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陈钧像苍蝇一样跟着,沈令月又松快下来。
原身是个老实本分的娘子,虽然确实与陈钧之间互许了心意,但两人统共也就见过几回面,说过几回话,又能有多少深情厚谊。
在此时的观念中,女子被退婚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有些女子被教育得道德标准极高,不堪受此辱,自尽也是有的。
亲事让他陈家给退了,名声也叫他陈家给败了,他倒还有脸上来叫名字说话,解释什么非他本意,假情假意地关心她和赵恶霸之间的事,难道还要她心生感动,体谅他原谅他不成?
沈令月把书放到身后背篓里,不紧不慢走上一段。
迎面碰上个拄拐杖的白发老婆婆,借问了句卖肉卖菜的在哪一边,然后依着这婆婆所指,往菜市的方向去。
去菜市要过一条高墙深巷。
沈令月抱着二黄进深巷刚走小半段,前头不远处忽而从两侧横巷里走出来三个手持棍棒的男人。
看那走出来的架势,好像就是专门在这儿等她的。
三个男人也都吊儿郎当,脸上挂着轻浮的笑意。
看他们的打扮和气质,不用开口问就知道,他们是这城里的地痞流氓,靠打抢讹骗为生。
沈令月站下来没动,自也没有半分惊慌。
古代的治安和现代的本就不能比,尤其在这衙门也只会欺压鱼肉百姓的乐溪县,更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她都知道。
三个地痞笑着慢走到沈令月面前。
走在中间那个显然是老大,他用调笑的语气道:“这位小娘子看起来是乡下来的吧?哪个村的呀?来城里逛集市,也没个家里人陪着?你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一个人可不安全啊。眼见着这天儿也快黑了,可不知会遇到些什么,咱们送你回家可好?”
沈令月轻笑出声。
这反应让三个地痞微微惊讶了一下,也更来了兴致。
左边的地痞又笑道:“哟,小娘子胆儿挺大。”
在这县城里头,见着他们就躲的男人多,掉头就跑的女人更多,像这样戳在他们面前没有半分惊慌害怕,还笑得出来的,她是第一个。
沈令月看着他们没说话。
右边的地痞接着调笑:“胆儿大更有意思。”
中间的地痞也觉得这话甚是有理,兴致越发高。
他直接往沈令月身边走过来,说着话的同时要伸手扒拉沈令月身后的背篓,“让我瞧瞧,小娘子今儿都买了些什么好东西……”
然他手指刚伸到背篓旁,还没碰到,脖子里忽然就多了一把刀。
冰冷冷的刀刃贴在脖子里,他动作僵住的同时身体也僵住了。
另外俩地痞霎时间也都愣住了。
他们都没看清这刀是从哪抽出来的,更没看清这刀是怎么架到了他们老大脖子上去的。
没等这三个地痞反应过来,沈令月阴恻恻地笑一下,说话也阴恻恻的,“要不,我送你们回家?去西天,更快一点,我手稳,一刀直达。”
这句话把三个地痞说得汗毛直竖。
被刀架脖子的地痞屏住呼吸,十分小心地向另外两个地痞递了个目光,那意思是——他妈的你们倒是上啊!
结果他这眼色刚一使过去,沈令月手下的匕首立马就多使了几分力气,贴在他的脖颈上瞬时切出了一道血痕。
皮肤被切开的真实痛感从脖子上传来,这地痞脸上彻底慌了,连忙又出声讨饶:“娘子!姑奶奶!手下留情!”
如此,另两个地痞也没敢上。
沈令月握紧了刀柄,沉着声音呵道:“你们两个,把手里的木棍扔远点,身上挂的刀也一并扔掉,到墙边蹲下,双手抱头!”
这他妈是什么操作?
绷着脸色站在旁边的两个地痞眼里露出懵意。
沈令月手上再度用力。
被刀压着的地痞慌了又重声道:“还愣着干什么?!照她说的做!!”
刀没架在他们脖子上切出血,他们是真不知道慌啊!
那两个小弟得了话,只好就扔了手里的长棍,再把身上的刀抽出来扔掉,按照沈令月说的,到墙边靠墙蹲下来,抱起自己的头。
沈令月看他们一眼,又看向自己面前的老大说:“你也是。”
地痞老大:“……”
刀架在他脖子上随时能要他的命,他什么也没敢说,按照沈令月的说的,扔掉刀棍,过去挤到两个小弟中间蹲下,抱起头。
沈令月抱着二黄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她把匕首插回腰后的皮鞘里,出声道:“你们拦道抢劫,不管在哪儿都是重罪,我没官没职判不了你们的罪,但你们吓到我了,得赔我精神损失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掏出来!”
三个地痞:“……”
他们默默抬起眼皮看向沈令月。
他们吓到她了?
这他妈到底是谁吓到谁啊?
精神损失费又他妈是什么玩意儿啊?
看三人没动静,沈令月弯腰捡起一根长棍在手里,握了握又说:“你们别看我刀使得好,其实我棍棒也耍得不错。”
说完棍端带气落地,震起细尘。
咚的一声,其下石板登时裂开了一道深缝。
“!!”
三个地痞瞪圆眼睛怔住。
然后反应迅疾,连忙伸手摸向自己的怀里腰里,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掏出来,扔在面前的地上。
掏完了,三人又抱起头蹲着,再没敢抬眼。
沈令月弯腰捡完了东西,装在他们扔出来的钱袋子里,再扔到自己的背篓中,转身便就走了。
三个地痞蹲在墙边抱着头,偷着目光看着她走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子中,才放下抱着头的手,收回目光来。
这他妈是撞邪了?
这巷子里肯定是有鬼!
他们回过神连忙站起来,跌跌爬爬地跑了。
***
沈令月过巷子去到菜市。
在来往人已经不多的菜市转了一圈,买了点牡蛎、竹蛏,还有一只熏鹅,也就出城回家去了。
回到毛竹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在深暗的暮色中,看到沈俊山正在村头的大榕树前打转,显然是心里担心她,在等她回来。
沈令月忙往沈俊山叫上一声:“哥!”
沈俊山听到沈令月的声音也就松了紧绷的神经。
他迎到沈令月面前,接下她身上的背篓,问她:“玩得怎么样?”
背篓给了沈俊山,身上轻松下来。
沈令月笑着道:“玩得挺开心的,比镇上好多了,很多店铺都是咱们镇上没有的,长了很多见识。”
沈俊山道:“那是县城,镇上肯定是比不了的。”
即便他们乐溪县是个穷县,那也是不缺有钱人的,铺子多是为有钱人开的,也多是有钱人自己开的。
沈令月跟沈俊山回到家,担心了半天的吴玉兰也松了口气。
吴玉兰已经蒸好了米饭,炸了茄盒,炒了一盘蘑菇,看沈令月买了菜回来,便又做了牡蛎煎蛋和白炒竹蛏。
熏鹅剁一剁直接摆盘。
饭菜都上了桌,吴玉兰笑着说:“这都快赶上过年了。”
平日里各家吃的都节俭,也就到了年节,才会吃上这么多好的。
吃的好,那心情自然也是无比的好。
沈俊山和吴玉兰都好奇沈令月今天去县城做了什么,沈令月便吃着饭跟他们讲了讲自己这一天的见闻。
讲的都是有意思的,没提遇到陈钧和被三个地痞流氓在巷中拦截的事。
沈俊山和吴玉兰听着新鲜,附和着笑。
心里也少不了担心,关心问:“没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为难吧?”
沈令月笑道:“没有,现在谁能为难得了我啊?我不出手为难他们,他们都该给我磕头谢谢我了。咱们乐溪县最大的恶霸赵仪,都得给我赔礼道歉,我还怕那些个在街上乱窜的?”
听沈令月这么说,沈俊山和吴玉兰也就彻底放心了。
这样饭吃得也更有滋味,吴玉兰感慨道:“咱们家这可真算得上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说到这个后福,沈令月咽下嘴里的饭又说:“对了,哥,嫂子,我想了想,赵恶霸赔的那些钱,这样放在家里收着的话,那就是个死钱,用一点就少一点,也怕遭贼惦记,你们拿去多买点地好了。”
想来想去,在这以农业生产为经济命脉的社会里,还是把钱拿去购田置地最为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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