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送曾爷

呼呼的西北风刮走了秋天的最后一丝热意,金黄色的叶子从树枝上旋转着飘落。

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枯黄的地毯,慢慢的又枯化成了泥土,化成了养分供养来年的草木。

一场秋雨一场寒,有鱼家的各个屋门前已经挂上了厚厚的挡风草席,窗纸也糊了一层又一层。

这几日已经给堂屋的炕烧上,怕小孩、老人受不住凉意,一家人也都聚在炕上做活儿。

女人们拿着针线筐子缝补衣裳,孩子去年的棉袄已经小了,把原来藏进去的布放出来,再续些新棉,试试大小,大些便合适,冷了还可以加衣裳。

再者,男人做活容易磨破肩膀、肘部、膝部的衣裳,也该拿同色的布补一补,有那手巧的妇人,补的衣裳竟看不出一点痕迹!

家里的爷们儿便拿了一穗穗的苞谷,给苞谷脱了衣裳,一粒粒的把饱满的籽粒脱下来。

只见爷爷拿着一个不知道从什么上拆下来的铁齿儿,对准一行玉米粒的根部穿下去,胖胖的玉米粒便纷纷脱离了玉米芯,掉落在箩筐里。

然后爷爷便把这个空出一行的玉米扔到框里,由爹和二叔剥去粒,这样更好剥些。

衣物缝制的差不多了,也该换换眼睛,女人们便把炕桌上的灯油吹灭,下了炕一起剥苞谷。

小孩子们则是围着被子打打闹闹,有鱼则是负责给他们剥煮熟的栗子、花生,给他们评判对错、维持秩序。

真是再平凡不过,于有鱼来说却难得求到的温馨场面!

这厢家里说着闲话,那边却听到有人喊门“大勇!三叔!”

听着像是文堂伯的声音,爷爷应了一声,爹便去开门让他进来。

不知外边说了什么,爹红着眼睛进来对爷爷说“爹,爷爷去了。”屋里人顿时被定住了一般寂静。

爷爷怔在那一动也不动,一屋子人都担心地看着他,奶奶更是推推他一直喊老头子。

他才疯了一般丢下东西往外跑,爹和二叔也赶忙跟上。

奶奶忙安排大家,把该换的东西换了,让二婶在家看着仨小的,她和娘带着有鱼去送老爷子。

小孩子看着大人们严肃的、肃穆的神情,也不敢闹。

一路无话,匆匆赶到大爷爷家。

到了之后,娘先去把有鱼送到爹那去,她们女人们要准备陪棺的纸扎。

有鱼才看到,堂屋正中央已经摆好了棺木——是曾爷生前自己选的木材,做好了一直放在自己房里。

爷爷他们都在曾爷房里,爹和十几个堂兄弟、还有七八岁以上的堂哥们都在堂屋跪着抽泣,在外边只听着里边几个爷爷大声哭嚎,听得有鱼也忍不住落了泪。

有鱼两岁前家里还没分开,和曾爷也是朝夕相对,如今不过几年,曾爷就老去了,真是没有一点预兆!

此时小院上空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有鱼被这气氛感染,心里难过起来。

这时,田文堂伯又领着村里的几个老人和村长进来,老人们一进来就去看曾爷,村长则是指挥着家里的汉子布置东西。

不一会儿的功夫,灵堂、挽联都布置好了,因村长识得几些字,便是他在白纸上写了挽联裁开贴到门上。

又点了几个青壮年,把屋里哭作一团的爷爷们架了出来。

有鱼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爷爷:平日里总是和蔼可亲慈祥笑着的爷爷,哭的涕泪满面像个孩子,嘴里喊着爹娘,听到他说从今以后没了娘又没了爹,有鱼也跟着嚎啕大哭。

大奶奶她们进来给曾爷擦脸、手、脚,村长又带着几个曾爷的孙辈,给曾爷穿戴整齐,连着下边的被子一起放进了棺木里。

爷爷他们猛地挣脱了桎梏,伏在棺木上哭着喊着,令人闻着落泪!

院子里的哭声也更凄凉了。

过了好久,爷爷们都哭的累了,一个个怔着流泪,身子也支撑不住,沿着棺木滑了下来。

堂叔伯们赶紧把他们扶到准备好的蒲团上,把孝帽和孝服给他们穿上,最后腰上系根麻绳,他们像是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对着院子里来给曾爷磕头的人回礼。

有鱼担心的含着泪水看爷爷给来人磕头,跟爹他们一起跪在棺木旁小声哭泣。

奶奶她们把供桌、贡品、香烛和纸钱准备好,由几个侄子摆出去,又打了壶酒,放了酒杯在上头。

曾爷出嫁的女儿还没有收到消息,由一个亲近的邻居去报了信——据说新丧的人家不能随意出门去人家里。

几个老人磕了头、敬了酒便回去了,却明显比来时瑟缩了许多,显然是物伤其类了。

村长留在院里主持大局,院里陆陆续续来了村里人吊唁、磕头,屋里人也跟着回礼。

媳妇们给每个来磕头的人发一块孝布——便是早早的备下的。

有鱼也被娘戴上了孝帽、腰里扎了麻绳,一屋子人俱都是这样打扮。子、媳们多一件孝服。顿时更显得凄凉。

大奶奶他们做了午饭,到了晚上也没人有胃口吃几口,下午奶奶便让娘带着有鱼回去了,说爹和爷爷他们要守夜。

大爷爷似是年纪大了,精神一直有些萎靡。二爷爷较好一点,却也不理人。爷爷毕竟年纪最小,竟哭的抽过去了几次。

哭灵的第二日,村长和几个村里的长辈便选了日子,宣布明日出殡,院子里顿时哭声滔天。昨日下午回来的姑奶奶也哭着厥了过去,由嫂子们扶着躺在炕上。

姑奶奶是曾爷的头一个孩子,又是女儿,从小便比弟弟们多得些宠爱,再不能承受的住老父亲的离世!

第三日,当着曾爷所有子孙的面,奶奶她们把扎好的金银元宝和88枚铜钱洒在棺材里曾爷的周围,一边洒一边哭丧。

撒完后她们哭着出去,由村里亲近的汉子把棺木抬上来,大家又扒着棺木“哭棺”,村人劝慰一会儿,便给曾爷盖上被子,封了棺。

封完棺,便是孝子、孝媳等亲属哭灵,唢呐手鼓着腮帮子、头上青筋暴露,一遍一遍的奏着丧葬曲。

一阵阵哀乐,惊得鸟雀也不敢叽喳,衬的周围越发寂静。

这时曾爷的孙儿们把叔伯们拉起来,搀扶着走到前边,后边村里的力士跟着抬起棺木,家里的女眷缀在后面,便是要送棺了。

走到家门要拐弯的地方,大家停下来,朝着墓地的方向跪拜。

这时大爷爷站起来,把之前烧纸钱的瓦罐顶在头顶,双手扶着摔碎了。

有鱼爹牵着他的手,跟着人群一步一步往选定的墓地走。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爹把有鱼抱起来继续走。

一行人边走边奏丧葬曲,一边撒纸钱。

前边扛着白幡的是大爷爷的长子和长孙。

不知走到哪里,看到了一片坟地,众人停了下来。其中一座坟的旁边起了一个新的墓坑,估计是曾奶的墓吧。

果然,众人先对着墓行了祭拜礼,然后把曾爷棺材用绳子吊起来,七八个人一起扶着棺放了进去。

大爷爷添了第一捧土,其他的子孙们也都一捧一捧地往上添。

众人又都伏在地上哭,村里的汉子帮忙堆高了土堆,和曾奶的墓一起,合成了大土堆。

有鱼看着曾爷下葬,心里一片空白。

不知再过多少年,所有人都化作土里的枯叶,再也不会有人记得。

写着写着就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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