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在家吃过饭，正准备和弟弟妹妹们交流感情，省的两三日不见，与他这个大哥生疏了。

他刚拿起灶里烧过的树枝做炭笔教他们写名字，就被大爷爷喊住“小鱼儿，来，坐过来。”

他只得跟着大爷爷坐在柿子树下，大爷爷拿出两张草纸，说“虽然咱们做了小生意，但是一家子人参合在一起，难免有些摩擦。

趁着这会时间，咱爷俩把账目记清楚，省的以后不明不白的扯皮伤和气。”

有鱼懂了，越是自己人做生意越是要记细账，亲兄弟还明算账，他们关系亲近也不能乱了套，将来不好说清。

大爷爷一边念，让他一边写“第一日，带壳花生五十四斤，共花费二百七十文，这是你二爷爷家的，还未结清；当日借米二斤，已还；买大米十斤，糖二斤，花费一百七十文，剩余花生若干。

第二日，花费从买卖得钱出，总得银七百八十六文，剩余货品若干。

第三日便是今天了，今日全部卖完，除去买原料的钱，一共得了一千三百五十文。记好了吗？”

有鱼点点头，算出了这三日赚的总数“除去一开始三家拿的苞谷、糖和油，一共赚了一千七百文差四文。”

大爷爷惊奇道“你没有学过算盘就能算出来吗？往常只听说有人心算神速，却没想到是我老田家祖坟冒了青烟！”

有鱼谦虚的摸摸鼻子，只能说九年义务教育真伟大，算法好，算法妙。

他不好意思的说“我写字慢，自然衬的算数快了。大爷爷，这几天赚的钱都放在一起，不如先把二爷的花生钱结了？

再各家分一部分，也是大家辛苦了三四天的报酬，这样干活都有劲儿了。不然只知道赚钱了，却不知道赚了多少，心里没底儿。您觉得怎么样？”

大爷爷深深的看着他：“你说的有道理，那就一家先分五百文，剩余的明后日再结清。

走，跟大爷爷回家去，给那些糊涂蛋儿们算算总账！”

有鱼只得拿起纸跟上，嘱咐家里的弟妹别跑出去。

到大爷爷家，一院子人热热闹闹的干活，看着杂乱却乱中有序。有专门炒米花的，专门拌糖的，切块的，装袋的，还有烧火的、颠锅的，大家轮流上阵，时不时的有人闹了笑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费力气的活是男人们的，精巧的活则是女人掌事，大爷爷进了院里先拍拍手，大家安静下来看向他，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歇。

大爷爷威严地说“这几日大家都辛苦了，我让小鱼儿把账记了，给大家念一下。”

有鱼便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流利地念，最后大爷爷又总结“刨去老二家的花生，这三日我们还赚了一千六百多文，一家先分五百文，剩下的明后日再分。”

不睬小院里的惊呼和喜悦的叽叽喳喳声，大爷爷去找大奶奶交代给各家分钱以及给老二家花生钱的事，有鱼便把纸上的花生“未结清”划去，在最后总额上写均分一千五，剩余一百九十六文。

还未写完就被一群婶子堂哥抓住问是咋回事，有鱼只得说是看大家辛苦，发了钱好让大家好好干活，趁着过年前多做些，多赚点钱。

大家这才放过他，又去忙活自己的事儿。这时刘老婆子带着一脸喜意从堂屋出来，还背着个背篓，向他走过来。

一把拉住他的手，说“走，小鱼儿，跟奶回家放钱去。”这里不用他们这些老人、小孩干活，娘和二婶跟大家干活也开心，二人便回了家。

家里的小孩都在堂屋的炕上睡着了，只有小姑坐在炕上缝制自己的衣服。

看他们进来赶紧把灯点上，却也被刘老婆子说了一通“在屋里做针线要点灯你不晓得啊？等哪天眼睛袄瞎了看你怎么办！”

小姑嘟嘟嘴，低头继续做针线。

刘老婆子拉着有鱼进了里屋，只见她从炕上的箱子下面掀起炕席和被子，赫然露出一个扁平的木盒子。

有鱼看见了小声说：“奶，这是啥？你藏的钱吗？”

刘老婆子把盒子打开，冲他招手，他走过去一看，是零零散散的小银子块和厚厚的堆积着的铜钱，没有一个完整的银锭。

刘老婆子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声说“你来帮奶数数是多少，我老了，数不清这么多。”

有鱼只得去拿几根绳子，数出五百文的铜钱就绑起来，再加上今天分的五百文，一共数了七串，再加上二百多文的散钱，一百文串一串，剩下的就散放着。

他不知道银子是怎么称重的，就问刘老婆子。

原来一小块是一钱银子，大点的是两钱的，于是他又数了数银子，一共有三两六钱。再加上铜钱，总共是七两三钱多的银子。

他附在奶奶耳边说了总数，刘老婆子罕见的沉默了，摸了摸他的头，说“咱家分家这五六年，买铁具的花费是第一位，再就是生孩子办席面，一年到头也就除去吃喝也就攒下一两多银子。

奶和你爹娘没本事，不能送你去上学，娃，你怨不怨？”说着说着，性子爽利的刘老婆子竟然哭着抹起泪来。

有鱼没想到奶送他读书的执念竟然这么深，忙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安慰她“奶，您别伤心了，我谁也不怨，是真的不想读书，我识字只是为了看看书，从书里找能赚钱的法子。

咱们老农民在土地里赚钱太难了，我想让大家都赚钱，才想着去识字的。”

刘老婆子红着眼睛问他“你不哄奶？只要你说想读书，奶去借钱也让你读上！”

有鱼就差朝天发誓了，他坚定地说不读书。

刘老婆子抽抽鼻子，把钱放回原来的地方，才说“奶也不是非要你读书，你看你爷你爹下地多苦多累，奶不想你也遭这份罪！”

有鱼感动地眼泪模糊了视线，都说“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他爹娘都没想到的事情，老太太替他忧愁了好几年，最亲最爱他的是眼前瘦弱伛偻的奶奶！

他一把抱住老人，抽噎着说“奶，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多挣钱，雇人给咱种地！”

把老太太逗得噗嗤一笑“都有钱了还种地呐？真是个孩子心性，到时候咱就不种地，买多多的田地，当地主收租子！”

真是有雄心壮志的可爱老太太！

有鱼想，这次的生意就过年这几天能赚钱，年后大家都不爱花钱买东西，摆摊也只是赚个辛苦钱。还是得在药材有收成前，想个别的主意，多赚点。

“哥，哥！”堂屋里弟弟兴奋的喊叫声，把二人从感动中惊醒，有鱼忙跑出去问怎么了。

“哥，你今天累不累？我和小金子可想你了！”昨天有鱼回来，两个兄弟就已经睡着了，一天没听故事，想的心里痒痒。

有鱼也想趁着讲故事的机会教他们一些简单的道理，便捡了几个成语故事，形象生动的讲起来。

几人坐在炕上叽叽喳喳的说说笑笑。屋外干冷干冷的，屋里却一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