相处。后来他发现,他不在时,柳明滟与东宫属官、与自己的亲随都能谈笑自若,可自己一出现,她便低眉垂眼,缄口不言。

李景珩这才知道,柳明滟不是不善与男子相处,只是不善与自己相处,或者说,不想和自己相处。

想来,当时为了让太后得偿所愿,急匆匆地把柳明滟娶进东宫,又冷落了她半年,她心生怨怼也是正常的。

李景珩所谋的大事迫在眉睫,自己的身边人不能让旁人有趁虚而入的机会,也为了让她离开东宫,有机会再觅良人,他再一次跪在皇帝面前,向皇帝求了一份废妃的诏书。

传旨官宣读诏书时,李景珩站在暗处,盯着柳明滟脸上的表情,惊讶、疑惑、轻松、喜悦……

看来,他的做法没错。

李景珩看着柳明滟,她的笑容越灿烂,他的心里便越空虚。他明明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处理,但脑中总是会不断浮现柳明滟的模样,浮现她的名字,甚至浮现他从未喊出口的她的小名“滟滟”。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们只见过几回,说过的话也不过十几句,连熟人都谈不上,更别说会有别的什么感情了。

但李景珩只要一想到,柳明滟已经是废太子妃,离开东宫后就与他再无瓜葛,他就忍不住想封住东宫的大门,让她永远也出不去。

李景珩认真思考了很久原因,也许……也许是因为,等她走了,这东宫就又只剩下他一人了。

很古早很狗血的一篇,但写得很爽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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