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寒间断时间点了三下头，从自己站着的地方抬脚，朝着严霖所在的正北方走去。

姜芷寒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鞋子撞在地上会发出与地面的摩擦声，平时当然不会有人注意到，但是现在所有人的情绪都很紧绷，这个声音好像在每一个人的耳中放大，挑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姜芷寒走到严霖离严霖还有一步的时候，向前直视的眼睛落点在了严霖身上。

姜芷寒和严霖的视线在空中交叠，两个人都读到了对方的不甘心。

她们知道——这是一场争端只有死亡才能浇灭的火焰。

那就不死亦不休。

姜芷寒向左一步，绕过严霖，目视前方，每一步都走的用力而坚定。

在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

姜芷寒最终还是来到了姜晟面前。

她看着姜晟那张没有任何表情，嘴角下拉的脸，把顺在两边向下的手供在胸前。

“爷爷。”

姜晟要被这声爷爷呕死，但是没办法，这死丫头居然真的通过了生死炼泥局。而且她身后还有骄阳学院的人跟着。

姜晟只能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将一边的嘴角上扬四十五度，一边的嘴角上扬三十度，漏出一个笑容。

“来了就好，赶快入座。”

姜晟不想看到姜芷寒在他眼前在停留一秒钟了，姜芷寒的出现就是在提醒他，之前的他决策失败了。

但至于为什么他会决策失误，姜晟想着，那是因为姜芷寒之前没在他面前展现出她的才能，而且她自己杀了人，所以才导致他把姜芷寒逐出了姜家，所以也不算是他决策失误，全全是姜芷寒的问题。

把整件事理清楚之后，姜晟整个人恢复了自然，意识到了姜芷寒回到姜家的好处。姜晟的眼中闪耀出**的火焰。

这样，姜家就会有两个通过生死炼泥局的人了，而且连骄阳学院的人都来到了姜家。

看来姜家泥塑的地位，能在升一升了。

姜晟一锤定音。

苏琼跟着姜芷寒落座，她斜着身子贴着姜芷寒兴奋地说话，“芷儿！我刚才帅不帅！”

姜芷寒摸了摸苏琼的头，宠溺地笑笑，“当然，我们苏琼刚才可厉害了。”

苏琼得到了肯定，脸上升起红云，然后把头勾进姜芷寒的脖子里面，用鼻尖蹭了蹭姜芷寒脖子上的绒毛。

姜芷寒没有动，她这个位置坐的很高，往下延伸是九层台阶，台阶的靠外部分有一道镶金，光折射在上面会有细碎的亮钻。台阶是用似玉的石头所造，给人的感觉非常的温润。

九层台阶之下也有人坐着，姜芷寒能够看到他们眼中对她这个位置的渴望。

姜芷寒伸出手，对着虚空握拳，好像什么都没抓到但是什么又都紧握在手里了。

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只有一直坐在这里，才能回家。

这一晚上，姜芷寒睡得很舒服。早晨姜芷寒迷迷糊糊睁眼，外面装着桂花的花盆摆在靠窗，水滴顺着花瓣往下滑。

姜芷寒住着的院子不是很大，房间围绕着湖转了一圈，荷花在此时已经看不到几株了，只剩下墨绿色的荷叶铺满了整个湖。湖的左边是一座木质的拱形桥，桥的两侧是镂空的桂花装饰栏杆。

姜芷寒起身后先送苏琼回骄阳学院，正准备去见见父亲。

几个穿着官服的人直奔着她而来，姜芷寒终于从记忆中调出了关于崔献这个人的记忆。

姜芷寒微微拧眉，怎么把这个棘手的人给忘了。

不过姜芷寒转念一想，沈酥的案子还不知道进展怎么样呢，她总该自己走一趟的。

于是姜芷寒迎了上去。

他们看到姜芷寒先是行礼，然后很有礼貌地开口，“崔大人有事需要您的帮助，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姜芷寒听到心里面还疑惑了一下，崔献有事需要她帮忙？

姜芷寒莫名有些心虚，之前提出的条件交换后，她去参加生死炼泥局了，也没有怎么能帮助到崔献寻找到嫌犯。

在这样的心态下，姜芷寒没有说一句废话，连忙点头，顺从地跟着他们两往大理寺的方向走去。

姜芷寒到的时候，崔献正在处理一个案子。

他们进来的时候，走的是一条小路，离大堂十步远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崔献坐着。

阳光穿过树荫从大门撒在庭道，落在跪在地上的人一掌距离远，姜芷寒看着坐在台上的崔献，崔献的坐姿端正，后面的脊柱支撑着，只有在颈部处微微下垂，因为手臂的用力，能够看到青筋微微□□。其中一只手拿着一支笔写着面前人的诉讼，另一只手横在那笔的手前面握成半拳。

看得出来，崔献在很认真地处理面前的案件，姜芷寒不自主地被崔献吸引了注意力。

等到姜芷寒回过神来时，地上跪着的人已经不见了。

姜芷寒摇头醒神，对着旁边等着她的人点头用眼神表达了歉意，并表示可以带她到等待的地方。

让姜芷寒等待的地方都是上好楠木做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方本身就带有肃穆，姜芷寒难得的有些紧张，不经把背挺直，坐凳子也只坐着三分之二的地方。

不过崔献也没有让她多等，姜芷寒感觉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崔献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令姜芷寒诧异地是崔献已经换了一身常服了，不同于刚刚看到的严肃和庄重，崔献周围的气息变得软化。姜芷寒就坐着，她原本盯着看崔献，姜芷寒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的，总觉得崔献的目光灼热的烧人，姜芷寒有些狼狈地偏过了头。

姜芷寒偏过头去，因为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其他的感官更加明显，崔献向她走来的时候，沐浴过后凌冽的清香尤为好闻，味道全都涌入她的鼻腔当中，长着小钩子，勾住她的大脑，虽然不浓烈，但是余味特别长。

崔献笑了两声，带着胸膛起伏，姜芷寒耳朵动了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心里痒痒的，她想抬头看看，只是刚刚她先避开了眼，她不知道怀着怎样别扭的心情，也不想抬眼，像是在跟谁斗气一般。

姜芷寒余光看见崔献坐下她对面，她悄默默地把身子摆正，但眼还是垂着，等着崔献开口之后，她就可以顺势开口了。

沉默的时间总是最难熬的，姜芷寒一直没有等到崔献开口，想看他在干什么的痒意在心口又一次升腾。

最终姜芷寒还是没有忍住，偷偷掀起右眼皮看了对面的崔献一眼。

崔献一只手撑在下颌处，双眼盯着姜芷寒。

姜芷寒有一瞬间愣住了，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崔献的眼神，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没在看她，但姜芷寒很明确知道他全部的注意力是在自己身上的。

姜芷寒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她很讨厌这种不在掌握中的情况，更讨厌她原本很讨厌的崔献把她带进这种感觉中，于是她急忙开口想要打破这令人难以捉摸的气氛。

“不知道崔大人找我来是何事呢？”

崔献好像看穿了姜芷寒的无措，他向着姜芷寒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顺着姜芷寒抛出的话往下接。

“我遇到了一个案子，需要听听姜小姐的分析。”

姜芷寒心想果然如此，她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分别在崔献和自己面前摆了一个茶杯，给崔献和自己倒完茶之后，姜芷寒润了润自己莫名有些干哑的嗓子。茶水是姜芷寒刚进来的时候泡的，现在喝还有些发烫。几口茶水下肚之后，姜芷寒感觉自己更加燥热。

姜芷寒伸出手对自己扇了扇风，感觉到稍微舒服一些才开口，“崔大人不必这般客气，我们之前和大人的协议，我是很感谢大人的，我也一定会按照协议上说的来帮助大人的。”

崔献听到姜芷寒说的这句话，情绪有一瞬间低沉，明明姜芷寒说的话非常和规矩，但他莫名就是觉得不应该这样。

崔献自己把情绪消化了一番，重新调整情绪和姜芷寒说话。

“这件案子比较古怪，你进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人吧。”

看话题终于进入了正题，姜芷寒暗暗松了一口气，全身的注意力投入了崔献说的案子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