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梅庄的晨雾裹着血腥气,沈清澜的绣鞋碾过青石板缝里的碎玉,那是昨夜慧净断臂上崩落的镯子。江映雪倚着焦黑的梅树调息,腕间银链浸透乌血,蛊毒如活蛇在皮下游走。

"三千女子的命换我一人..."她忽然嗤笑,指尖银针剜进心口,"这买卖倒是划算。"

沈清澜的金线缠住她手腕,线尾系着的玉玲珑泛起幽光:"你若敢死,我便将雪澜草种满你坟头。"她扯开江映雪的衣襟,露出心□□颈鹤纹——此刻那鹤首竟转向北斗方位,金线隐隐发黑,"有人用移星换斗之术,将你的命格与冰棺群相连..."

话音未落,梅林深处传来铁链拖地声。十二具冰棺破土而出,棺盖缓缓滑开,每具尸身皆穿着未完成的嫁衣,心口插着半截银针。最末那具冰棺内,女子面容与慧明师太九分相似,手中却攥着江映雪幼时的长命锁。

"师姐终究心软了。"慧明师太的叹息自树梢飘落,她一身染血袈裟,怀中抱着女将军的残缺战甲,"二十年前我亲手剜去你的记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劫。"

江映雪的银针突然暴起,却在触及战甲时颓然坠地——甲胄内衬绣着"钟月白"的生辰八字,针脚走势竟与沈清澜如出一辙。

沈清澜的金线绞住冰棺,棺中嫁衣遇风自燃,火舌舔舐处显出密密麻麻的药方:"这是...雪郎君这些年用的解毒方?"

"是毒方。"慧明师太拂尘扫过灰烬,"每救一人,你便在他药中添一味相克之毒。三百六十五人,正好凑成个绝命阵。"

江映雪突然呕出黑血,血珠落地竟凝成北斗七星:"难怪我救的人越多,蛊毒发作越狠..."她踉跄着扯开沈清澜的袖口,臂间朱砂痣已蔓延成锁链纹,"你也喝了我的血?"

"从你为我剜毒那夜开始。"沈清澜咬破指尖,在嫁衣残片上勾画阵图,"要破这局,需以施术者至亲血脉为祭——"

梅林忽起阴风,十二具冰棺齐齐震颤。阿箬的鬼影自灰烬中浮现,额间黥印淌血:"姐姐们快走!她们要的是..."

话音未落,冰棺中嫁衣突然活过来似的,金线如毒蛇缠住江映雪的脖颈。沈清澜的绣针暴雨般刺向虚空,却悉数被冰棺吸收。慧明师太的战甲骤然发光,甲片间渗出女将军的遗书:

"月白,若见此信,速焚梅庄。你与清澜本是..."

后半截字迹被血污吞噬,恰似那夜洗脚婢咽气前攥着的饴糖。

江映雪银链绞碎冰棺,棺中尸首却化作黑雾凝成琴弦。沈清澜的金线自发间游出,在虚空织成七弦琴:"是《离魂调》!快捂耳!"

迟了。

第一声弦响,林大娘送来的艾草筐炸裂,藏在其中的虎符直刺江映雪后心;第二声弦颤,豆腐西施绣的百蝶裙自燃,火中浮现"弑君"血书;第三声弦崩,阿箬的骨灰坛重现,灰烬聚成先帝遗诏——

"赐死长公主及其孽种。"

沈清澜的绣针尽断,七窍渗血:"原来我们才是祸乱江山的..."

"闭嘴!"江映雪突然吻住她,将蛊毒渡入自己口中,"纵是孽种又如何?"她扯断银链,以血在嫁衣上重写婚书:"天地为证,今日我江映雪与沈清澜结为..."

黑雾凝成的箭矢破空而至,慧明师太飞身挡在两人身前。战甲碎片扎进她心口,却露出内层绣着的合卺酒纹:"快走...去后山祭坛..."

沈清澜的金线卷住江映雪腰肢跃上树梢,身后冰棺接连爆裂。每声轰鸣中都有女子泣血而歌,唱的竟是七夕那夜阿箬哼的童谣。

祭坛隐在瀑布后的溶洞中,钟乳石滴落的水珠泛着药香。沈清澜撕开江映雪的衣袖,臂间赫然浮现北斗七星烙痕:"当年长公主用七星锁魂术保你性命,如今唯有以七星之血..."

"用我的。"江映雪银针刺入天枢穴,"我才是灾星。"

沈清澜却将她的手按在祭坛凹槽:"不,我们是一对灾星。"她扯开衣襟,心口同样的七星烙印泛着幽蓝,"记得吗?那夜你说要与我共赴黄泉..."

血漫祭坛的刹那,溶洞顶部的钟乳石纷纷坠落,每根石柱内皆封着具女尸。尸身手中握着未完成的绣品,花样拼凑起来竟是幅完整的大周疆域图——以女子骨血绣就的江山。

慧明师太的佛珠突然炸裂,最后一颗珠子滚到沈清澜脚边。珠内藏着半枚虎符,与林大娘所赠的残片严丝合缝。江映雪忽然大笑,笑着笑着咳出内脏碎片:"原来我们...早就是棋子..."

洞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三皇子的亲卫已将梅庄团团围住。沈清澜的金线在血泊中游走,绣出个巨大的"弑"字:"雪郎君,可愿与我赌这最后一局?"

江映雪咬破她的唇,将蛊毒尽数吞下:"赌什么?"

"赌史书工笔,写不尽女子情深。"

梅庄燃起第二场大火时,京城钟鼓齐鸣。

沈清澜站在祭坛废墟上,手中虎符吸饱鲜血,竟化作并蒂莲纹的金印。江映雪的道袍已成血衣,银链却死死缠住三皇子咽喉:"殿下可知,雪澜草还有个名字?"

"叫...什么..."

"同心劫。"她指尖银针没入他眉心,"见血封喉,生死同穴。"

禁军潮水般退去,沈清澜的金线网住漫天灰烬。阿箬的虚影在火光中凝实,脖颈黥印渐褪:"姐姐看,灰烬里开出的花..."

焦土中钻出嫩芽,转眼绽放成雪白并蒂莲。慧明师太的残魂倚在花畔,手中战甲碎片拼成个"安"字:"去吧...江南的女子学堂..."

江映雪突然栽进沈清澜怀中,蛊毒自七窍涌出,却在触及并蒂莲时化作金粉。沈清澜咬断青丝,以发为线在彼此腕间绣上莲纹:"从今往后,你的命是我的..."

梅雨忽歇,一缕晨曦穿透云层。废墟外传来少女们的诵书声,念的正是《女诫》自立篇。

江南女子学堂的藏书阁内,烛火在沈清澜绣针的银光中摇曳。她指尖的金线缠住书架第三层的《女诫》孤本,轻轻一扯——暗门轰然洞开,霉味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雪郎君可闻见了?"沈清澜将火折子贴近石壁,青苔下隐约透出暗红纹路,"是雪澜草混着人血绘的符咒。"

江映雪银针挑开蛛网,道袍下摆扫过台阶上的碎骨:"二十年前的血祭阵。每块砖下埋着七名女子的指骨,以怨气镇龙脉。"她忽然顿住,针尖指向石壁某处——那里刻着残缺的蟠龙纹,龙爪处却绣着金线牡丹,正是沈清澜独创的针法。

沈清澜的绣鞋碾过一块碎瓷,捡起半幅染血的襁褓。布料上"钟月白"三字被利器划破,边缘焦黑似被火烧:"这是我娘的手艺...她为何要绣你的名字?"

江映雪腕间银链忽然绷直,链尾缠住沈清澜的腰肢急退三步。方才站立的地面裂开,九具冰棺缓缓升起,棺盖内壁密密麻麻钉着银针,针尾皆系着褪色的红绸——与七夕那夜,她们在河灯上写的祈愿绸如出一辙。

"澜妹妹果真聪慧。"阴影中走出个戴鎏金面具的女子,手中把玩着半枚虎符,"这密道尽头的龙袍,可是你亲手绣的?"

密道尽头的水晶罩内,金线绣制的五爪龙袍熠熠生辉。龙睛处嵌着雪澜草提炼的碧玺,龙鳞以双面绣技法织就,翻转间竟显出"女帝临朝"四字。沈清澜的金线触到罩壁的刹那,整件龙袍无风自动,袖口金雀纹倏然化作锁链缠住她的手腕!

"小心蛊纹!"江映雪银针疾射,却在触及龙袍时被尽数弹回。针尖沾染的毒血溅在罩壁上,竟腐蚀出个缺口——内里掉出卷明黄圣旨,盖着先帝私印:

"长公主私通影卫,诞孽子江映雪。特赐鸩酒,焚尸灭迹。"

沈清澜喉间发紧,前世记忆如潮水翻涌——母亲被灌下鸩酒时,手中死死攥着的,正是绣着金雀纹的荷包!她猛地扯开衣襟,锁骨下的烫伤疤痕扭曲如龙爪:"原来这疤不是族谱烙的...是龙袍金线灼的!"

面具女子忽然低笑,指尖抚过龙袍下摆的并蒂莲:"沈夫人真是痴情,临死前还为你绣嫁衣。"她掀开面具,露出与慧明师太七分相似的面容,"可惜啊,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护着的'女儿',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

江映雪瞳孔骤缩。

女子腕间银镯叮咚,内侧刻着"玉婉"二字——正是周姨娘的本名!

"周玉婉?"沈清澜的金线如毒蛇吐信,"你不是死在流放路上了?"

"那具焦尸是替身。"周姨娘拂尘扫过冰棺,棺中升起袅袅青烟,"就像二十年前,我用影卫之女替换真公主..."她突然扯开江映雪的衣领,心□□颈鹤纹下,赫然是皇室独有的蟠龙胎记!

沈清澜的绣针脱手坠地。

记忆碎片轰然拼合——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荷包、冰棺中与自己相似的面容、阿箬被剜去的黥印...原来江映雪才是长公主遗孤,而她,不过是影卫为保真主抛出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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