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次数多了，路也踩的平整，两旁的杂草也清理了干净，倒也不会勾人衣角，前一段路十分轻松，大家也就有精力欣赏山间的美景。

春天的山上树木都抽了新绿，娇艳欲滴，空气也是充满了草木之香，在这青翠中还点缀着各种研丽的鲜花。迎春花和连翘黄艳艳的，一簇一簇十分漂亮，还有一团一团红、紫色的杜鹃花，偶尔还能看到粉红色的山桃花，雪白的梨花，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野花争奇斗艳。

有鱼专门带了弯铲和小药锄，看小姑娘喜欢花，还给她挖了几棵带土的花放在小背篓里，等回去时让她带回去种。

董大夫一边往上走，一边寻找着草药，也给有鱼讲一些功效之类的，倒是十分有意思，有鱼听得认真，董大夫也越讲越起劲，两人把董姑娘忽略了个彻底，等她生气的大声哼哼，两人才回过神来，董大夫忙去哄她，有鱼也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表示歉意，小姑娘却扭过脸不看他。

有鱼讪讪的带着两人往前走，路上话少了些，董大夫倒是一直兴致勃勃，跟两人介绍路边的什么草、什么树，没想到天天路过的草木都是药材。

这些都是前辈们的经验，有鱼牢牢的记住，心里也对种药材越来越感兴趣。

越往上走越安静，林子里的野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偶尔飞来几只蝴蝶吸引路人的视线，他们连同蜜蜂伙伴一起围着鲜艳的花朵大快朵颐，算是给山间添了一种别样的热闹。许是路边景色吸引了小姑娘的注意力，也许是不经常出来玩，东张西望的渐渐也开心起来，有鱼瞥见了也松一口气。

人祖孙俩来玩，可不能带一肚子气回去。虽然他不是委曲求全的人，但对于他们种草药的事儿，董大夫帮了不少忙，给他们交代许多不懂的东西，就当是长辈也应该尊敬一些的，更何况董家小孙女也不过六七岁，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嘛！

一路走，一路跟着拐弯找好玩的小姑娘乱窜，一点都不懂得山上的路多凶险，万一滑倒了或是划破衣裳、皮肤带血痕了，肯定要哭鼻子的。万一不小心摔了或者迷路了，那可真是罪过了。因此有鱼紧紧的看着她，心大的祖孙二人真是让这个小老妈子操碎了心。

董爷爷笑眯眯的跟着他们，没有一点大人的架子，若不是他坚持自己上山，有鱼都想搀着他走。

不愧是大夫，养生习惯特别好，年近六十了还身子骨倍儿棒，一点都不喘，因还要顾着小孩儿，他也只能帮董爷爷看着孙女，时不时拉上一把、扶一下。

还没到山顶就听到谁肚子里响起了“咕咕——”的声音，有鱼怕女孩脸皮薄尴尬，赶快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把篮子里的麻布拿出来铺上，招呼两人一起简单吃点。

大奶奶怕城里来的贵客吃不习惯，不仅带了许多清明节才吃的小食，还带了柿饼、核桃花生仁等零嘴儿，金银花煮的水分装了几个竹筒，真是十分周到。

三人坐在麻布上，一边赏景一边吃东西，前世今生为了生活一直忙忙碌碌的有鱼也从没这样静下心看风景，心灵上十分放松。

耳边是蜜蜂嗡嗡声、小鸟唧唧声，春风吹来花香，阳光赐予春绿和花红，真是令人陶醉！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有鱼让他们再坐坐，他自己又挖了些芍药花，遇见桃花开的正好，还爬树折了几支粉嫩嫩的桃花。

这些都是给董大夫带回去的，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希望他们这些城里人喜欢这些野趣儿。

等休息够了，董大夫却不往上爬了，说是山上的景色也是往下看才有趣，站的够高了看着山下没甚区别。有鱼想着他们老老小小，平日出行都是坐车，想必也十分疲乏，便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回去。

站在远处往下看，一片一片连绵不断的冬小麦青青苍苍，间或夹杂几亩地的油菜花，再就是远处的农舍，偶尔见几缕青烟。

登高望远，一切的愁绪似乎都飘散了，只剩下空灵的躯壳徒劳的在人世挣扎，山间的新鲜空气给人带来的是灵魂上的净化。

大家对这景色的感受截然不同，但山上的风光带来的不仅是视野上的开阔，还有内心的平静和坦然。人太过渺小，山上的人看山下，不过是一群碌碌的蚂蚁，只有下了山，才能感受到其中的烟火气息。

上山容易下山难，不算陡的山坡被踩的光滑，老千层底子布鞋在这里毫无优势，三人时不时的打滑一两步，这时董大夫也有些后悔没有带两个成年男子上山。

还好两个孩子也懂事，及腰高的孩子左右搀扶着把董大夫扶下了山，偶尔讨论几句路边的草药，间或夹杂着小女孩的惊呼，也算顺顺利利的下了山。

坐上马车，有鱼把背篓递给董大夫，说给他们挖的杜鹃花，易养耐活，移栽在花盆里可以养十几年，漂亮又不俗气，以此来感谢他对他们的指点。

董大夫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这些是有鱼自己背回去种的，还感叹了两句懂事，惹得孙女吃了好大一口醋。

没想到是送给他们的。他又重新审视了男孩，白白净净、清秀而又稚嫩的脸庞还带着些斯文，行事也颇有章程，没有读书人的孤高和傲气，不看一双略粗糙的双手，绝对想不到这是农村养出来的孩子。

他暗暗点点头，看了一眼高高兴兴玩着杜鹃花朵和桃花枝的孙女，又摇了摇头。

路过家门口，遇见在院里玩的弟妹，他们尖叫一声就追着马车跑，有鱼看着跑着踉跄的小豆子，吓得心惊胆战，赶忙喊武堂伯停车，又跟董大夫道了歉，随后跳下车被弟妹围着回家了。

身后的祖孙两人分别掀开车窗帘子看见这一幕，都有些触动，女孩还撅了撅嘴，问祖父：“爷爷，为什么我哥哥那么讨厌？”

董大夫摇摇头笑着说：“你哥哥天天不着家，一见面就要吵架，你一生气就跟爹娘告状，他怕你还来不及，怎么敢逗你玩你？”

董大夫的直男发言惹得孙女骄纵的哼了一声，又不服气的说：“哥哥不惹我，我才不会告状呢。他只会欺负我。”

回家的有鱼自然不知道马车上发生的事情，董大夫他们只待半天就要走了，他自然是不用去送的。

他如今也算是个小大人了，个人十分有主意，又因为奶奶宠信，家里大事小情都不避着他，还拥有了一小部分的话语权，比如小姑姑明天要在家里相看的事，他也是知道的，而且他还跟家里人说如果要定下了，一定要让他知道。

家里人都笑话他操心多容易变成小老头，他也不气，总比稀里糊涂就嫁出去个姑姑强吧？

虽然古代农村的习俗就是这样，姑娘家十三四岁就开始相看，十五之前定下亲事，再过一年半载的就能成亲，十六七岁的女孩当娘的都不少。

虽然心里清楚这是时代造就的不同观念，但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小姑姑的年纪也不过是初中生，就要开始相看，这两三年就要出嫁，真是又舍不得又没办法阻止。

若是多拖几年，十八岁还未嫁人就会成为村民口中的“老姑娘”、“嫁不出去的”，倒时婚事更加艰难，还找不到什么好人家。

所以不如多为小姑考察一下未来姑父，家风清正、为人正直有上进心，还要不打骂女人才行。这古代，虽然也有合离的说法，但整个县城也找不出一例，若是将来才发现所嫁非人，还不如一开始就当个老姑娘。

希望奶奶给小姑姑挑个公婆和善、丈夫上进又尊重媳妇的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