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第3章

也就是说先前打听到的小子、小娘,都能行。

但可以再等等。

兴许就能有更合适的。

只是周氏着急,就说:“那不能先救救我儿,等回头有合适的再换?”

“不行。”钟老头直接摇头。

周氏这话说得不好听。

有人听了眉头紧皱,不赞同的看周氏,不过又看了眼周氏怀里的孩子,到底是没开口。

很快又有几个人来。

也是说了打听到的消息。

奈何钟老头都没点头。

终于,方斜眼气喘吁吁的来了。

“这个肯定行!

一家子流放,路上死了一半,到了地方又死了一半。

剩下的熬到皇帝大赦天下,又死了一半。

刚大赦完,家里就叫大水淹了,还剩下几个人。

出来投奔亲戚,亲戚一下子都没了,剩下的人也都没了。

最后就剩下个小子,今年六岁。

就是当初流放那年生的,到今年正正好好六岁!”

别管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最后就只有他活着。

说他命硬,也算是。

钟老头终于点头,“带来,我亲自问问。”

“这小子就在隔壁村讨饭,我直接给带过来了。”方斜眼赶忙道。

人很快带过来。

个头倒是不矮,虽然才六岁,但比村里同龄的六岁小子要高一个头。

就是瘦。

脸上抹的乌漆嘛黑的,不过也能看出来,长得应当挺白,不黑。

身上挂着一块破布,脚上没穿鞋子,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头皮上,脏的都有一股子十分难闻的味儿。

倒是一双眼睛还算清明。

钟老头先是跟小子说话。

说完了,又喊来方启明。

过了一会子,方家的其他小子也过来。

最后是容姐儿和歆姐儿,还有周氏。

等着钟老头说完,周氏就连连点头,“只要能救我儿,怎么样都成。”

她现在什么都顾不上,就是一门心思的想着要救怀里的孩子。

眼瞅着所有人都点了头,包括小子自己。

钟老头终于大手一挥,冲着早就做好准备的族长道:“今儿个就给这孩子上族谱,是为方言舒的童养夫,秦杨。”

方氏的族长立马去做准备。

实际上族中族谱并不是能随便这么就能请出来,随便修的。

平时都是五年一修,或者十年一修,遇上没什么大事的年头,二十年修一次的时候都有。

而且还要专门选日子,还要焚香更衣等等。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事情都有个轻重缓急的区别。

今儿个是人命关天,这是天大的事情。

况且这是在祠堂,列祖列宗都在看着,且族谱上面记载的,也都是族人。

请出族谱,族长亲自在方启明的名字后面,添上‘启明之四子,言舒。之童养夫,秦杨。’

上了族谱。

周氏抱着方言舒,也就是怀里的孩子进祠堂。

秦杨一起。

给方家的列祖列宗跪拜磕头,上香。

都忙完这些,还得再去外面的香案那边磕头。

磕头完了。

周氏忙不迭看怀里的孩子。

还是喘息很急,身上发热。

半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周氏急了,“老爷,小树怎么还没好?”

又问钟老头,“小树怎么还没好?”

她又看周围的一圈人,声音带了哭腔,“小树怎么还没好?”

眼圈红了,眼泪又开始掉。

周氏其实泪窝很浅,她动不动就掉眼泪,看上去凄凄惨惨戚戚。

“还没完。”

钟老头说着,拿着烟袋锅子在脚上使劲敲了敲。

“抬着香案去外面。”

这一步的话,族长这边就不明白了,便问了句。

钟老头倒是没瞒着,直接说了,“这孩子命弱,就跟那飘在水上的树叶似的。

风一吹就没了,雨一淋就没了,天一热就没了,天一冷就没了。

找这么个命硬的压着还不够,再给找个命长的压着。”

这么一说,族长立马就懂了。

反应快的,也都听懂了。

赶忙上前七手八脚的忙活。

周氏其实没懂,不过只要是对孩子好,她便是不懂,也紧跟着。

出门,到祠堂后面,有个很大很平整的空地。

这地方是村里专门整理出来。

一来,跟山隔开一些距离,这样山里要是跑出来什么,当中能有个缓冲,不至于叫人都买来得及看清,这就直接进村了。

再一个,农忙的时候,一些个庄稼可以拿来这地方晒。

正好靠着祠堂,大家伙儿可以都来这边,晚上就住在祠堂里,看着庄稼,白日里就一起忙活。

三一个,有这么一大块地方,平时村里有什么事的话,也都好来这边聚集。

今儿个就是有大事。

最前面摆了香案。

在开始之前,钟老头就跟族长,以及方启明,还有这一家子人说了。

“这山从咱们村子有的时候就有,这么些年了,半点变化都没有。

我老汉也专门打听过,这山百年,数百年,甚至是上千年,都不会有太大变化。

这命是很长。

所以叫孩子认个干亲……”

问方家人的意愿。

无人反对。

主要这事儿甭管是方启明还是周氏,在离开方家堡之前,这事儿早就见识过。

只不过一把都是认一棵树,或者一块石头,一个磨盘等等。

没见过认一座山的。

方启明想得多,也谨慎,就问了。

钟老头就道:“寻常人认那些个凡物也就够了。

你这四子却十分不同,他不是认这一座山,而是包括山后面,连绵不绝的山,全都认!”

具体方言舒有个什么不同法,钟老头没说。

方启明也没有追问。

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方言舒。

他好,一切都好。

他不好,一切也不过是烟消云散罢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为了这个孩子,所有能试的,都试试。

甭管有把握,还是没有把握,这都是最后的法子了。

不过钟老头那也不只是试试而已,他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在村里这么些年,做过许多神乎其技的事儿。

他是很有人缘的神汉。

既然都同意,那这事儿办的就很快了。

在黄纸上写了文书,烧了,告知天地。

又叫周氏抱着方言舒,代替孩子跪拜面前的大山。

若是过程一切顺利。

无风,无雨,无人阻止。

那就说明认亲成功。

反之失败。

方启明和周氏都知道这个,村里人也都知道,因此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爱调皮捣蛋的小子,全都叫家里人带着在家里,根本就没来。

只有稳重懂事,年纪大一些的小子,和爷们,媳妇子、妇人、婆子等等来了。

大家都沉默着,看着周氏跪拜。

这一个月周氏几乎都没如何吃喝,颇为形销骨立。

头发乱糟糟的,脸和嘴巴都起皮了,但她抱着怀里的孩子,稳稳当当。

跪拜的时候,提前跟钟老头学过,半点差错都没有。

一切顺利完成。

钟老头总算是松了口气。

“天色不早了,当娘的带着孩子去祠堂,当爹的点着灯笼,带着人去山上寻一株苦桃。

树下应当有一些桃核,捡有眼缘的,甭管多少,捡到立即回来。

到时候怎么办,我再跟你说……”

立马有人跑去祠堂拿灯笼。

一些年轻的小子、爷们自发的聚集起来,陪着方启明上山。

这山上苦桃树有不少,有的已经许多年,有的才三五年。

具体要哪棵,钟老头没说。

只说要叫方启明觉得合眼缘。

周氏这边,有两个年轻媳妇扶着,回了方家祠堂。

其余的人有在祠堂里陪着的,有回家忙着烧饭的。

至于方家其他人,暂时也都进了祠堂,都很安静。

*

死亡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方言舒也说不好,虽然他已经死过两次。

第一次是眼睁睁看着自家人一个一个死去,最后自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

他先是看不到了。

闻不到了。

但是耳朵还能听到一些声音。

只是那时候方圆几里都没了活物,也只能听到一些风声。

再后来就什么感觉都没了。

他大概是死了。

方言舒想着。

第二次是他以魂魄状态死去。

那时候已经过去几百年,还是上千年,他有些分不清了。

只知道自己慢慢看不清,闻不到,也听不清了。

就好像逐渐上锈的门锁,一开始使劲晃晃还能勉强打开,到后面哪怕是放到地上摔,也完全打不开了。

最后他身上的感觉全部消失。

好像自己再次死去了。

这次,大约是要彻底死去?

方言舒感觉自己应该是彻底消散在天地间了。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好像又有感觉了。

先是觉得自己好像是贴着个什么,有时候感觉有些暖和,有时候又感觉有些冷。

这种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

方言舒只觉得自己好像又过了一辈子似的,忽然就感觉到更多了。

有很多手伸向他。

那些手有的特别特别大,有的特别特别小。

它们无一例外的,看上去似乎都能把方言舒给捏起来,或者一把掐住,或者一把攥住。

它们似乎能轻而易举的让再次有感觉的方言舒杀死。

方言舒心里有瞬间害怕。

但很快他就不害怕了。

因为那些手,无一例外的,或者是大的,小的,好看的,丑陋的,黑的,白的,甚至是缺少手指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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