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福客栈澧县最热闹的客栈,这里有南来北往的客商,有鱼龙混杂的江湖侠士,有三教九流的人,只要付的起钱,便能入住。
客栈中间的月台上摆着一张案几,上面放着一把扇子,一块惊堂木,还有一个快板,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走到案几上坐下。
台下,有人起哄道:“科先生,今天说什么?”
科先生不过是,别人给他起的外号,有些讽刺意味,他彷佛听不出讽刺,不为所动地笑了笑,道:“今个,我们讲一下纵火案”。
台下,又有人道:“科玄,这个有什么好讲?”
科玄道:“大家想来都知道此时,且听我讲一讲你们不知道的地方”,他卖弄起关子,勾起了一些人的兴趣。
吴违穿着一袭深蓝棉袍坐在月台右边斜对角的位置上,吃着牛肉汤,他看了眼科玄,笑了笑。
科玄见大家议论纷纷,拿起惊堂木一拍,目光掠过众人,瞥了眼右边,此刻众人安静了下来,科玄捋了捋下巴处山羊胡子,道:“那吴家,当年也是大户,现在衰败了”。
坐在最前面一排,穿着灰色衣袍的人猛然站起来,道:“别说这些,说些我们不知道的”。
科玄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那人挥了挥衣袖坐下,科玄接着道:“那吴应山之所以还没有流放,不是因为他还清了霸占的家财”。
人群中,有人议论道:“吴宅都烧光了,他拿什么来还?”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大家忽然安静下来,看向科玄等待他公布答案。
科玄顿了顿,道:“吴违向县令恳求,求县令免了吴应山的流放”。
群情沸然,大家七嘴八舌地争辩起来,有人说吴违太懦弱,竟然还为吴应山求情,有人说吴违仁义至极,是个君子,也有人说吴违太愚蠢了,活该贫困潦倒,各有各的说法。
科玄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家都望向他,科玄道:“不管怎么样,毕竟是血脉相承,总不能不给人活路”。
大家听了,纷纷看向之前说过吴违坏话的人,他们闭了嘴,不再指责吴违,再说下来便是他们当定坏人了。
吴违笑了笑,站起身朝科玄一躬,背着包袱离开了座位,科玄点了点头,起身回礼。
等吴违走出门,科玄继续道:“各位,刚才出去的便是吴违”。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却也看不见吴违的背影了,科玄继续道:“接下来,我要讲的便是吴违千里寻弟”。
大家听了纷纷叫好,人们总是对别人的故事要更感兴趣,如果还是认得的人,就更有兴致了。
科玄道:“吴违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家破人亡,幼弟失踪不知去向,寻了临近十余县,徒行了千里,却无所踪,听说吴轲被人贩子老罗头拐走,却寻到顾村,仍然未寻见...”
众人听得惋惜连连,科玄道:“官府出了告示,谁若有线索,只管上报官府,因着线索寻得人,吴违重金酬谢”。
只见人们纷纷摇了摇头,有人叹道:“天下之大,人海忙忙,难也”。
此时,科玄站起来,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关于吴家之事,暂且告一段落,改日,我再来讲聂家之事”。
“好啊,好啊”,众人鼓掌应和。
有人插嘴道:“科玄,你给大伙儿一个准信,别吊着我们白等着”。
科玄笑而不语,走下月台,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走出了万福客栈。
走出客栈后,科玄往前走了二三十步,停在一个茶水摊前,只见吴违坐在此处喝茶,那摊主看到科玄,忙吆喝着拉人:“来喝茶,喝杯茶润润喉吧”。
科玄走到吴违边条凳上坐下,朝摊主挥手道:“来壶清茶”。
吴违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琔放在桌子上,推到科玄面前道:“这茶我请了,多谢科老美言”。
科玄看着这个银琔,拿在手中掂了掂,份量足了,他揣入怀中,道:“接下来,你想小老儿说聂家什么事情?”
吴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道:“先缓缓,此事不急”,他还要观察聂清丰后续有什么动作?
他虽然没有将吴应山及家眷流放,只是暂时关押在牢中,还未做出最终的判决。
这段时日,吴应山的妻子年氏总来万福客栈找他,昨日,她还送来了吴宅的地契和房契,还有吴家买下的两个商铺的地契和房契,还有十亩良田的田契和一箱贵重首饰。
年氏重新去县衙申领烧毁的房契和部分地契,以吴违的名义,上报官府,现在捧着新发下来的契约过来,为吴应山求情。
吴违什么也没答应年氏,一声不吭地收下了房契、地契、田契和一箱贵重首饰,他虽然想要的不是这些,但这些本来就该是他的。
他虽然没有跟聂清丰明说,却想看看聂清丰会如何处理吴应山,还了他们公道,却不累及到他和吴轲,若是做得不能让他满意,那就抱歉了,聂清丰连带聂家的名声都要难听了。
吴违喝完杯中茶,站了起来,他告别了科玄,沿路打听着去了西街,这里除了卖马还卖马具、板车。
他先是走过一个个卖马具的店铺,只见前方热闹起来,他走近一看,此处很多马贩子依次牵着马站在街上等人买卖。
其中有个马贩子牵着一匹浑身毛色雪白的马,那马一看非俗,配好了马鞍,马贩子让有意买马的人上马试骑,因此,他跟前聚集了很多人,此刻,马上坐着一个男人,满脸慌张,那马扬起前蹄,将他抖了下去,摔到吴违跟前地上,吴违伸出手扶他起来,见此人有些面熟。
那人哎呦一声,喊道:“此马好,怪我没本事”。喊完,那人就低着头准备离开。
其余人看了,都要买此马,纷纷喊价,一个价比一个高。
吴违摇了摇头,往后走去,他喜欢白马,但脏了不好清洗,走出人群,只见那摔下马的人走在前面,那人回头一瞥看到吴违,放慢脚步,停下来,道:“哎,兄弟,你看着有些面熟”。
吴违想了想,道:“我是不是在顾村见过你?”
那人哎了一声,道:“你也是顾村的吗?我是春婶的儿子刘兴”。
一提春婶,吴违想起来,道:“我不是顾村人,我叫吴违,上次来顾村,去过你家寻我弟弟吴轲”。
刘兴道:“哦。我想起来”,他突然拔高嗓门喊道:“哎,当时我确实不知道吴轲在哪里,你现在还没找到吴轲吗?”。
吴违摇了摇头,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刘兴笑了笑,道:“知道,在苏姑娘家”。
“苏姑娘?她家在哪里?”
“苏罗姑娘啊,她家在凤凰山半山腰”。
吴违想起顾村村长刘岩曾经提过苏罗这人,不过他说和苏罗在一起的孩子是哑巴,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吴轲成哑巴了,他实在不敢相信。
“我弟弟他不会说话了吗?”
刘兴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吴轲是个哑儿”。
吴违心中一震,不敢想象,他成了哑儿到底吃了多少苦,而今住在荒凉的半山腰,过着怎样困顿的日子?
刘兴见吴违神色凄楚,转了话题,安慰道:“眼下,你们兄弟终于可以重逢”。
吴违长吐了一口气,向前看去,点了点头,道:“我来此正为去顾村买马”。
刘兴引着吴违重新来到白马贩子处,白马已经卖出,他站在不远处,朝马贩子使了个眼色,那马贩子摆了摆手,收起了摊子,摊前众人散去。
马贩子收完摊,来到刘兴跟前,递给他一粒碎银,抱怨道:“你今个怎么回事,还没结束呢”。
“安峰,这是我朋友吴违,你给他找匹好马,做成这笔生意,无需给我份儿钱”。刘兴说完,将碎银塞到腰间,挥了挥手,告别了两人。
安峰,二手马贩子,手中有数十匹马,低价买入马匹,高价卖出,赚差价。
安峰立马堆着笑容,道:“好嘞,随我来”,他引着刘兴来到一处小院,走进去,来到马厩处,里面有十匹马,让刘兴随意挑选一匹,全都收马价二两银子。
吴违选了一匹黑马,毛色锃亮,骑上绕院一圈,付给了安峰二两银子,便骑马出了院子,直往顾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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