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半，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张大军简单炒了几个菜，三人终于可以吃午饭。

张大军厨艺不错，这里也比家里吃得好得多，祝小荟肚子饿了，吃得头也不抬。

“多吃点肉，”王萍夹了一筷子肉菜给祝小荟：“小荟太瘦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可要跟上。”

“谢谢王姨。”

“对了王姨，你有多的本子吗？我等下想练下写菜名。”

“多得是，等下我拿几本给你。”

“小荟不错，又机灵又勤快。”王萍感慨道：“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家聪聪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聪聪是我儿子，这几天被他奶奶带到亲戚家玩了，等他回来了可要让他好好跟你学学。”王萍解释道。

张大军默默吃饭，王萍看向他：“你一天就知道做菜，老师说了，现在正是小孩建立学习习惯的关键时候，家长要上心。二年级了，拼音都拼不好。过几天回来你可得好好管管。”

“好好好。”张大军好脾气地应道。

三人吃完饭后，王萍找了几本本子和笔给祝小荟：“小荟，你就用这个练吧。下午没人你要是累了就上去眯一下。”

“王姨，我就在大厅练下写菜名，你跟张叔上去休息吧，有人了我叫你们。”

“也行，下午一般没人，那我们先上去，睡个午觉下来。”忙了一上午，王萍他们确实也累了，就放心交给祝小荟上楼去了。

当时招人进来的时候，一方面确实是因为临近过年小饭店越来越忙，更多是因为听祝小荟讲起家庭情况，觉得小女孩不容易，能帮就帮一下。

今天半天下来，王萍觉得自己捡到宝了，这孩子又机灵又勤快，她得意地跟张大军说：“怎么样？我眼光好吧，今天轻松多了。”

“小荟是机灵。”张大军笑着附和。

惠味饭店主要做的是镇上人生意，还有就是过路客吃下便饭，所以菜单上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内容，都是些常见的家常菜。密密麻麻的一个单页，就包含了所有菜品，左边是菜名，右边是价格。

祝小荟仔细研究了一下菜单，觉得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要简单，她数了一下，菜单上一共有52道菜，而且不同菜名有很多重复的字，比如肉丝，就可以组合很多菜，青椒肉丝，鱼香肉丝什么的。鱼，又可以组合成许多菜，像泡椒鱼，沸腾鱼。而且现在的字更简单，写起来也更省力，她决定结合今天上午点菜的情况，先练常见菜，会了再学其他的菜名。

拿定了主意，她去操作间把垃圾筐里上午的点菜单挑出来，整理出早上点的菜，抄到她的新本子上。

早上点菜的时候她都在旁边注意听着，跑腿递点菜单的时候又努力将菜名和字连猜带蒙地对应起来，重复了几次后，其实有些菜的字她已经大概认识了。但王萍的字写得有点潦草，她现在需要对照一下菜单上打印的字确定正确的写法是什么。要学当然要按对的学。

祝小荟学着王萍的执笔手势，试探着写了起来。因为本身就有书法基础，熟悉了以后，祝小荟越写越顺，而且她深深觉得这个世界的笔确实是好用，不用磨墨，也不用写几下就蘸墨，省了很多事。笔尖就是细细的一点，写起来也不用控制笔锋，虽然写出来的字不如毛笔那么飘逸好看，但方便不止一星半点。

她将印刷菜单上标准的字抄下来，不会的字她就在旁边标注同音小字。

抄过几遍以后，祝小荟开始默写，写不出来的就立刻去看菜单加深记忆。如此几次，菜单上的字会得七七八八了，她开始练习写字的速度，一下午菜单上的字就已经写得比较熟练了。

王萍和张大军下来的时候，祝小荟的字已经写得很流畅，开始按照书法的要求来写字。她沉浸在练字中，没有注意到两人已经下来了。

王萍站在旁边看了一会，说：“小荟的字写得可以啊，你说你要去写对联卖我还不信。你这个字不错，要是你毛笔写得也跟现在一样好，那确实是可以写对联卖。”

想不到刚练了一下午的硬笔就能得到王萍这么好的评价，祝小荟开心起来，说：“王姨，我毛笔比这还写得好呢。”

“真的？”王萍也是说做就做的人，“那要不趁没人，你现在就去买毛笔和红纸吧，就在街那头有家文具店，我倒要看看比这还写得好的毛笔字。”

“好。”祝小荟也被王萍说上头了，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

“王姨，我能不能预支下今天的工钱？”其实祝小荟身上还有奶奶给的100块，但这个钱她作为保底，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备动用。

“行。”王萍干脆地掏出100块钱递给祝小荟，“我本来想等你干完了一起结。那就每天给你结一次工钱吧。也免得记错天数。”

祝小荟接过这100揣进兜里往文具店走去，中午有肉有菜饱饱地吃了顿饭，下午学会了不少字，又掌握了硬笔的写法，现在手上还有100块钱，祝小荟沐浴在下午的阳光里，觉得自己此刻是世界上幸福的人。

小镇不大，文具店就在街尽头的学校对面，小小文具店，除了卖文具，还搭着卖些教材图书。寒假学生都放假了，老板在店铺外面昏昏欲睡晒太阳。

“老板，你这里有毛笔和红纸吗？”祝小荟问道。

“有啊，毛笔都在这，红纸要哪种？有一整张大的，还有这种，专门写对联的红纸。”

祝小荟仔细选起毛笔，选了一支写小楷的，和一支写斗字的。专门写对联的红纸要两元一副，祝小荟决定还是买大张的红纸，一张2.5元，可以裁成对联纸的大小，一张大红纸大概可以裁出三副对联纸，这样算起来每副只要几毛钱。

“选好了，老板算下多少钱。”

“小毛笔10元，大的20元，红纸20张一共50。墨水12，一共92。”

刚到手的100还没揣热乎就几乎花完了，祝小荟本来想看下有什么书可以买，结果随便拿了一本翻到背面看到定价35，立马不敢轻举妄动。她缠着老板送她一个装墨水的碟子，就提着一大包东西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店里已经坐了两桌客人，祝小荟忙回房间把东西放下开工。

她去柜台拿上一本点菜本和一支笔，准备王萍忙不过来时帮着点菜，顺便检验一下上午的学习成果。

端了几个菜，收了一个桌子以后，这时进来了六个人，祝小荟引他们来到大桌坐下。为每个人倒了茶水以后，王萍还在前面那桌招呼，看样子一时过来不来。

就用这桌来开启我的点单，祝小荟心想。她递过菜单，招呼道：“你们哪位点个菜？”

一个大叔接过菜单：“他们这里火爆肥肠好吃，我点一个。然后你们看下还要点什么。”

祝小荟站在旁边听他们有来有回地商量，一点不着急，客人慢慢想，正好配合她写字的速度。她边听边记，记下了八个菜，想到这里好像每个人都识字，祝小荟把单子递给大叔客人确认：“叔你看是这几个菜吗？”

待客人确定以后，祝小荟记下桌号，撕下点菜单递到操作间，初点单算是完成。

开始祝小荟怕出错尽量等王萍来点菜，有了这单经验以后，她发现了不会出错的方法。那就是写完以后，把点菜单给客人看看再确认一下。客人如果说不对，她可以现场马上改。这样经过自己和客人的二次确认，就不会有记错菜的问题了。

不怕点错菜以后，祝小荟最喜欢的服务环节就是点菜了，她可以在记菜名的时候练字，和巩固一下新学的字。

祝小荟就这样不急不忙等着客人点菜，每次记完都把点菜单递给客人确定。有客人还专门向王萍夸她道：“你哪里找来的小孩，字写得好，态度也好。”

王萍道：“她来打几天工，赚点生活费，”并顺势吹起祝小荟的对联：“她毛笔字写得更好呢，明天去集上卖对联你去照顾下生意。”

客人笑着应道：“哟，这么能干？看到一定买。”

七点以后饭馆的客人就很少了，祝小荟和王萍把前面收进来的碗洗了，三人坐下来吃饭。

“小荟下午点单也很流畅了，才干一天，跟个熟练工一样。”王萍夸道。

“可惜小荟要上学，不然就长期请你在这干了，我有事的时候也有人可以顶上。”

“你要有事可以让我妈来顶嘛。”张大军回应道。

王萍笑笑，转移了话题：“小荟明天要去卖对联吗？我先给你开个张，等下你帮我们店写个对联吧。”

“好，王姨，等下你也看下我的字能不能卖钱。”

镇上的人都回家得早，8点半，饭馆就没有客人了，祝小荟上楼把笔和纸拿下来，先裁开一张红纸，问道：“王姨你想写什么对联？”

“我想写个饭馆的对联，”王萍摸出手机，“我搜一下。”

祝小荟好奇地看着王萍对着手机一阵指指点点，不一会儿就纠结地向她招手，说：“太多了，小荟你来一起帮我参考下，选哪个好。”

祝小荟探头过去一看，虽然还不太认字，但也看得到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关于饭馆的对联。，她问王萍：“王姨，你这个是怎么弄出来的？”

王萍说：“这是百度搜索，你平时不怎么用手机吧？来我教你。”

祝小荟忙道：“王姨，我奶奶也给了我一个手机，我现在去拿下来，你用那个教我。”

手机拿下来后，王萍帮祝小荟连上店里的wifi，又在手机上下载了几个app，开始教祝小荟搜索。

“我帮你下了百度的app，你要搜什么就点进去，然后输入想知道的内容就可了。”王萍打开输入法飞快地示范起来。

“王姨，你这点的是什么？”

“拼音啊，你连拼音都不知道？”王萍疑惑地看了祝小荟一眼，“不应该啊，小学一年级就要学的。那你平时怎么认字？”

太没有防备了，祝小荟突然警觉。因为王萍是陌生人，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和原身比较。而且经过这一天工作，他们对自己印象看起来都挺好的，祝小荟就放松下来，觉得什么都可以问。

“会，就是太久没用都忘了。”祝小荟敢紧找补。

“也是，你平时也不用手机，不像我们天天要打字。”王萍示范，“那你就用手写板吧，这样调出来。”

“但拼音你也要捡起来。像发消息用拼音都快好多。”

拼音？又是一个新东西。

王萍打开另一个app，操作了一下，说：“我给你找了个拼音教学视频，就放在这个收藏里面。你有空可以看看，重新学习一下。”

“谢谢王姨。遇到你我运气真好。”

“哎呀，这小孩不得了，嘴这么甜。”王萍笑得合不拢嘴。

祝小荟的感激都出自真心，她非常想感谢王姨，但现在除了感谢的话也没有别的可以做。她脑子一转，说：“王姨，饭店的对联可以把饭店的名字嵌进去，我想了一个你看怎么样？”

她用小号毛笔沾上墨写下：惠當淩絕頂，味好君再來。

就是说我们这里是最优惠的，味道也好。横批可以写个“惠味光临”。

“这个好！”王萍赞道。

见王萍满意，祝小荟也乐得眼睛眯起来，“那我现在就写吧。”

因为是写给王萍的，祝小荟准备用隶书来写，显得大气。一笔一划地写好后，她双手递给王萍，说：“我写的第一副对联，祝王姨开年大吉，生意红火，万事如意。”

王萍高兴地掏出20给祝小荟，说：“拿着，这是你的开张生意，可不能不收钱。不然不吉利。”

祝小荟本来想不收钱的，毕竟王萍帮了她太多忙，一听她这样说，还是收下了。

“王姨，我也不知道卖对联该注意些什么，你帮我想想吧。”

“行，那我来帮你想想。”王萍爽快应道。

两人一阵商量，王萍不愧为镇上的生意老手，既了解小镇又了解生意。

农村不像城里，春联只贴个大门就完了，农村里有的讲究的人家除了大门要贴，堂屋，灶房等各屋都要贴一副。祝小荟在她的建议下，在网上搜了堂屋，灶房，大门等各个位置的对联，存在手机相册里作为备用，如果到时有人需要，就可以专门针对不同的房间写对应内容的对联。

她们又针对明年的生肖搜了一堆对联内容也存上，镇上卖的印刷对联都是很普通的吉祥话，没有针对特定生肖年份的内容。

王萍又为祝小荟定下了10元一副的价格，毕竟镇上的人不比城里的人有钱。而且他们可能一次要买几副，太贵了就会显得不划算。

对联也不需要提前写，王萍叮嘱道：“明天你早早拿个折叠桌去占个位子，就在现场写，相当于打广告了。”

祝小荟则是定下了写对联的字体，就用行书，又快又好看。隶书和楷书一笔一划都写起来都太慢了，草书倒是快，但镇上的人可能不知道你在鬼画符什么，更不会出钱去买。

两人商量完，已经9点半了，王萍催着祝小荟上楼去休息，为明天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